56、前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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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苍很是守时，卯时刚至，已是带着一队夜谷弟子等候在相国寺门外了。薛相身体抱恙，杨鹤亭又不通武艺，二人便由胡廿九陪着暂且留在了相国寺中，丁佑带了几人前去武阳整编待命的风林卫，其余则跟随李弘泽同去安都。
一行人集合后马上启程，由凌苍带队，不走官道，也不多做耽搁，沿着不知名的小路极速前行，只消三日便秘密抵达了安都城外的一座山庄。
“广陵王且在此小住。”
凌苍并不打算在此停留，刚将李弘泽等人安顿在山庄，即刻便要回安都城。
“目前时机未到，暂且委屈那几位大人在狱中多待几日，待到时机成熟，必会将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到广陵王面前。”
“有劳凌谷主了。”李弘泽客气道。
凌苍对李弘泽点了下头，又转向青唐道：“你也不用多做什么，赶紧把伤养好了，好生护着广陵王。”
“知道了。”青唐应着，面对着凌苍时似有几分拘谨。
凌苍不多留，交代好了防卫事宜，便带人匆匆离开了山庄，直奔安都而去。
回到安都，凌苍将一众夜谷手下留在驻所，待到众人散尽后，自己避开旁人眼目，翻进了离皇宫不远的一座院落。
笃笃。凌苍轻敲了两声窗子，很快便有人打开窗将他让了进去。
这里正是朱雀门长老黄吉的住处。
“如何？”凌苍进屋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
黄吉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坐姿有些紧绷，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整个人全然没有往日里稀泥样的松垮，连肩上的灰隼都有些躁动不安。
短短二字问话，黄吉却是懂得凌苍在问什么，他清清嗓，又咽了咽口水，沉声答道：“三日之后。”
“这么快？门主也是急性子啊。”
凌苍嗤笑一声，相对黄吉的紧绷，他看起来放松很多。
“你这几日跑哪去了？去了你那几次也见不到人影，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黄吉盯着凌苍的脸质问道。
凌苍坐在离黄吉不远的蒲团上，撩起眼皮，嘴角一挑。
“自然是干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三日，虽然紧张了些，安排起来也是够了。说说吧，门主打算如何夺位？”
“直接逼宫。”
黄吉没再多问，顺着凌苍的问话答道。
“三日后皇帝便过了三七，金陵王打算在这一天宣告继位，发布诏书昭告天下。门主已秘密部署好了，三日后的寅时，在他下诏前夜包围皇城，逼他以身残为由放弃政权，封门主为摄政王总理政务。”
“蔡连城一向和门主穿一条裤子，今日一早他已经找借口离开了安都，就是不打算护着金陵王的意思。到时候事情一出，朝中那些个人精若是没了蔡连城领头，多半会在一旁观望，必是没多少人会跳出来摆明立场支持金陵王的。金陵王手里只有王允肆那几个嫡系，门主这一遭，该是十拿九稳了。”
“十拿九稳，不是也得黄长老同意才行吗。”凌苍戏谑道，“我们这黄雀如何在后，黄长老可已定了计较？”
黄吉张张嘴，又莫名沉默了下去，迟疑了半日也不见言语。凌苍等了良久没有下文，眼睛一眯，拿话刺他道：
“黄长老这是尚未想好，还是要临阵退缩的原是黄长老你啊？”
“唔……”
黄吉这会儿却无暇理会他话中的刺，又犹豫了片刻，一拍大腿，终是下定了决心。
“也罢！做就做了，到这份儿上了，岂有退缩之理！门主老儿也没什么新鲜的，行事计划都在我预料之内。当日他会留在城内压阵，寅时一到，郑峰便会率领屯居城外的朱雀门各部弟子攻入安都，直抵皇城。”
“至于咱们，待城外门主兵力一有动作，谋反既成事实，我们便一举将门主府邸控制起来。城外兵力有我麾下三五六部牵制，没那么快救得了他，只是我的人明面上还是要与朱雀门弟子一同驻扎城外，挟制门主的事，就要交给你们夜谷了。”
黄吉顿了顿，斜斜挑了凌苍一眼。
“门主府邸外松内紧，有不少好手暗中护卫着，这最后一刀，凌谷主，你可要掌好了啊。”
凌苍冷哼一声，对黄吉的叮嘱很是不屑：“只有黄长老瞻前顾后心不定，没有夜谷失手的可能。”
“张狂。”
黄吉心不甘情不愿地扯起点笑容。
在这节骨眼上，他并不愿因为几句带刺的话与凌苍起什么摩擦，尽管心里看不上凌苍这狂得没边的毛头小子，但毕竟很多事还是要仰仗他和他的夜谷的。
凌苍斜了黄吉一眼，略过了那不中听的张狂二字，口中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向来时的窗边。
“行吧，黄长老的意思我知道了。三日之后黄长老尽管带人去门主府，该出手的时候夜谷自会出现。”说罢，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黄吉的视野中。
三日后，凌晨。
天还未大亮，青唐便睁了眼。身边人睡得正香，青唐看着那安稳的睡颜，眼中浮起一抹温柔的颜色。
今日便是成武帝的三七，朱雀门门主计划逼宫的日子。凌苍已经安排好了两队弟子，一队按照与黄吉约定的，随凌苍潜伏在门主府邸，另一队则由红烟带队去往大理寺狱，等待凌苍指令入狱劫人。
已在武阳的丁佑已经接到了凌苍的密信，今日午时一过，便会带领一千风林卫往安都而来，而朱雀门驻扎在城外的武装蓄势待发，只待时辰一到，便强行入城。
