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清安》二两糖茶

64、心意

　　“鸽子？”

　　听了手下人的报告，凌苍也是满头疑问，不知道李玄昌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们放完鸽子，之后又做什么了么？”

　　“之后便离开了相国寺，看方向应是要回安都来了，小五还在跟着，有什么变化他会传消息回来。”

　　“嗯，你下去吧。”听凌苍发了话，手下便行礼告退了。

　　“鸽子……是什么意思？”一旁的祁峰问道。

　　“唔……”
　　凌苍思考了半晌，也没想出所以然。
　　“这李玄昌倒是会玩，大概连李弘泽也不明白这鸽子的用意。不过无论怎样，对我们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便是了。”

　　“谷主能确定，他们这一遭是真的要过河拆桥？”

　　“确定不了，但基本上也没有别的可能。”
　　凌苍眉目一沉，目光不知落向哪里，裹挟着寒气森森。
　　“李弘泽此人胸无大志，本是想着先由他下诏封官，名正言顺地在朝廷混迹几年，再慢慢寻找机会。如今李玄昌给他指了路，催着他料理我们，他一旦开了窍，怕是之前承诺的事也要反悔。”
　　“事不宜迟，再等下去也无甚意义，此事必得先下手为强。我先回朱雀山，不管用什么手段，先将门主之位正式坐稳。夜谷毕竟还是要留在暗处的，有了明面上的门主身份，才好将大周军权收入囊中，做一番大事。”

　　祁峰看着凌苍野心勃勃的模样，犹豫片刻，终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谷主所说的大事，难道是……”

　　祁峰话说一半，终于还是没敢将“篡位”二字问出口。只听凌苍冷笑了一声，一向凛如冰霜的面容被燥热的野心烘烤得失了冷锐，鲜有地透出了一丝已在他心中压抑许久的嚣张与疯狂。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

　　广陵王府。

　　“你去忙吧，这里我来便是。”
　　青唐对小福轻声说着，又转头看了看床上昏睡着的柳缘，唯恐吵到了他。红烟也凑近床边瞄了一眼，便坐去房间一角，找了本书随意翻着。
　　小福点点头，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青唐在床榻边坐下，见柳缘额上有薄汗，便用布巾帮他擦了，又拿起扇子，一下一下地为他微微扇着风。
　　不知过了多久，青唐觉得床上的人忽然一颤，抬眼看去，只见柳缘眼皮动了动，悠悠睁了开来。

　　“柳公子，你醒了？”
　　青唐连忙放下扇子，离近了些，关切地问道。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疼吗？”

　　“哪里……都疼……”
　　或是昏睡太久的缘故，柳缘声音很是沙哑，他艰难地动了动脖子，看向四周。
　　“这里是哪儿……？”

　　“广陵王府。安……弘泽带你回来的。”青唐回答他道。
　　房间那边的红烟见柳缘醒了，也凑了过来，上下看了看床上的人。
　　“你都昏了三天了，可算醒了。”

　　听到陌生的声音，柳缘的眼珠动了几动，方才在青唐身边寻到了声音的主人。
　　“这位姐姐……是谁，生得……美。”

　　“啧。伤成这样，还能贫嘴。”
　　红烟口中嫌弃着，嘴角却偷溜出一丝笑意。

　　青唐也浅浅地笑：“她是我师姐，乔红烟。”

　　“师姐……”
　　柳缘虚弱地挑了挑嘴角。
　　“初次见面，该起身……行个礼，可惜……我好像……没穿衣服……”

　　红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对青唐道：“行，我看他这是要好了，不枉费你们这轮番的照顾。”

　　“给你们……添麻烦了。”柳缘收了笑，说道。

　　青唐摇摇头：“柳公子此番遭这样大的罪，都是因为我们，我们还不知该如何跟你赔罪呢。”

　　“那就算……扯平好了，太客气了……生分。”
　　柳缘说着，又看了看青唐身后的房间。
　　“弘泽呢……？”

　　“他有事要办，不在安都。”

　　“哦……”柳缘点点头。

　　“你家王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红烟在一旁插话道。

　　“他说大概要五天。”

　　“那你还有两天，得独守空房。”
　　红烟大大咧咧地说着，没发现青唐的脸颊被她这随口一句话晕上了淡淡的红。红烟在屋里溜达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对柳缘说道。
　　“你昏了三天没吃没喝，饿不饿？”

　　“师姐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

　　“那……那我去给你拿点粥来。”青唐忙应了一句，赶紧起身出了房间。

　　“跑这么快。”红烟看着院中青唐的背影，嘟囔道。

　　“师姐说得……他害羞了。”柳缘笑道。

　　红烟眉毛一挑，意外了一小下。

　　“我这师弟啊……”
　　她摇摇头，自来熟地坐去柳缘床边，手指捏着比划。
　　“这心思，就这么点小，脸皮就这么点薄，心里就装着他的王爷，连我这个师姐都不正眼看了。”

　　柳缘听着她略显失落的语气，刚想说些什么，不防突然喉咙一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好了好了，刚好一点，不要说话了。”
　　红烟伸手想给他拍拍，一想到他那一身的伤，又无从下手。
　　“你且好好养着，等养好了身子，随便怎么贫嘴，啊。”

