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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夜火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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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进入最终的游戏还有几天时间,陈律和白寒时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两人便开车前往南阳省的太阳孤儿院。
到达南阳省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末世让城市失去了正常的运作,他们找不到可以居住的地方,于是当晚就暂时睡在车上。
陈律翻来覆去地睡了一会后果断放弃了休息,他从车里钻了出来,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后便再也没动过,直到白寒时从车里钻了出来,烟灰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陈律抬眸看过去一眼,愣了一下,问:“你拿手电筒干嘛?打算去浇灌一下野外的绿植吗?”
“知道你睡不着,”他多拿了一个手电筒,将多的那个交到陈律手上,说:“走吧,孤儿院就在那边。”
走到一条鹅软石小道上时,陈律忽然觉得眼前的地方十分眼熟,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才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梦里来过这个地方。
他记得小道尽头熊熊燃烧的房屋,记得火海前站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匕首,随后他用匕首划向了自己的脖颈,于是在刹那间,陈律的脖颈也跟着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陈律的脚步忽然停住了,走在前方的白寒时回过头,照过来一束光。他似乎看出了陈律的犹豫,于是低声说道:“如果你不想去,我们现在就回今海市。”
陈律只犹豫了一秒,他再次往前迈了一步。
“走吧。”
他想要知道一切,从头到尾关于一切的真相。
小道尽头不是梦中熊熊燃烧的火海,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荒芜的废墟。
孤儿院附近的一切都被大火所燃烧过,这里的土地是深黑的焦土,破旧不堪的铁门上挂着摇摇欲坠的几个字,而铁门内是被大火焚烧过的孤儿院本身,炭黑的墙体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
陈律推开那扇铁门,铁门摇摇欲坠发出让人耳酸的声音。
写着太阳两个字的字牌已经掉落,破败,惨烈,寂寥,才是此时此刻太阳孤儿院的代名词。
当陈律走上这片土地里,他内心忽然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一种嫌恶,让他忍不住生理性反胃。
“呕——”他真的走到一边吐了起来。
白寒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叹了口气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前37次的我放弃了吗?”
“没有。”
“那我也一样。” 陈律很快直起腰,说,“既然是过去,那就说明我已经从那段记忆中走出来了。”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让他感到恶心,但同时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不需要白寒时的引路,他自己就能驾轻就熟地找到要去的位置。
院长办公室内,一切都被焚烧殆尽,只剩下杂乱不堪的废弃物。
来之前陈律在路上找了些关于太阳孤儿院的消息,得知这座孤儿院存在将近十年,院长姓黄,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创办的这座孤儿院,此后一直献身于此,无妻无女。
这么看上去黄院长应该是位很好的人,他喜欢揽着小朋友和他们合照,面对镜头时总是笑得很开心,但陈律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却觉得这个人过度虚伪。
2010年7月20日的时候,太阳孤儿院因煤气泄露发生爆炸,23个孩子和9名员工无一幸免。蹊跷的是,房子大门并没有上锁,大火烧起来时,却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不,或许有人逃出去了,而且不止一个。
陈律在院长办公室又走了走,希望能找到什么遗留的线索,但当年的那场火势太大,想要找到陈年旧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他有了别的发现。
陈律从一堆烧得不成样的废物旁捡到了一个鸟形状的金属胸针,俨然是不久前有人来过遗留下的东西。
陈律拿着胸针给白寒时看:“这是夏花的吗?”
白寒时平日对这个妹妹不太上心,也没特意观察过,只说:“看不出来,但应该是她。”
夏花比他们早了几天来这里,现在人不在现场,很有可能是进入游戏了还没出来。
陈律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鸟形胸针,眼前画面黑白交错地闪烁,像是和过去的某幅画面所重合。
【现实·太阳孤儿院】
2010年,7月20日,一辆黑色轿车驶进了太阳孤儿院。
所有孩子都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那是一对中年夫妻,打扮精致得体。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小孩,然后对每一个孩子都投以善意的微笑。
一个膀大腰圆的护工接待了这对夫妻,她满脸堆笑地将这对夫妻迎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外,孩子们开始了议论纷纷的讨论。
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孩坐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她悠然晃着双脚,冲旁边的男孩小声说:“我猜他们喜欢活泼的!”
男孩生得十分清秀,但那双眸子太过黑沉,反而衬得他有几分邪气。
乌黑的眸子落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他并没有吭声回答女孩。于是女孩推了他一下,撒娇似的喊着:“哥哥,哥哥?四月!”
直到她嗓音渐大,被叫做四月的男孩这才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七月?”
他们其实并非是亲生的兄妹,只是因为恰好都在这个孤儿院内,又恰好他们都很怪异,与孤儿院里其他的小朋友格格不入,因此七月把四月当成了哥哥,两人经常呆在一块。
七月面色绯红,靠在四月的肩头,轻声说:“哥哥,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要是有人来领养你,你也不许跟他们走,除非他们把我也领养了。”
四月眸光如死水般,答了声:“好。”然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刚从楼梯上下来的男孩身上。
那男孩和他一般大,此刻看着有些不对劲,除了脸上有流泪的痕迹外,四月还看到他身后的衣服上有一点血迹。
七月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淡淡说:“院长大人又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了。”
他们的院长姓黄,是创立这座太阳孤儿院的人。黄院长对每个孩子都很温柔友善,但如果小朋友闯祸了或者是极其不乖,就会被他喊到小屋里单独教育。
至于是个什么教育法,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每个被黄院长教育过的孩子,之后都会变得极其乖顺听话。
四月又抬头看向了树上的鸟巢。
今日风雨飘摇,那些幼鸟恐怕危险了。
“四月!四月!”
