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后宫终有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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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绍兴十三年（西元1143年）阴历年刚过，偏安皇帝赵构就下诏宣布要晋封吴贵妃为皇后。这多少是受到了韦太后的影响。韦太后很欣赏吴梦亭，在赵构面前为吴梦亭说尽了好话，才使得赵构下定决心让吴梦亭正式入主中宫。
吴梦亭荣获梦寐以求的后位，自忖安插在太后寝宫的宫女梁雪功不可没。雪儿依照吴梦亭的指示，处处留心太后的好恶，暗中向吴贵妃汇报，吴梦亭才得以轻易博取了太后欢心。
不过，吴梦亭实在意料不到，封后大典结束后，她特地前往太后寝宫去拜谢时，韦太后竟表示要把雪儿送还给皇后。吴梦亭不禁错愕，也因心虚而冒出了些许冷汗...
“请问母后，为何不要雪儿了？”吴梦亭战战兢兢问道：“雪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雪儿倒没做错事。她这丫头伶俐得很哪！”韦太后淡然答道：“只不过，她曾在那个假帝姬的府邸做过拆洗女童，原本是那个假帝姬送进宫来的，而哀家可再也不想看到任何跟那个假帝姬有关的人。”
“是！”吴梦亭鬆了一口气，连忙应道：“臣媳明白了。”
于是，化名梁雪的赵柔嘉回到了吴梦亭手下当差。柔嘉也宁愿如此，因为很不情愿再伺候谋害柔福姑姑的凶手…
柔嘉回顾去年秋天，在韦太后身边，起初试图伺机为柔福姑姑进言，但每次刚提到福国长公主，韦太后立即突发暴怒，吓得柔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柔嘉感受到了韦太后对柔福有多么深恶痛绝，显然根本不可能开恩！何况，柔嘉自知人微言轻，不得不放弃营救柔福姑姑…
尽管柔嘉预知柔福姑姑命在旦夕，但半个多月后，当柔嘉风闻大理寺判处“假帝姬”杖刑时，还是不免满心惊痛！柔嘉立刻跑去求见韦太后，苦苦哀求太后恩准雪儿去探监，去端给故主最后一顿晚餐…
韦太后盯着跪在地上的柔嘉，越看越觉得，这个雪儿长得太像朱琏了！韦太后眼前蓦然闪过了太子妃朱琏带着雪花酥与文具造访修容寝宫，一度带给了备受冷落的韦修容与九皇子母子俩多少温暖…
霎时之间，韦太后心软了，脱口答应了雪儿。然后，韦太后瞧着雪儿磕头道谢、躬身退下，忽然记起了朱琏的女儿小名似乎也叫雪儿！况且，将近八年前，韦太后暂时到五国城去看护病危的赵佶那些日子，并没有在五国城见到朱琏为赵桓所生的女儿，问人才听说那个女孩溺水了...
会不会，那个女孩没有溺毙，倒跟柔福一样逃到江南来了？韦太后未免自问。然而，她无意追究，仅仅允许雪儿掏出宫女生涯存下的私房钱，去请御厨做两道佳肴，为故主的最后一餐加菜。
本来，大理寺为即将处决的女犯所准备的最后一餐除了白米饭以外，只有两菜一汤，亦即盐酒腰子 、酒酿笋干 、鱼肚羹这三样，配上一壶菊花酒。宫女梁雪带来补充的两道宫廷菜则较为考究得多，其中一样是杏酪鹅肉丁，另一样是五味酒酱蟹 。这一餐含酒的份量甚高，应当足以让柔福次日犹有宿醉，痛觉变得较不敏锐...
