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平江流水

9、成人

　　事情总算过去了。
　　“有空吗？见一面。”

　　林妍轻哼一声，这几天姜宇耀都没有来过公司开会，本来打算冷处理应该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要当面说。
　　要不还是别说了，这得多尴尬。

　　不过林妍还是去了约定的地点。

　　他开口道： “抱歉了。不过结果还是好的。”

　　林妍：“比计划的还要好很多倍，至少我彻底出名了，以后做事情都要注意了，拍我的媒体会比之前多很多。”

　　“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道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林妍垂下了眼眸，看着咖啡上的浮沫，漫不经心道：“结束吧。”

　　他有些诧异，回道：“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澄清的，吴露西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两个月不算无缝衔接吗？”

　　他反而皱皱眉，一脸疑惑道：“你很介意吗？”

　　虽然早就知道这男的对待感情极其不认真，林妍还是被他的态度彻底震惊到了，“你什么意思？”

　　他还颇有理道：“感情是慢慢消失的但是关系结束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我一直觉得没什么问题，大众没办法接受而已，林妍小姐我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林妍道：“你说得对，不过我们既然是一类人，你也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谈钱可以，谈感情就有些不合适了。”

　　“在vt股价暴跌的时候，你抄底了吧？现在股价涨这么多，也不知道是你赚的更多还是我赚的更多，这就是你为什么拖了好几天才出面。”

　　“我只是顺便利用了信息，并不代表我是故意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利用了，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并且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诉你，从我投资vt我就没有想过赚钱或者亏钱，我只是想接近你。”
　　最后，他顿了顿，道：“我们结婚吧。”

　　林妍在心里缓缓敲出一个问号，她耳朵没听错吧？

　　不过想结婚能代表什么呢，在婚姻里有钱的男人占据绝对主导权，为所欲为背叛忠诚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不能打太极了，必须要把话说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离过婚吧？”

　　姜宇耀道：“我不在乎。”

　　林妍道：“你在不在乎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和你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骗。”

　　“你要怎么画大饼都好，我依旧对你的忠诚存疑，本来只是想试试但是我付出昂贵的代价我觉得没必要再继续了。”
　　她起身继续道：“用业内的话来说就是风险已经高于收益，就不应该再增加沉没成本了。”

　　“林妍小姐，我会让你的收益远大于风险，我发誓。”

　　她听罢有些怔住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依旧很自信。

　　林妍道：“还是算了，到此结束吧。”
　　她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宇耀实在没料到这个结果，呆呆着看着她离去的倩影。
　　这是被甩了么……

　　————

　　林妍松了口气，糟心事终于到此为止。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着不怎么麻烦的人会有这么一个不体面的结果。
　　不过随他去吧，这几天的连轴转把她搞得够累了。钱和名气都有了，见好就收。

　　一无所有，但是还有钱，股票红彤彤。

　　她去做了个头皮按摩，保养了下疲惫的肌肤，又去健身房运动一番。
　　优哉游哉回到家，倒头就睡。

　　还没过几天。

　　周末，苏君誉躺在沙发里打游戏。
　　林妍刚刚开门回家，他就道：“你可终于分手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看向他，质问道：“苏君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君誉把手机怼到她面前，“朋友圈，他又找了一个，微博也发了。”

　　林妍翻了个白眼，心想我靠，这是什么速度。
　　怎么找女朋友的？直接boss直聘吗？

　　男人的花言巧语果然不能信，一会儿还说你是独一无二的白月光，一会儿就是别人了。

　　不过问题来了，他们怎么会互加了微信啊？
　　仔细回忆一下，朋友圈共友里有苏君誉，好恐怖的一件事。

　　苏君誉继续添油加醋道：“我感觉他在故意恶心你，这人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林妍拿过他手机，姜宇耀居然特地发了一条微博官宣，要知道他这个号基本僵尸的状态，上一条微博还是发的澄清，不过现在已经删掉了。

　　黑长直发，清纯长相，韩系打扮，说一模一样确实夸张的，但考虑到这个时间点，还有点故意给她看的意思。

　　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像的，也是佩服他。

　　林妍皱了皱眉头，这男的不是还比她大一岁，怎么会这么幼稚，不会觉得她会很生气吧？
　　不过下面的评论也是非常的精彩。

　　“少爷被甩了后气急败坏的样子真好笑。”
　　“这么努力澄清还是被甩了吗？”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菜叶。”