青唐目光落去窗外，似乎在本应静谧的晨风之中，听到了一丝人马集结的嘈杂。
一切已是箭在弦上。
青唐轻手轻脚地起身，关上卧室房门，去外间穿好一身劲装，高高束起长发，将软鞭缠在腰上。
既然答应了李弘泽不与红烟同去大理寺，青唐自是不会食言的，只是在今日这样一个注定不会平静的日子里，即便只是在这个秘密山庄里守着李弘泽，青唐也不敢不紧绷起精神，只怕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
“青唐……青唐？”
李弘泽睡得迷迷糊糊，伸手摸到青唐，顿时便清醒了一半。他坐起身看看四周无人，刚要下床去寻，只见青唐推开门走进来，安安坐在他旁边。
“我在呢。”青唐轻声道。
李弘泽见了青唐，心神一定，困意又泛起了几分。他眨眨眼，看看青唐这一身黑衣，嘴角勾起一个懒懒的笑，软绵绵贴在青唐的背上搂着。
“青唐穿这个好看。”
青唐拍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再睡会儿吧，时候还早。”
“不……你起了我也起。”
李弘泽嘴上这样说着，却闭着眼赖在青唐身上不动换。青唐浅浅笑着，也不催他，由着他赖着自己。
“听说，武阳的风林卫只有一千人。”
赖了一会儿，李弘泽忽然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好像是在说一件十分日常的事情。
“嗯。”青唐微微点头。
“安都这里的兵力有两万多。”李弘泽又道。
“嗯。”青唐语声仍是平静。
“凌谷主看着好像胸有成竹，一点也不在意这兵力的悬殊。”
“我师兄……应是有他的计划吧。”青唐答。
凌苍前两日来过一趟，将劫狱以及劫狱之后的安排仔细交代了一下，其他的却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告诉李弘泽已与丁佑约定好了出兵安都的时间。二人有信件互通，凌苍对于兵力状况该是了解的，而既然决定倚仗凌苍，也是不应对他的行事疑虑太多。
只是一千与两万的差距，任凭是谁，也很难乐观得起来。
但李弘泽并未在脸上表现出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在青唐背后抱着，捻着青唐的手指，若有所思。
“青唐。”又过了一会儿，李弘泽唤道。
“嗯？”
“你还记得么，我以前跟你说的。”
“什么？”
“我说等将来某日，你若到了地下，要记得等一等我，不管阎王要你怎样赎罪，我都来替你。”
“自是记得。”青唐莞尔，这么窝心的情话又怎么会忘。
“不过若是……”
李弘泽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若是我先你一步去了地下，你也不要着急，好好地在这世上，能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走远，就在奈何桥边等你，待到哪日你也不得不下去了，别忘了来奈何桥边寻我，我们再一道走。”
“安平……”
李弘泽话音平平缓缓，却说得青唐心中猛然抽紧。他转过身去，注视着李弘泽的眼睛。
“安平，你怕吗？”他问。
“怕，如何不怕。”
李弘泽挑起嘴角笑了笑。
“只是该做的事总是要做，至于生死，就看天意了。”
青唐搂过他，亲了亲他的额头，手指慢慢为他理着披散在肩上的长发。
“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平安。万一没能护住，安平也不怕，无论你去了哪儿，我都陪你。”
“不可……”
李弘泽抬起头，口中避讳着那些不祥的字眼，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我万一……万一我……你不要……”
“要的。”青唐懂他的意思，静静答道。
“不行……是我决定回来的，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
李弘泽蹙起眉头，表情是少见的严肃。
“无论结果如何，我不能拖累你……我不能……”
青唐绵软软一笑，伸出手，细瘦的手指轻轻抚着李弘泽眉心的皱褶。
“可是怎么办呢，我是你的呀。”他道。
李弘泽一怔，满腹的话语未说出口，就这么停在了嘴边。
没有比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这样的话语，更动人心弦的了。心里那一则情深义重却又难免生分的纠结，被青唐这简单一句话打散，再也提不起来。
他环起青唐的身子，沉默地将脸埋进青唐颈间。青唐也顺势抱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安平不想那么多，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且看师兄是如何打算的。他既有求于你，定不会害你。”
“嗯。”李弘泽闷在青唐身上应着。
青唐说完便不再多提，安抚了他片刻，又开口问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不……”
“那再睡一会儿？”
“不……”
青唐垂下眼，轻轻一笑，便就让他抱着，由着他撒娇。李弘泽将手臂紧了紧，轻轻叼了一口青唐细白的脖颈。
“我的……”他喃喃念着。
“嗯，你的。”青唐哄道，温柔得好像窗外轻薄的晨雾。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前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