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黑粉》程万里

15、第十五章

　　许镇昼夜温差特别大，最低温度能有零下七八度，杨晓芳提前提醒了他们，让他们保暖，但真正做了保暖措施的只有宋斯年。

　　早晨六点半，大家在民宿门口集合。
　　宋斯年戴了围巾、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其他人都是寻常装扮，韩策甚至还敞着羽绒服，宋斯年看他就不顺眼。
　　杨晓芳给众人讲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准备出发了，依然是程曼曼和杨晓芳一辆车，其他人一辆车。

　　许昊然本以为宋斯年不愿意和韩策一辆车，会闹情绪，结果宋斯年竟没吭声。
　　韩策上车时，先上车的宋斯年突然抬腿绊了他一下，韩策差点栽倒，连忙靠在驾驶位座位上，才及时稳住身形。
　　宋斯年：“哈哈哈哈哈哈。”
　　韩策：“……你是小学生吗？”
　　宋斯年毫无愧色：“谁让我底线太高了，做不出像某人一样不要脸的事，只能这样小小地报复一下。”
　　韩策笑了：“哦？什么不要脸的事？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看我是不是真那么不要脸。”
　　宋斯年：“……”
　　韩策：“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在诽谤我？”

　　许昊然怕他俩又掐起来，忙道：“你俩是小学生吗？太幼稚了。”
　　方文洲：“斯年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许昊然：“……”
　　好吧，三个小学生。

　　仙女湖离民宿很近，几脚油门就到了，杨晓芳去码头租了两条船，接下来又面临这两条船如何分配的问题。
　　程曼曼第一个举手：“我要跟我偶像一条船！”
　　韩策紧接着说：“我跟宋斯年一起。”
　　宋斯年：“不要。”
　　韩策：“平安夜……”
　　宋斯年当即改口：“跟讨厌的人坐一条船也挺好的，看他不顺眼就把他踹下船。”
　　韩策食指蹭着鼻尖，低低一笑，仿佛宋斯年说的不是把他踹下船，而是把他踹下.床。

　　方文洲没说话，默默站到宋斯年身旁。
　　一条猪槽船最多坐四个人，程曼曼、宋斯年、韩策，再加上方文洲，已经满了。
　　许昊然只能跟杨晓芳一条船，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从码头看过去，仙女湖的湖面雾气弥漫，大片海鸥低空盘旋，宛如仙境一般。
　　程曼曼惊叹着掏出手机拍照。
　　在船夫的催促下，他们依次上了船，唯有韩策还站在岸边，他面色苍白，整个人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宋斯年嘲弄地望着他：“怎么了，大明星，你不会怕水吧？”
　　韩策定定地望着宋斯年，那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好，仿佛他们有前世的宿怨，宋斯年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可又不想退缩，只能强撑着跟他对视。

　　方文洲打了个圆场，把韩策扶上了船。
　　跟宋斯年擦身而过的时候，韩策低声说：“宋斯年，你真不是个东西。”
　　“？”宋斯年无语到差点儿笑出来，这真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荒谬的指控，“我不是个东西？姓韩的，你搞错了吧？我们认识的这些年，我可曾有哪件事对你不起？”
　　“对我不起？那倒是没有，但你言而无信，反复小人，铁板钉钉。”
　　“我言而无信？！还铁板钉钉？！你倒是说说看，我哪件事是答应了你却没做到的？”宋斯年逐渐上头，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

　　方文洲不喜欢这种“自己是个局外人”的感觉，及时插话：“我们要不要喂海鸥？”
　　程曼曼跟船夫买了几包小鱼干，给了一包给方文洲，又递了一包给韩策，韩策摇摇头，没有接，程曼曼小心翼翼地道：“韩哥，你还好吗？”

　　韩策的脸色比刚才在湖边时还要难看，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仿佛说句话都费劲似的，他扶着额角坐了下来，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对劲。
　　方文洲：“你要是不舒服，先送你去岸边休息？”
　　韩策摇摇头，惜字如金：“没事。”
　　程曼曼关心地围着韩策，又是要给他喝水，又是要给他暖宝宝，但都不得其法。

　　宋斯年若有所思地望着韩策，道：“是不是那次洪灾遇险的后遗症？”
　　韩策仰头望着宋斯年，呼吸有些急促，难得显出几分孱弱来，“是，在水边还能忍受，一旦像现在这样坐船在水里，就会恐慌，心悸，发烧，生病。”
　　宋斯年皱眉：“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有自虐的倾向，既然这样，你呆在岸边不就得了，非要上船来受罪，简直有病。”

