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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2025.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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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9
-景止:大学生,什么时候放假?
晚上的健身房,陈芒丢下哑铃擦了把汗,刚仰头灌完几口水,就听见手机震动一声,捞起来一看,景止。
-陈Chen:8号。怎么了?
-景止:学校换了新鼓新镲新马林巴,老罗喊咱们回去玩。
-景止:我摸了,声儿特脆。
陈芒勾起唇角,微微感到惊奇。
-陈Chen:你回去过了?你不是坚决不回初中么。
-景止:哈哈哈,我躲着老师回去的,没人认出我来。那天老罗出差了,我回去给他代课。
-景止:你来不来?正好,8号学校就没学生了,阿昕、泽哥跟小胖都在。
-景止:那三个该死的还要带女朋友。
-陈Chen:9号呗。
-景止:你居然真来?太好了。行啊,我问问。为什么9号?
-陈Chen:藏之8号的飞机。
-景止:知道了。你也是个该死的。
经纶中学初中部从东大桥搬到呼家楼之后,好像更繁盛了。不愧是有钱。
1月9号下午一点整,一辆出租车驶进胡同,在校门口停下。
正是冬天,两排行道树都枯着,好在鸟叫显得有些生机。
陈芒刚下车,就看见景止站在一棵树底下玩手机,臂弯挎了个手提袋。
“来了~”女孩扬头看见他们,露出笑容,招了招手。
陆藏之在陈芒身后下车,顺手帮人掖好围巾,跟着他走上前,“又见面了。”
陈芒四下看了看,“他们呢?进去了?”
景止直接笑出声,“他们?不迟到半个小时就是好的。”
“老罗呢?”
“老罗最慢了!”
景止笑完,直接在群里掐语音条:“我跟陈芒和他对象可都到了啊,你们什么时候来?”
刚说完,胡同口一个瘦高的男生走进来了,戴着眼镜,下巴还冒了点懒得打理的胡茬,手揣在羽绒服兜里,“哟,陈芒,景止。”他身后是个女孩。
景止瞥他一眼,又笑着掐了个语音条:“泽哥也到了。今天谁最后到,谁敲《GAIA》啊。”
扭头朝伸着手过来的泽哥碰了个拳,眉眼弯弯:“没意见吧?”
“我当然没有。”
陈芒弯了一点唇:“附议。”
景止继续炸群:“五票通过五票通过,都快马加鞭着点儿。”
又寒暄了一阵,有景止在,场子也不会冷。
小胖和阿昕先后到了,果不其然,最后到的是老罗。
九个人站在冷风里揣着手胡说八道,远远看见罗老师的骚包红跑车开进来,都开始爆笑。
男人也笑着甩车门下车,张开双臂和他的学生们一人抱了一下,“好久不见啊都!长这么高了!”
他留着小胡子,头后扎着小辫,肥大的卫衣和外套遮住有发福迹象的身材。那些“对象”们都跟着规规矩矩说:“老师好。”
“叫我老罗就行,进进进,我带你们进去。”一边跟门卫打招呼,他一边说,“我跟你们说,那新架子鼓,敲着可得劲了!”完了一指陈芒:“对!你小子,四五年不回来,一说家里买了新鼓,一句话就约回来了!”
所有人都跟着大笑,热热闹闹进了校门。
音乐教室比之前大了一倍,一整面镜子里反射着一整屋的乐器,还有摞着或散着的方凳——这个倒是和先前一样。
“坐坐坐,随便坐。”
老罗刚把门带上,景止就一指角落那架新鼓,狡黠一笑:“罗老师,请啊?《GAIA》。”
“根本就是为我准备的吧??”
“是啊,我们哪儿敲得来那么难的曲子。”
“行吧。”
他也不推辞,乐着往架子鼓那儿一坐,招手:“谱子。”
“这儿。”景止把手机递上去。
趁着罗老师还在看谱子,他们各自搬了方凳坐了一圈儿,“家属”们互相认识着。视线落到陆藏之身上的时候,景止照顾到某人那呆样,本来想帮忙介绍,结果瞥了一眼陈芒,他居然主动说:“我男朋友。”
“我是他男朋友。”陆藏之和他异口同声。
景止挑眉看向陈芒:“哟。是变了。还以为你会害羞呢。”
其实陆藏之也有点意外。
陈芒只是说:“陈述事实而已。”
“啧啧啧,”景止拍拍他男朋友,“你把他养得真好。”
陈芒偏开眼神,环视着这个新教室。
阿昕也在看,感慨:“真大啊。”指着地面一半的位置,画了条线,说:“咱们当年就这么点儿地儿吧?”