　　林妍“噗嗤”笑了一声，感谢网友的妙语连珠，并且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脑补，她的女王人设可以继续立下去了。

　　算了，看在他那么有钱的分上，以后说不定还点用处。
　　凡事留点余地。

　　苏君誉可不管林妍心里在想什么，继续一个劲吐槽道：“我说了你自己活该，前女友能绕地球一圈的人都谈，你是谈不到正常人吗？你不是自认为自己很漂亮？”

　　林妍放下手机看向他，凶巴巴道：“苏君誉，你是不是太关心我了点？天天在微博上搜我？你都要高考了你还那么闲？我要没收你手机了。”

　　苏君誉“切”了声，从她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若无其事道：“我去复习了。”

　　高考还有一年，怎么就快要高考了。
　　一出什么事就拿高考来压他，作弊行为。
　　他回到书房，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最新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上面赫然显示他已经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二了。

　　有针对性地去补薄弱的部分，再维持优势学科的稳定，就每一次都能进步。

　　他截了一张图，发给了林妍，得瑟道：“不用你操心了好嘛。”

　　林妍忽略他十分欠揍的语气，兴奋道：“哇，你也太厉害了吧！”

　　随手便给他转账一千大洋。

　　“小宅男买杯奶茶去【龇牙】【龇牙】”

　　苏君誉回了三个句号，心想就这么开心么，只是前夫弟弟，也会因为能上好大学而开心吗？
　　他合上手机，拿出错题本和草稿纸复习起来。

　　————

　　很快到了成人礼那天。

　　几乎是高三最盛大的一次活动，所有的同学爸爸妈妈都会到现场。

　　苏君誉成绩不错，平时也很努力听话，老师心里的评价一直都很高，再加上长相端正，被选为了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不过很遗憾，林妍又忙得没有来。

　　他也没有爸爸妈妈。

　　苏君誉有些郁闷，但他又理解。

　　正因为她没来，他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像个机器人一样淡定说完了所有的台词。

　　另一个发言人是隔壁班的班长，成绩非常不错，叫张曦文，经常上台发言。

　　在后台休息的时候，她问道：“同学，你高考目标大学是什么呀？”

　　苏君誉的目标一直非常明确，但同学老师问他的时候他都不会明说，或者随便提个985。

　　他一直觉得目标说出来就实现不了，还是得默默努力，便糊弄道：“都可以吧。”

　　“你应该能上帝南大学吧。”她有些崇拜的语气。“感觉你成绩很稳定。”

　　他继续客套道：“如果可以超常发挥的话，希望可以。”

　　“不要希望，是一定可以。”她的目光自信坚定起来，“我要考上帝南大学，你也一定可以。”

　　苏君誉怔了下。
　　陌生人之间也会相互鼓励么。

　　“那可以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吗？”

　　苏君誉刚想说自己没手机，但他现在就正在扣手机，画面还停留在和林妍的聊天界面，上面写着：“开会开会！晚点来！”

　　她有些惆怅道：“算了，大学再说吧。”

　　大会结束，他们去拍毕业合照，拍完大合照后，每个学生都要和家长走红毯，还有专门的摄影师拍照，场面弄得十分正式豪华。

　　男生穿着西装，女生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带着珠宝，妆发得体，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明星走秀。

　　苏君誉没有家长，他只能站到一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过，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他想到自己家人，父母早就没了，不过还有哥哥，后来哥哥也出事了。

　　他们家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大家差不多都走完的时候，林妍终于来了

　　她穿着一件黑色吊带配同款短裙，披着一件短袖外套，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包包，头上带着一顶贝雷帽。

　　她虽然看着单薄，但身材非常好，尤其到了夏天穿得比较清凉的时候。

　　他下意识移开眼睛，让自己别乱看。

　　走来的时候，已经日落了，天边的云彩如同画家的调色盘，调和出了诡谲艳丽的颜色。淡淡的金色夕阳洒落在她的身上，她逆着光而来，一瞬间，变成了落日下的所有风景。

　　她有些急促地喘着气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都结束了吗？”