胖护工的声音大得方圆几里都能听到。
四月转头看去,只见刚刚招待那对夫妻的胖护工正在朝自己招手:“过来四月!”
七月脸色猛地一沉,拉住了四月的手:“哥哥……”
四月只轻声说:“我过去了。”
听胖护工说,这对中年夫妻想领养一个安静听话的男孩,于是她就想到了四月,将他叫了过来。
妇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穿一件黑色吊带长裙,胸前还别着一个好看的蝴蝶胸针。她看起来不像三四十的年纪,倒像是二十八九,笑起来时显得十分和善,让人容易与之亲近。
她蹲下身,平视着四月的眼睛,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面无表情抬起乌黑的眸子,他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女人,苍白的嘴唇微张,发出简单的音节:“四月。”
“什么?”女人没有听清。
胖护工解释说:“这孩子叫四月,因为他是在有一年四月来到的孤儿院。林太太,我跟你说,这孩子他可乖了,你……
就在这时,四月忽然开口打断了胖护工的话:“阿姨,你只想收养一个孩子吗?”
女人笑道:“是呀,我们家只需要一个乖孩子就够了,四月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四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阿姨,我想送你一个礼物可以吗?”
他不仅模样生得好,声音也不黏不腻地十分清脆。女人看着有些欢喜,于是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说:“好啊,小四月你要送我什么呢?”
四月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他缓缓冲眼前的女人伸出手,再张开。
只见他的掌心内静静躺着一只僵死的幼鸟。
***
胖护工牵着四月的手,将他带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前。
“进去!”胖护工的脸上怒气横生,骂道:“没人要的小野种,你看今天谁能救得了你!”
说完她直接将四月推进了院长的办公室,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院长办公室内有股奇异的香味,四月嫌恶地缩了缩鼻子。黄院长不知道去了哪里,办公室里看不到他的影子,只有桌面上的电脑还闪着亮光。
四月忽然感觉有些头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背碰到了一个人,对方蹲下身,然后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又在他耳边低声道:“听说你吓跑了林太太。四月,你这样做可不是一个乖孩子哦……”
四月感觉到对方的脸缓缓贴了过来,蹭着他的脸颊缓缓厮磨。
“不听话的孩子,是会受到惩罚的。”他的手顺着四月的肩一路往下游走,声音就像一条剧毒无比的蛇,四月感觉自己渐渐中了他的毒,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旋转。
他再也撑不住控制自己的意识,身体化作一团柔软的棉花,歪倒在黄院长的怀里。
“小四月,我等你犯错已经很久了……”
就在那双手即将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四月忽然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空出的另一只手中滑出了一个胸针。
黄院长没想到他没有中自己的迷药,一时间愣住忘记了行动,直到眼前一黑,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才暴怒着想要伸手去抓对方。
“你这个野种!”
他刚准备起身,下一秒就被什么东西打晕了过去。
花瓶里的水四散流去,锋利的碎片上沾染了血的痕迹。四月手里紧握着那个蝴蝶胸针,针尖一头不停往下淌着血水。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
听到门外有人在呼唤自己,四月打开门,看到了七月担心焦急的面容。
七月上下打量了四月,然后拉起他抓着蝴蝶胸针的手,说:“哥哥,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四月的掌心内有一个血洞,看上去触目惊心。然而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事。”
然后七月的视线透过他,看到了躺在屋内地上的黄院长。
她又看看满手是血的四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一张小脸愤怒地皱起,朝晕倒在地的黄院长猛地踹去一脚,满脸嫌恶地低声咒骂着:“该死的家伙!人渣中的人渣!”
虽然疼痛缓解了迷药带来的效果,但闻得多了,此刻四月还是觉得有些困顿,于是他转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划向了自己的手,感知到更深疼痛的那一瞬间,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他眼底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暗冰冷,就像是黑夜中即将掀起风暴的汪洋大海。
他起身蹲在一地的碎瓷片前,精心挑选着心目中的最佳武器,最终他看中了一块较大的瓷片,它足够锋利,足够成为他手中的刀。
七月似乎看出了四月想要做什么,于是脱下自己的袜子塞进了院长的嘴里:“来吧哥哥,做你自己想做的。”
他想做的?
四月嘴角冷冷翘起了一个弧度,他拿着瓷片,毫不犹豫地朝院长的作案工具狠狠刺下。
剧烈的疼痛让男人从晕厥的状态中惊醒,但他嘴里被塞了袜子,叫不出太大的声音,眼睛也被胸针划伤了,看不见任何东西,而失根的痛苦让他无法起身做出任何报复性的行动。
四月冲他咧嘴一笑,说:“院长,现在该你受到惩罚了。”
黄院长受到了刺激,猛地甩开旁边的七月,他抡起巴掌直接打在了四月的脸上,巨大的力量在四月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烙印。
七月脸色骤然一变,见黄院长挣扎着拔出口中的袜子就要起身,她毫不犹豫捡起了一块碎瓷片朝对方的脖颈处刺去。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裙。
四月看着她,低低喊了声:“七月。”
七月回过头,冲四月展露一抹微笑,如同在月色下盛开的血色花朵。
“哥哥,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当晚太阳孤儿院在夜色中燃烧起了冲天的火光,如同一个真正的太阳。
孤儿院的铁门前,站着四月和七月。
四月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他的手微微颤抖。七月见状,安抚地伸手牵住了他,并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
“哥哥,现在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四月眼里盛着滔天的火光,低声喃道:“是啊,只有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