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枕雪》 ...
-
落魄的废太子已经就搬到了很偏远的院子，而新太子最近则搬进了太子殿中。
顾枕日日照顾痴傻的卫庸雪，刚开始的青年只有五岁儿童的心智，十六岁的顾枕照顾着这个有十八岁的五岁孩童，眼眶里都蓄满了泪。
他的手还没好全，只能用右手端碗。左手缠还着纱布，疼得拿着勺子的手时不时颤抖。
顾枕没吭声，他哄着卫庸雪把药喝下去。
卫庸雪虽然是五岁的心性，但十分乖巧。他尽管抗拒却还是喝完了药，省去了顾枕不少心思。
当顾枕拿碗去洗的时候，门猝不及防地被踹了开来。
卫庸雪望去，新太子卫晟琪带了一干人等过来。
也许青年不认识，但顾枕是认识的。
这些下人几乎全是卫庸雪原本宫中的。
少年脸色苍白，唇瓣瞬间失去所有了血色。
“皇兄呀，近日不见瘦了许多呢，真是让人心疼。”
卫庸雪茫然，那副卫晟琪看了除了严肃庄重好像没有其他表情的脸陡然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皇兄不认识我了？”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你记住我的。”
卫晟琪扬了下下巴，旁边的下人里面按住了卫庸雪。
顾枕眼前一暗，几乎要站不住。
他已经失去了以前那股傲气，骨子里的疯被逼得全部藏了起来。
顾枕声线颤抖，他几乎是立马跪了下来，“你别伤害他……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太子殿下，你杀了我吧，全都随你……”
“他已经对你没有威胁了，我求你放过他。”
顾枕已经失去理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傲骨，自己的自尊，为了卫庸雪他什么都可以失去。
卫晟琪的神色畅快，却十分复杂，但他并没有因此心慈手软。
他对顾枕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顾枕，你可真贱。”
随后冷声道，“按住他。”
顾枕被死死按住，他的头被压了下去，与同样被按住的卫庸雪对视着。
顾枕不停地流泪，而卫庸雪神色淡淡，好像被踩在脚下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他看着少年，眼神平静，还有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好像在问——阿枕，你哭什么？
顾枕哭得心脏抽痛，见他要挣扎，被几个奴仆直接死死按在了地上，瞬间脸颊被压到了粗糙的地上。
他的泪水落在地上，瞬间打湿了一块地上的泥土。
而卫庸雪神色还是很温和，他好像看到了顾枕的脆弱和恐惧，唇瓣动了动。
“别哭……”
卫晟琪看不到他们的对话，轻松地说：“放心，我现在没兴趣要你们的命了，可我还是要讨点东西回去的。”
他一脚踹在了卫庸雪的肚子上，青年痛得蜷缩，但却忍住了没吭声。
青年接连被踹了好几脚，胃部被踹得翻涌，血和汤药一起呕了出来。
旁边的人都是卫庸雪以前宫中的人，他们都不忍心看下去，顾枕努力挣脱束缚扑到了青年身上，腰上，腿上挨了好几下。
少年唇咬的发白，没出声。
卫晟琪停了，在顾枕面前了下来。
他好像真的很不解。
“你真的好蠢好蠢啊。”
卫晟琪自觉得没趣极了，叹了口气离开了。
顾枕抱住卫庸雪的头，血液和血块糊了少年胸前一大块衣服。
“殿下，殿下……”
“我带你去治病，你别睡……你千万别睡。”
顾枕将快要昏迷的卫庸雪从地上扶起来，小心翼翼把他带到了屋内。
把卫庸雪安置好后，顾枕拼命跑去了太医院，可求了很久没一个敢搭理他，顾枕头都磕破了才有一个老太医于心不忍答应去救卫庸雪。
看完病之后太医简易地处理了一下，开了方子，叫顾枕子时偷偷去南宫门等他。
顾枕跪下给他磕头，膝盖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太医吓得够呛，给少年诊脉发现是急火攻心，给他喂了点药就离开了。
后来顾枕去拿了药，太医给了他一个布袋。
“这是我存下来的一点积蓄，你不嫌弃就收下吧，曾经的太子对我有恩，实在对不住没办法第一时间跟你去救他。”
顾枕要跪下道谢，老太医连忙将他拉了起来。
“好好照顾太子殿下，臣走了。”
顾枕拿着钱回去了，后来的很长时间都在照顾卫庸雪。
原本事情到这已经尘埃落定，一切都在稳定进展，直到两年后太乙宫变的发生。
十八岁的顾枕就是主谋。
他私下筹备谋划两年，架空了朝堂几乎一半的势力。
老皇帝一下子气血上涌，直接死了。
顾枕一路杀了很多人，宫妃、皇子，公主，朝中近半数的大臣。
最后杀到大殿的时候，皇宫几乎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又恰逢大雨，血水混着雨水，几乎淹没整个皇宫。
顾枕将剩下的大臣和面部扭曲的卫晟琪等赶到了大殿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将卫晟琪踹跪在地，一如曾经他对卫庸雪做的那样。
顾枕表情平静，眼底却埋藏着惊天动地的毁灭欲。
卫晟琪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惊恐。
“你……你……”
顾枕什么话都没说，一鞭子直接抽在了卫晟琪脸上，瞬间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卫晟琪一下倒在地上，手捂着脸不停颤抖。
顾枕轻声说了一句话，模糊中，卫晟琪记忆中的卑微乞求的话与此时重叠在了一起。
但青年说的是：
“卫晟琪，你去死吧。”
储君众目睽睽被杀.死，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大臣寒毛倒竖，冷汗津津。
站在所有人中间的顾枕面无表情，卫晟琪的血溅了他一脸，与他白皙的皮肤对比得十分地恐怖，简直比鬼怪还可怕。
自此青年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当天，顾枕就扶持了曾经的废太子等上了皇位。
那天谁也没听到顾枕的那句话，只有卫庸雪听见了。
“殿下，”
“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
殿外的火光燃透了天，卫庸雪眼底映着暗焦的天光，轻柔地拍了拍顾枕的背。
“别哭。”