小胖接话:“是啊,连坐的地儿都没有,方凳还是跟形体教室偷的,还基本都失手了。”
景止:“你一个敲镲的要什么座儿。”
小胖:“敲镲的也需要休息啊!再说了你一个敲马林巴的你还说我。啊对,当年咱们屋就那一个单人沙发,老罗还只给你坐。你是不愁没地坐。”
景止得意地翻着白眼:“那咋了~”
“老罗就是偏心你!”
“那咋了~”
“还那咋了,凭啥。”
“凭我长得好看,凭我乖巧懂事,凭我是北京市十佳青年,凭我是地球未来之星。”
“陈芒!!你看她!!她老欺负咱俩!”
小胖和陈芒是一届的,比他仨都小一级。
被点名的陈芒默默蹦出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别带我。”
小胖:“你要夺回我们的荣耀!”
陈芒想了想,想起景止的华为手机去年丢了,好像换了个荣耀,就轻飘飘掏走了景止的手机,递到小胖手里:“给。荣耀。”
小胖:“……”
泽哥还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就支着耳朵跟旁边玩手机,偶尔在小胖做鬼脸叽叽歪歪的时候踹一脚。
他的屁股还是那么好踹。
陆藏之噙着笑目睹这一切,目睹着某人的少年时代,偷偷勾了一下陈芒的手指,结果被一把牵住。
“怎么了?”陈芒扭头看向他,轻声问。
他能从陈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浅淡的笑意,于是笑着说:“没怎么。真好。”
“行了!我看完谱子了,来吧。”
罗老师把手机架上,在架子鼓前坐好。“让你们看看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掌声。
音乐一放,第一声鼓槌敲下去,男人就好像真的年轻了二十岁。不得不说,老师还得是老师,这么考验手速的花哨动感的曲子,被他敲得信手拈来。
陆藏之和陈芒挨得很近,耳语:“这就是《GAIA》……”
“嗯,”陈芒也小声说,“号称比赛必赢曲。”
“那你会吗?”眉眼弯弯。
“……会。”
一曲结束,掌声更热烈了,这么冷的天给罗老师敲得脑门汗都下来了。
突如其来,一声嘹亮口哨。
几乎是瞬间,陈芒、景止、阿昕、泽哥、小胖五个人,就蹭!停下手头的事站了起来,就跟后腰让人戳了似地,又面面相觑。条件反射,本能反应。
吹口哨的老罗大笑,站起身,“我敲完了,该你们了吧?今天人齐,来,各就各位。”
各就各位,好熟悉的台词。
陈芒偏头和几人一起无奈地笑了笑。嘴上没来得及反驳,腿就已经自己走到了架子鼓前面,景止也从马林巴琴键上抽走了琴槌,捏了捏,阿昕往小军鼓跟前一站,泽哥背起大鼓,小胖拎起镲片。
阿昕摸了摸鼓面,扭头问:“敲什么?”
“你们定。”老罗顺嘴说,“姑娘,敲什么?”
景止知道是在叫自己,他一直都这么叫她。她扬着笑:“别为难我,我早忘光了。脚步?”
“可以。”众人纷纷答应。
陆藏之偏头问:“《脚步》?一首曲子?”
陈芒答:“嗯,忘了原名叫什么了,外文的。我们都叫它脚步。”
“那‘家属’们就坐这边儿欣赏音乐会吧,vip座。”老罗拉了个方凳坐下。
“哦对了。”景止想起什么,放下琴槌找到自己的手提袋,从里面翻出一只毛绒垂耳兔,给它找了个座位靠墙摆正。
“哇!小兔子!”旁边谁的女朋友眼里亮亮的。
景止朝她笑:“对。这是我的‘家属’。你替我照顾一下它吧。”
陈芒微微挑眉:“它叫什么?”他熟悉景止的习惯。
景止闻言,笑意更深:“莫莫。”
各就各位。
老罗又吹了个口哨,打起响指:“一、二、三、走!”