柔嘉端着一托盘热饭热菜，走进了柔福的牢房。柔福真想不到雪儿会出现，当下忍不住热泪盈眶…
狱卒锁上了牢房的铁门，就走开了。他奉命要让牢房内的两名女子自由谈话。
“雪儿，你怎么来了？”柔福含泪问道。
柔嘉先把托盘放在牢房内一张旧木桌上，才转向柔福，一边屈身行礼，一边黯然答道：“回长公主，太后破例恩准雪儿来送餐给长公主。”
“免礼！”柔福苦笑道：“你别这么多礼了，不如叫我姑姑吧！”
柔嘉陡然吃了一惊，顿时瞠目结舌！她依言站直了身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回应？
“我早就看出来，你是我大哥大嫂的女儿了。”柔福迳自接下去缓缓说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乳名叫做雪儿，学名或者表字是柔嘉。你看，我记性不错吧？可那有什么用？还是你最聪明啊，不认皇叔。他真像他母亲，母子两人都一般心狠手辣。你不认他们才是对的呀！”
“柔福姑姑！雪儿很抱歉，没能帮得了柔福姑姑。”柔嘉低下头致歉：“雪儿真不懂，太后为何好像恨透了柔福姑姑？”
“这你就别管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柔福喟叹道：“或许，这是报应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姑姑最讨厌有些婢女肯让高士荣勾搭，因此，失手打死过婢女。结果落到杖刑的下场，岂不就是报应不爽？”
“可是，姑姑不是故意的！”柔嘉为柔福姑姑辩解道：“姑姑心地还是很善良！”
“谢谢你这么说，雪儿！”柔福勉强微笑道：“你别太为姑姑伤心了！往开处想，姑姑在临安，总算过了十二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当今圣上还算对待这个妹妹不薄。你就当他是母命难违吧！不要暗恨他！照旧好好在他那儿当差！你得要讨他高兴，他将来才会把你赐给一个配得上你的功臣。”
“多谢姑姑如此为雪儿设想！”柔嘉哽咽着回道，并未解释自己最近几年换了服务的地点，只顾尽量抑制着眼泪，却终究止不住泪珠涔涔滑落…
三个多月后，柔嘉在皇后寝宫的宫女宿舍内，私下回忆至此，仍不免潸然泪下…
新皇后吴梦亭有心嘉奖雪儿协助上位的功劳，下令让刚从太后寝宫调返的雪儿一人独住一间房。此外，在雪儿回来的第二天傍晚，吴梦亭还派人送了一箱金元宝到雪儿的卧房来，作为赏赐。柔嘉收下了金元寳以后，向夜班宫女们打听到了皇后在晚膳过后独坐花厅喝茶，尚未准备就寝，就前去花厅谢恩。
柔嘉刚在吴梦亭面前跪了下来，吴梦亭就出言屏退左右。等到别的宫女们都退出去了，吴梦亭才和蔼笑道：“起来吧！本宫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是！皇后娘娘请吩咐！”柔嘉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恭顺应道。
“本宫既然当上了后宫之主，就该整顿一下后宫才对。”吴梦亭肃然说道，接着故意问道：“依你看，在这后宫之中，是不是有人太不像话了？”
“这———”柔嘉其实明知皇后讲的是谁，却唯恐皇后起意加害此人，而不愿回答，只能嗫嚅道：“皇后娘娘是说———？”
“除了刘绚，还有谁？”吴梦亭酸溜溜哼道：“她只不过是个红霞帔宫女，却时常摆出妃嫔的谱！官家还真想封她为才人呢！昨天是本宫封后的大喜日子，官家昨晚在这儿过夜，居然就迫不及待征求本宫的意见，垂询可否给她才人的封号？本宫提出的反对理由，官家固然采纳了，却难免失望。因此，本宫必须对官家有所补偿，才好让官家开心一点。”
“补偿？”柔嘉不解，愕然脱口问道。
“没错！”吴梦亭气定神闲答道：“本宫为了补偿官家，就提议官家改封你为才人。你比较有学识，才真正承担得起才人的文书职务。”