“没关系的。”
顾枕的依恋到现在十几年了不但没有减掉，反而愈演愈烈。
卫庸雪受到的伤害在顾枕心里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创伤，他不能再看到卫庸雪再受伤了，他会疯的。
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贼寇很快来到了大殿，迅速把宫殿都包围了起来，这副场景简直熟悉得令人心惊。
为首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掠夺皇位。目的他达成了，可那人似乎并没有打算简单放过二人。
男人问：“你们为祸大周国什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未来会到这种地步？”
顾枕早就从卫庸雪的怀中离开，青年神色宁静，说：“成王败寇，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卫庸雪。”
男人好笑极了，没说话。顾枕这才发现他旁边还站了个容貌昳丽非常的青年。
顾枕好似想起来了什么。
那个青年倒是和几年前卖他耳坠的人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他旁边的人没有胡子。
林卿叙淡淡开口。
“顾枕，我一直以来都很佩服你的手段，可我们不能放过你。”
相貌昳丽的青年从身后拿出了一支箭，对着面前的顾枕拉满了弓。
他轻声说：“你太有威胁性了，我无不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这支箭来得如此迅速，让人根本躲避不了，而顾枕也没有躲避的意思。
可当顾枕挡在卫庸雪面前时，突然被一股巨力拉住了手臂。
青年蓦地睁大了眼，因为毫不设防，以及惯性的原因，他猝不及防地被甩到了一边，直接半倒在了一旁。
顾枕鼻尖发酸，眼眶很快就溢出了泪水。
他颤抖着回过头，男人逆着光，顾枕看不清他的脸。卫庸雪的血顺着贯穿他胸膛的箭矢流了下来。
青年的神经在男人跪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顾枕过去抱住他，手颤抖着收紧，像是要把卫庸雪揉入骨血。
“殿下，殿下。”
顾枕心都被撕成了一片一片，他脸色惨白如纸，手捂着卫庸雪不停向外流出的血。
男人头枕在顾枕肩上，声音虚弱。
“阿枕，别哭。”
“我舍不得你哭。”
顾枕哭得肝肠寸断，他泪眼模糊，字词破碎。
“你，救我，干什么……我不要你救。”
卫庸雪忍不住笑意，却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咳嗽了几声。
青年恐惧得瞳孔紧缩，手上力道大了几分。
“阿枕，你还欠我一份生辰礼物。”
卫庸雪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阿枕你再像上次亲亲我好不好？”
他又笑了，像是在撒娇：“下辈子在一起吧。”
顾枕泪奔涌而出，他捧起了卫庸雪的脸，颤抖着吻了上去。
卫庸雪唇角弯弯，几乎是在青年触碰后便没了生息。
顾枕与男人额头相抵，他闭上了眼。将掉落的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林卿叙看着这一幕惊愕不已霍悬也忍不住叹了声气，叫人把尸体带去下葬了。
青年下意识回头看被带走的二人尸体，眼底神色挣扎。
唇瓣颤抖，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周国亡了，新皇登位，百姓害怕新的皇帝跟曾经的顾枕卫庸雪一样，后来发现新皇林卿叙仁治善治，更是在后来一统天下。
久而久之，林卿叙颇受百姓爱戴，曾经的两个祸害也早已被遗忘了。
那两个祸害早就死了，后来听说尸体被痛恨二人的盗贼窃走，新皇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雪还未停，几支梅花艳丽地绽放着，偶尔落下几片花瓣，落在厚厚的雪地里。
这里是一处乱葬岗，厚厚的雪地里埋了不知多少没有安葬的尸体，谁也不清楚这颗梅花树是怎么生的，在一片雪茫中十分醒目。
而这片雪地里就躺着二人的尸骨。
如若有人知晓了，必然唾骂几声，然后畅快淋漓的过来挖出二人的尸体，将之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顾枕十三岁之前都在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宅院中度过，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何算计别人。后来入宫当了太子伴读收敛了许多。
后来的事情就是，少年暗地出手，急于向卫庸雪展现真正的自己。计策虽缜密精细，却也百密一疏，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再就是被绑走，设计卫庸雪的时候了。
也许命运轨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偏离的，顾枕隐忍蛰伏两年杀得人措手不及。
如今走到这种地步，昔日天之骄子无一人善终。顾枕年轻时做的坏事太多，落得个如此下场，空有一身才华尽用于权谋诡计，害了别人也遭了报应。
最叫人可惜的应该是卫庸雪，曾经受万人爱戴，是真正的天才，顾枕都要逊色三分。
可惜后来摔坏了脑子变成了个五岁孩童，之后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最后还是死了，被丢在乱葬岗里，连皇陵都进不去。
要说这二人，都是痴心一片。蠢得既可怜又可恨。互相对对方情根深种，却造化弄人，最后什么都没保住。
无论是当年的玉雕，还是挂在二人耳上的耳坠，都没了。
玉雕早已摔得粉碎，耳坠因为皇帝生辰的原因妥善放在了心口，可早就在抛尸乱葬岗前不知道落到何处去了。
现在天愈发冷了，雪也没有几年前那般大，四处都烧起了碳，城外的人也早早点起了蜡烛。
“世间爱多磨难，”
“情何堪，才叫方寸乱。”
——《枕雪》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枕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