乐队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每个人都是一个声部,然后每个人最热烈的灵魂被声部沟通到一起,平行,交织,对视。
你明明可以清晰地听到某个人的声音,但却依然被紧贴的合奏吸引,就像品尝到一份美食,被同时刺激着不同味蕾,而不是简单的中和。
陆藏之单臂支颐,眼里只有陈芒。
这就是他热烈璀璨的少年时代。
远比那一年联欢舞台上看到的表现,更加耀眼夺目。
毕竟也算故地重游。地不是故地,人是故人。
信手捏着鼓槌,手腕带动力量,身体自然律动,在这份力量感里悠然自得。那是人体最美丽的线条,因为健康、自然,而美丽。眼角带笑。
陆藏之出神地盯着,视线不自觉地透过衣料去临摹每一根骨骼、每一条肌腱,他知道它们的名字,能看到它们的收缩和舒张,在这个健康的人身上。于是又看到了这个健康的、快乐的人。
鼓声震撼而不刺耳,琴声带着主旋律奔向高潮,又在其他声部的SOLO时不喧宾夺主。
他们一定非常默契。
他们一定曾非常快乐。
陈芒有他们的时候,一定过得非常好。
陈芒啊陈芒,原来你的“芒”,是太阳的“芒”。
他一直盯着陈芒熟稔轻松的动作,看似随意,又声声重音,跃动的鼓槌简直像有虚影,雨点般密集的鼓声里居然还不时敲入吊镲。
直到最后一叠镲声响亮收尾,罗老师带头鼓掌,众人才回过神来发现曲子结束了,跟着用力鼓起掌来。
乐手们都松了口气,阿昕带头长叹一声:“妈呀!好几次都忘了谱子了,还好有肌肉记忆。”
“对对对!”小胖指着他说:“是不是一房子那儿!我也差点敲错!”
“听出来了。”陈芒默默说。
小胖:“我知道!我听见你给我垫了一下。”
老罗长舒一口气,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还是你们好啊——你们走了以后,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经受了怎样的摧残。陈芒,你后继无人啊!”
陈芒勾了勾唇,坐回到陆藏之身边。
“对了,”老罗看了眼手机,招呼:“姑娘,我给你们点了奶茶,你去拿一下呗。”
“行啊~谢谢老师。”
景止站起身要往外走,泽哥捞起手机玩着,随口说:“给我带个烤肠。”
阿昕:“加一。”
小胖:“加一。”
景止:“……你仨有病啊!抬头看看这是哪儿成吗?”
“哦对,习惯了。”
阿昕拍了下脑门开始笑。
整整十杯饮料,两大袋子,景止回来的时候都是横着把门撞开进来的。
“分一下分一下。”
罗老师笑得特开心。他当年就特别喜欢投喂这帮孩子,现在他们长大了,他还是喜欢投喂他们。
听取“谢谢老师”一片。
陈芒平时不爱冒泡,更不爱争抢,这回反而主动挤进人堆里拿,陆藏之惊讶地看过去,然后就看见这人挑了一杯杨枝甘露递给自己。
“给我拿的?”
“嗯,拿着。没看到橙子的。”
陆藏之笑了。原来是帮自己“争抢”呢。
果然,拿完他这杯,陈芒就坐在旁边等分配了,一脸喝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景止混入其中,一副偷偷摸摸的姿态,把手悄悄伸向一杯加冰的青提果茶——
“哎呀!”
手被拍掉,罗老师塞了一杯热奶茶给她:“我买了五杯凉的五杯热的,你喝热的。”
景止开始可怜巴巴卖乖:“我想喝凉的……”
“喝热的。”
“好吧,谢谢老师。”
她抱着热奶茶遗憾离场。
那头,阿昕和小胖争起来了,各自理直气壮。
“把你爪子收回去,那杯给我。”
“凭什么?就不。”
“你给我,我女朋友爱喝。”
“我女朋友也爱喝。”
“我不管,我的。你女朋友都没说什么!”
“不行,我的。你女朋友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那是她大方!我不大方,你给我。”
“不给!”
……
景止定睛一看——他们抢的那个口味,不就是我手里这杯吗?
太好了!