　　苏君誉假装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没事，随便拍一张一样的。”

　　赵敏姝冲过来积极道：“我带了拍立得，我给你们拍照！”

　　“真的吗？谢谢你。”林妍稍微靠近了苏君誉。

　　瞬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总不能像别的家长和小孩那样手挽手亲密吧。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是她常用的香水味。

　　他稍微侧了侧，忽然手背碰到了林妍的手背。瞬间，他像是触电一样，一股莫名的暖流流遍全身，他马上把手背到身后。

　　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脏放大的声音，不知道在紧张点什么。

　　林妍没有察觉到他的变扭，反而更靠近了一点，手自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苏君誉整个人越来越热，背后出了一身热汗，但一动都不敢动。

　　他心想，一定是西装不散热。

　　赵敏姝摁了摁快门。

　　他眼前迅速闪过一道亮光，他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拍完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前面还有光斑跳跃。

　　这时林妍去接了个电话，赵敏姝把相片给了苏君誉，相片还是黑的。赵敏姝道：“你要用手捂一会儿。”

　　苏君誉点点头，夹在手心里，他觉得自己手心都是烫的，他居然有了一张和林妍的合照。

　　过了会儿，相片显现了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局促与僵硬，不禁自嘲了几句。

　　不过林妍。
　　她真的好漂亮。

　　有着成熟女性的优雅气质，但又很可爱。还有一张小白兔一样的嘴巴，浅浅一笑露出几颗牙齿，增添了一丝可爱。

　　苏君誉赶紧把照片收了起来。
　　在外面也不知道放哪，揣兜里又怕折了，于是夹在手机壳和手机之间。

　　忽然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心脏砰砰的触动。

　　林妍接完了电话，突然被打断了一下，好像忘记了相片的事情，回来便直接道：“我去找一下班主任。”

　　苏君誉点点头。

　　林妍道：“你跟我一起去吗？”

　　苏君誉：“好的。”

　　班主任说明了下情况。
　　之前苏君誉去参加了物理竞赛，拿了个一等奖，可以去隔壁东城大学进行综合评价，他模考成绩都还不错的，蛮大希望能录取。
　　如果要去的话，现在要开始投递准备面试了。

　　东城大学在帝南市仅次于帝南大学，也是一所985。

　　林妍连他什么时候去的物理竞赛都不知道。问道：“去试试呗，离我们家还挺近的。”

　　苏君誉道：“不想去。”

　　林妍疑惑道：“嗯？为啥不想？”

　　苏君誉道：“我要考帝南。”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面前这么坚定大方说出自己的志向。

　　林妍听罢，很明显迟钝了一下，对老师道：“那算了吧。”

　　最后老师也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林妍问道：“因为你哥是帝南大学的所以这么大的执念吗？”

　　苏君誉刚想脱口而出不是，但又咽了回去。

　　说出来多不对劲，我只是想考给你看罢了。
　　他改口道：“就是想上最好的大学。”

　　林妍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脑袋，意识到不妥后很迅速收了回去。
　　她只是道：“我希望你压力别太大。”

　　“你不相信我吗？”苏君誉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壳。“我觉得我可以的。”

　　林妍道：“我当然相信你啦，可是实在是很难的，而且同水平的大学还有很多很多选择，没必要只盯着一个呀，放松一点吧，有的时候执念太深不是一件好事。”

　　“你可以摸我的头。”他突然道。

　　“啊？”林妍一愣。

　　他继续道：“我不是你弟弟吗？”

　　林妍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有些迫切追问道：“我不是吗？”

　　林妍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莫名的乖巧脆弱。
　　可能是读书太累了。

　　她回道：“你是啊，但你又不把我当姐。”

　　苏君誉立刻回道：“我没有。”

　　林妍苦笑道：“好啦，喝奶茶么小宅男，luckin出新品了。”

　　“等下。”他心想这不还没抚摸他脑袋呢，一把拉住了林妍的袖子。

　　她回头道：“怎么了？”

　　苏君誉收回了手，“没什么，我去买吧。”