　　随着朝阳升起，浓郁的雾气逐渐变得稀薄，远处群山的轮廓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更有万道阳光照耀人间，照耀仙女湖波光粼粼的湖面，照耀湖面赏景的人。
　　韩策面向朝阳闭着眼睛，声音平静：“不然呢？像你一样忘个干净，然后当个言而无信的懦夫？”
　　宋斯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程曼曼吃瓜吃得云里雾里，厚着脸皮想要前情提要，宋斯年见方文洲也好奇，这才解释道：“我们大二的时候去东非旅行，住的沿河的帐篷酒店，结果遇到特大暴雨，突发洪灾，我的帐篷被冲走，还好我及时爬出来，逃过一劫，过了四十二个小时才获救，韩策获救的时间比我还晚几个小时，估计留下了心理创伤，不然他不会怕水的，他五岁就学游泳了，是我认识的水性最好的人，我才是不会游泳的那一个。”
　　程曼曼：“那你真是命大，不会游泳还撑了那么久。”
　　宋斯年：“……”

　　大小姐说话是真难听，但倒也是事实。
　　遇险那天夜里，他要是醒得晚一点，就跟帐篷一起被洪水冲走了，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酒店不作为，当地警方不作为，许昊然他们身在异国他乡，几乎帮不上什么忙，急得团团转，要是他没能坚持那么久，肯定也无了。
　　韩策是在宋斯年之后获救的，除了有点溺水，他身上的外伤比宋斯年少，精神状况也比宋斯年好很多，但是见到宋斯年以后态度很奇怪。好像一夜之间变得自来熟，跟宋斯年异样亲昵，让宋斯年很不适应，那段时间，宋斯年创伤应激，总是头痛，脾气也变得很差，韩策一直凑上来让他感到烦躁，两人吵架，韩策愤怒地说“你不是答应我给我个机会的吗”，宋斯年根本不认，韩策还说宋斯年获救有他的功劳，宋斯年当然不信，就算他记忆缺失，智商也还是在的，按照时间推算，他落难的那段时间，韩策同样落难中，哪儿来的三头六臂来帮他？
　　宋斯年认为自己的反驳是完全合理的，但韩策对此异常愤怒，甚至红了眼睛。之后有两三个月，韩策没再出现在宋斯年面前。
　　去东非之前，他们的关系本就算不上亲密，经过这件事就变得更淡漠了。

　　韩策说他言而无信，跟那段经历有关吗？
　　如果不是程曼曼和方文洲在场，他一定要抓着韩策问问清楚。

　　太阳越升越高，晨雾完全散去，仙女湖又从仙境变成了人间。
　　船夫征求了他们的意见，便打道回府了。
　　到了码头，宋斯年下意识地想要扶韩策，但程曼曼比他更殷勤，动作更快，韩策便借了程曼曼的力起身，回到岸上。
　　程曼曼见到偶像脆弱的一面，已经光速从韩策的死忠粉升级成了骨灰级粉丝。
　　许昊然和杨晓芳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单独相处，也变得熟悉很多。

　　回程时依旧是许昊然开车，方文洲坐副驾，宋斯年和韩策坐后座。
　　韩策眉心紧紧皱着，嘴唇泛白，一直在闭目养神。
　　宋斯年玩着手机，却入眼不入心，他心里烦乱得要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刷些什么。
　　他转头看向韩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韩策这副难受的样子，他并不觉得开心。
　　韩策嘴唇干燥，有些起皮，宋斯年知道他嘴里的舌头有多处严重咬伤，喝水吃饭都会疼痛不堪。

　　宋斯年看着韩策。
　　方文洲通过后视镜看着宋斯年。
　　许昊然把他们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内心暗暗叹息。

　　很快到了民宿门口，许昊然一停好车就去后座扶韩策，民宿门口停了一辆豪华保姆车，一看到韩策，梁进就从保姆车上下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是要急死我吗？”
　　他话音未落，韩策突然冲到路边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许昊然连忙跟上去，轻拍他的背，梁进吓了一跳，几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下午还有个活动呢，违约要赔钱的。”
　　许昊然恼了：“你看他的状态，像能出席活动的样子吗？你是周扒皮吗，要钱不要命？”
　　梁进：“是我让他变成这副样子的吗？通告排那么满，昨天好不容易能休息，我让他在酒店好好休息，他非要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吹风，是谁不负责任？难道还能怪我吗？”

　　韩策吐完，用许昊然递过来的矿泉水漱了口，脸颊额头泛着潮红，许昊然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登时惊呼：“你在发烧。”
　　韩策哑声道：“没事，每次都会这样，梁哥，我们走。”

　　宋斯年始终远远地站着，目送韩策上了保姆车，最后又目送着保姆车消失在山间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