　　***

　　入夜，月光清明，庭院里虫鸣阵阵，好似安详的夜曲。青唐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忽听房门发出轻微一声响动。

　　“谁！”青唐立刻清醒过来，一骨碌爬起身，瞪起眼睛看向门口，只见那出现在暗昧视野中的，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我，吵醒你了？”那人说道。

　　“安平？”
　　青唐的防备一瞬之间退了下去，他掌起灯，门口那被烛光染上一片温柔的人，正是他的王爷。

　　“这么快就回来了？”
　　笑意涟漪一般在青唐脸上漾开，藏也藏不住，他也顾不上穿鞋，快步迎了上去。

　　“嗯，办完事情就快马加鞭往回赶，想早点看见你。”
　　李弘泽看着几乎是飞奔过来的情人，伸手揽住他的腰。面前的人刚从睡梦中醒来，垂着一肩长发，身着一件单薄透白的中衣，笑得清清甜甜，柔柔软软，好似一朵露水欲滴的梨花。
　　李弘泽被他笑得心动，弯下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哎，干嘛……”青唐吓了一跳。

　　“想我吗？”李弘泽仰起头问道，眼睛晶亮亮的，好像盛着星星。

　　“……不想。”
　　青唐小声说着，却顺势搂着李弘泽的脖子埋下头，盘在他身上软软地挂着。

　　“真不想？”

　　“谁想你……”

　　李弘泽抱着青唐走到床边坐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可是我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就想回来见你。”

　　青唐不说话，只是甜蜜蜜地笑。李弘泽叼了叼他的嘴唇，又亲亲他的脖颈。

　　“纱布拆了？”他亲了亲青唐结痂的伤口。

　　“嗯。总是缠着，不容易好。”青唐应道。

　　李弘泽叼起青唐的衣襟又扯开一些，在他肩膀颈间亲着嗅着。
　　“好像有药香……”他的声音有几分低哑。

　　“今天给柳公子煎药了。”
　　青唐说着，皮肤上的触感惹得他呼吸微乱。
　　“安平……连夜赶回来，不累么……”

　　“累。”李弘泽又从脖颈咬上了他的下巴，“但是更想要你。”

　　温热的鼻息游走在干渴的肌肤上，蔓延在四肢百骸的酥麻让青唐几乎说不出话来。
　　“累……就先歇息……明日……”

　　李弘泽轻轻地笑，揽着青唐的后背将他放在床上。
　　“不。”
　　他孩子一般任性着，避着青唐的伤口，在细白滑腻的皮肤上寻找着似有似无的药香。
　　青唐混乱地喘息着，还不忘扯着衣襟往自己胸前的伤口上遮：“安平……不看，不好看……”

　　“好看，我的青唐，怎么都好看。”
　　李弘泽哄着他，温柔地亲吻他微红的眼角，却也怕弄疼了怀里的心肝，不敢折腾得太过。两人在月色中缠绵着，暧昧的声息扰乱了夜的静谧，直到最终飞向云端，又飘然落下，方才放得这幽然夏夜归于宁静。

　　李弘泽不敢向往常那样赖在青唐身上，他翻下身躺去青唐身边，却见脸颊红晕未退的青唐对他绵绵一笑，挪了挪身子，主动钻进他怀里。
　　李弘泽搂起怀里的人，也像青唐平时对他那样抚着他的后背，顺着他的头发。
　　“其实我们家宝贝也特别想我，是不是？”
　　李弘泽轻轻吻着青唐的前额，嗓音温润低沉。

　　“嗯。”青唐抵在他胸前，手指尖细细触摸着他心口的皮肤。

　　“真高兴。”

　　“高兴什么？”

　　“我最最喜欢的青唐也这么喜欢我，自然高兴。”
　　李弘泽说着，胸腔随着话音微微地震动。
　　“自从我们离开安都之后，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久得我快受不了了。”

　　“嗯。”

　　不过三天而已，在平常世人眼里哪里算得上久。可青唐并没有反驳，只是轻声应着他，与他贴得更紧了些，手指尖的小动作落在他身上，满是缱绻爱恋。

　　“此去相国寺，找到金陵王留下的东西了吗？”依偎了一会儿，青唐问道。

　　“找是找到了，只是依旧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李弘泽将相国寺一事与青唐说了一遍，青唐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夜空渐渐退去了深浓的墨色，天边开始些微发亮，正待他想脱开李弘泽的怀抱，让他好好休息时，李弘泽却忽然开口，认真地说道。
　　“青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嗯，你问。”
　　青唐停了动作，等着他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与凌苍，与朱雀门不得不成为敌对的两方，你会怎么办呢？”

　　“怎么会？”
　　青唐仰起头，眨了眨眼。
　　“师兄不是刚帮了我们吗？”

　　“嗯。所以说是如果嘛。”

　　“如果……”
　　青唐念了念这两个字，沉默了许久，久到李弘泽都快不忍心再让他为难了，方才轻柔却坚定地，将自己深藏的心意说出了口。

　　“我已经……不是夜谷的人了。”
　　青唐停了手里的小动作，闭上眼睛，伸出手臂，环上了李弘泽的身体。
　　“安平放心，自从赶去祭坛的那一天起，我就早已经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