“才人？”柔嘉如遭雷击，差点震晕了！她赶紧跪下来磕头，焦急央求道：“皇后娘娘，这万万不可啊！求皇后娘娘收回这项建议！”
“官家已经答应了，本宫怎好出尔反尔？”吴梦亭颦蹙蛾眉，压低声音回道：“本宫晓得，你忘不了岳雲，多少怀有记恨。可是，本宫算是给过你雪恨的机会了。去年春夏秋冬四季，官家总共病了四次，那可该够让你出气了吧？”
柔嘉闻言震惊！她吓傻了片刻，才喃喃问道：“皇后娘娘———？”
“你替本宫把新腰带送进官家更衣室的时候，会在里面做些什么，你以为本宫料想不到？”吴梦亭轻描淡写答道：“官家去年每一季病一场，尤以冬至发作的那场风寒症最为严重，好在御医对症下药，才没有大碍。本宫总算没失算，官家撑得住，你也出了气。”
柔嘉太难以置信了！她目瞪口呆，只能结结巴巴问道：“这，皇后娘娘，这，这是为什么？”
“因为本宫真心赏识你，才愿意让你出气，帮你打开心结，希望你会打从心底信赖本宫、效忠本宫。”吴梦亭坦诚答道：“再说，你要仔细想想，官家并非从未考虑放过岳家父子。假如岳飞肯让岳雲进宫来担任御前侍卫，即使官家还是非杀岳飞不可，至少岳雲多半应可保命。你要想开一点！出过了气了，就别再耿耿于怀！反正，官家经过了去年四场大病，不太敢再继续常用黑虎丹了，只会偶尔服用，加上他妃嫔众多，轮到你侍寝的夜晚必然会很少，你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就看在本宫帮过你报复他份上，也帮一帮本宫吧！”
吴梦亭眼看柔嘉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迳自接下去说道：“官家告诉过本宫，你长得很像朱皇后。官家心目中最理想的女人，莫过于他大嫂。如果，官家得以拥有一个相貌无比酷似朱皇后的女子，就算不能经常占有，也能让他满意。总之，在这后宫之中，唯有你具备足够的条件去跟刘绚争宠。本宫打算靠你来压住刘绚的气焰！”
柔嘉恭聆至此，才终于镇定住了自己，慎重答道：“雪儿听懂了皇后娘娘这番话，也极为感谢皇后娘娘垂青！倘若雪儿不是有难言的苦衷，雪儿真的心甘情愿，对皇后娘娘唯命是从！”
“哦？”吴梦亭讶然问道：“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到了这种地步，柔嘉实在逼不得已，只好吐露实情：“回皇后娘娘，雪儿长得特别像朱皇后，并非偶然。雪儿前年呈交给皇后娘娘那封悔过书，上面的字一笔一画都特别细，也并非偶然。雪儿还写得出更细的笔画，可以当面写给皇后娘娘看。雪儿的祖父曾经亲口说过，天下只有雪儿一人模仿得了他老人家的瘦金体———”
“什么？”吴梦亭大惊失色，骇然问道：“你是说，你是———？”
“雪儿是渊圣与朱皇后的亲生女儿，乳名雪儿，学名柔嘉。”柔嘉跪跌到地上，泪流满面，饮泣着照实答道。
这下子，换成吴梦亭惊呆了！她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怔忡问道：“你既是渊圣的女儿，为何不早说？”
“柔福姑姑的例子，证明了雪儿不早说，才是明哲保身之道。”柔嘉只予以简答，想必凭吴皇后的智慧，足以顿悟，无须多加解释，倒是得要赶快解决燃眉之急，而恳求道：“敬请皇后娘娘明鉴，尽快劝阻官家册封雪儿为才人！”
“唉呀！”吴梦亭懊恼叹道：“这，本宫要怎么去说呢？若为你着想，你的身份目前最好还是不要曝露。可是不讲出真相，还能怎样劝官家打消此念？册封才人的诏书已在草拟阶段了呀！再想不出办法，只怕要来不及了！”
“雪儿相信，皇后娘娘无比睿智，一定想得出办法！”柔嘉鼓励道。
“嗯！”吴梦亭定下心来，冷静决断道：“你也动动脑筋吧！我们合力来克服万难！”
于是，她们两人开始脑力激荡...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后宫终有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