　　一回家，苏君誉便开始拖地。之前他只打扫自己的房间，但是脑子中一直在想东想西走着神，不自觉就拿起了拖把。

　　林妍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道：“转性了？现在这么听话？”

　　苏君誉淡淡道：“我一直都很听话的。”

　　林妍挑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道：“真的假的？那我命令你去给我切个西瓜。”

　　他“哦”了声，居然真的十分乖巧地去厨房切西瓜了。

　　林妍看着他在厨房的背影，又疑惑了。
　　真变乖了？

　　她不再多想，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过了一会儿他把西瓜端了进来。每一块大小都是等分的，整整齐齐，强迫症极其舒爽。

　　他都没进过她书房。

　　她带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脑。

　　一台主机，六个显示屏，上面都是看不懂的曲线。

　　苏君誉环顾了一圈，他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在这么凌乱的地方工作。

　　桌子上随便乱放的文件，堆的到处都是的衣服。

　　还有内衣。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
　　感觉每一个物品都在扎他的眼睛。

　　他忍不住吐槽道：“你房间也太乱了吧。”

　　林妍头也不抬，继续盯着电脑道：“要你管啊。”

　　苏君誉：“……”

　　她拿起一块西瓜，汁水呲溜都滴到了桌子上。她立刻手忙脚乱起来，四处找餐巾纸擦桌子。

　　苏君誉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开始给她搞卫生。

　　林妍余光扫了他一眼，心想，小屁孩挺能干，我怎么没早点使唤他。

　　苏君誉收拾着收拾着，一堆文件里掉出来一张离婚证。他愣了愣，假装没看见，又给塞了回去。
　　但是重新提醒了他一件事，林妍是他哥前妻。
　　他和这个算是“前妻”的女人，是不是走得有些太近了。

　　他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款式有点老土的相机。

　　苏君誉道：“你还有相机，这是坏了吧。”

　　林妍突然有些惆怅，“是的，已经坏了。”

　　苏君誉道：“弄坏了还放在桌上干什么，要扔掉吗？”

　　林妍推开了他的手，道：“别，这是我爸在我高中的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

　　苏君誉道：“好吧。”

　　“别人都说再买一个就好了，可是…”林妍顿了顿，“爸爸已经去世了。”

　　林妍说完，继续看电脑了。苏君誉放到相机上的手突然热乎起来。
　　爸爸留下的遗物吗？

　　苏君誉道：“我看看我能不能修好。”

　　林妍轻笑了一声，“老古董了，带去店里都没人多看一眼。”

　　苏君誉不信邪，他打扫完卫生，带着相机回到自己房间，翻出来一堆工具。

　　他平时还是很喜欢干这种事的，比如把家居拆了装装了拆。

　　上次他不小心把家里的微波炉拆了，结果装不回去了，幸好学校发了奖学金，他立刻重新买了一个，偷偷放了回去，说不定林妍到现在都没发现。

　　不过相机么，好像技术含量有些高。

　　他又是网上学习又是反复操弄。

　　不知不觉天边翻起了鱼肚白，相机也终于闪起了红光。

　　他松了口气，磕在桌子上睡着了。还没过多久，手机闹钟响了，上面显示六点半。

　　他深呼一口气，摁掉了闹钟，开始收拾书包，然后去厨房的咖啡机打了份浓缩。

　　过了一会儿林妍也起床了。

　　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相机，居然闪着灯，屏幕都亮了，不过像素很低，满屏都是噪点。

　　她惊喜道：“你修好了？”

　　“对呀。”苏君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下有一道明显的黑眼圈，嘴硬道：“我只是想看看这玩意到底有多难修，没想到一会儿就修好了。”

　　林妍看着憔悴的他，关心道：“你昨天没睡吗？”

　　苏君誉立刻反驳道：“我熬夜当然是因为在读书，今天要模拟考。”

　　宁可胡扯，反正他绝对不承认他为了林妍修了一晚上相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越是强调什么，反而越显得欲盖弥彰。

　　“走了。”他挎上了书包，带上了头戴耳机，向外走去。

　　他穿着平整洁白的校服短袖，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中又带着点长江边清冷的江风感的感觉，凉凉的，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林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浅浅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