“哎呀那就没有办法了~”她故作遗憾地说完,凑上去,笑眯眯地把这杯奶茶塞到小胖女朋友手里,换走了那杯没人要的珍珠奶茶,“姐妹,这个给你喝~都别抢了都别抢了~都喝都喝~”
对女孩子,她总是笑得跟花似的。
小胖还没来得及谢她,她就立刻川剧变脸,霸道冷脸抢走了小胖手里的冰果茶,一把把手里刚换来的热奶茶塞给了他:“哼!代价。”
然后抱着冰果茶高高兴兴离场了。
泽哥在旁边被逗笑:“双标。”
陈芒接过泽哥递过来的冰饮料,说:“她不一直这样么。”
陆藏之轻笑,低声说:“你也挺双标的。”
“哪有。”陈芒插上吸管。
“是吗?我记得景止喜欢杨枝甘露吧,要不我把这杯让给她?”
“……”那双眼睛又压成了飞刀眼,瞥向他:“你敢。”
“怎么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陆藏之故作无辜,“这叫乐于助人。”
陈芒逻辑清晰:“她要是喜欢、想喝,我可以再给她买。但是这杯是你的。你不许给她。”
他弯起桃花眼:“这不还是双标吗?”
双标人默然片刻,再次开口:“性质不一样。如果这杯一开始被她拿走了,我不会抢。但是现在大家都在给自己的……女朋友,拿饮料。所以我已经拿给你的,你不许给别人。因为你是……”
“是什么?”
“我男朋友。”
“知道了~多大点事。幼稚。”陆藏之捏了捏他的脸,神态写满了得逞。
“行了行了,我还在这儿呢,就成你俩play的一环了。”景止笑着拿起占座的小兔子,坐回她的位置上,把莫莫抱在怀里。
陆藏之扬眉朝她笑:“主要,你不是也知道吗?他真的很好逗。”
“闭嘴。”陈芒踩了他一脚。
“这我可不敢知道。”景止喝着饮料强行避嫌。
“哎,”阿昕想起什么好玩的,把头伸过来问:“打游戏吗?五排啊。”一副要重温旧梦的样子。
陈芒一如既往地说:“我都行。”
“景止?”阿昕又看向大口喝饮料的姑娘。
对方摆摆手,答:“戒了。”
“什么?!!”小胖听到他们的谈话,人都站起来了,“什么戒了?王者啊?这玩意儿还有‘戒’一说呢?”
景止说:“是啊,戒了三四年了。”
“那你守了那么久的金标怎么办?”
“不要了。”
“这就不要了?!”
“嗯。不想费心思在这上面。只要还在乎,就会一直想要争取,一争取,就总想争到最好。所以卸载了,再也不碰了。不然又要不甘心地开始上分、争名次。”轻声说完,景止再次扬起傲娇的调子:“我这叫人淡如菊。”
小胖啧啧称奇:“当年就你打得最凶。”
“拉倒吧!每回都是你跟阿昕张罗的,我就是陪你们四个玩。”景止理直气壮。
小胖:“那每次喊着‘再来一把’的是谁?”
陈芒冷不丁帮腔:“嗯。还老抢我打野。”
景止:“……”
阿昕:“诶陈芒,我好久没看你上线了,你国标是不是都没了。”
“嗯。我也很久不打了。”
“你也戒了?”他笑。
陈芒解释:“没时间,也没兴趣。”
“你现在考哪了?这么忙。”
“公大。”
“嚯,成绩还是那么好。”
“没有……后来恶补的。”
陈芒默默看向陆藏之,后者的目光里是温柔笑意。
泽哥耳朵还停留在前面的聊天内容,回神搭茬:“那你号卖了没?你那堆皮肤,值不少钱呢。”
景止反应过来,说:“不卖。我的就是我的,不玩也是我的。”
“好吧。真可惜。”
“怎么,你要买?”
“不买。”
“那你问!”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聊了一会儿,陈芒又默默坐回架子鼓凳上了,摸着鼓面。
陆藏之感兴趣地问:“还想敲?”
陈芒想点头,又摇了摇头,“动静太大了。”
景止注意到他们这儿,从人堆儿里踹了阿昕一脚,歪了歪下巴。阿昕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去,看陈芒坐在架子鼓那,立刻扬声问:“还敲不敲?”
小胖也立即响应:“还敲吗?来来来。”
泽哥:“来。”
陈芒偏头笑了笑,拿起鼓槌。
陆藏之也笑了,说:“有没有感觉,回到过去的美好了?”
“没有。”
“嗯?”
“感觉……是现在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