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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脑子是个好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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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商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份契机的来源就是深潜者。
提到接触终末……谁又能比深潜者更专业呢?虽然持续掉san不可避免,但在深潜者的操纵下,接触者至少不会当场变成变异物去拥抱战斗的荣耀,而这段缓冲期,恰好就是安无书所看中的。
“‘合作’?”严商咀嚼着这个词,然后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可以,不过得过段时间。”
安无书没有试图探究什么秘密,而是问道:“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她没有进行一些引导性的暗示,再从只字片语中推测面前这个人的真正想法。
一个能从终末呓语和幻象里全身而退的觉醒者……他现在能以人类形态坐在这儿,用清醒的语言和自己交谈,就是他实力的最好的体现,过分的试探和警惕反而会适得其反。
……我记得你在游戏里是个引导NPC来着,怎么现在发任务的变成了我?
严商默默地想。
“找点进化学派的人吧。”热心市民并不想挑战什么道德底线,很快敲定了目标——进化学派,一个写作学派读作教派的邪恶组织,在游戏里的时候就是背锅侠中的背锅侠,游戏前期有什么解决不了锅,别管三七二十一,先往进化学派头上扣就对了,反正这群疯子做的坏事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这当然没有问题。”安无书说,“他们只是文明世界最贪婪的蠹虫。”
蠹虫?
原来他们是这样看待进化学派的么?
对严商来说,他对进化学派的印象还停留在“砍起来很顺手和不太顺手的红名怪”阶段,开局还送了个眉清目秀的人头,对什么可恨之人背后的可怜故事却没有深挖的动力——反正都是怪嘛,能砍不就行了?
还是典型的玩家思维。
不过,一旦游戏世界变成了现实,他反而多出了些探究的兴致。当然,遇到该砍的怪还是不会手软的。
“这很好,”严商说,“我对杀虫颇有心得。”
应该。
“不过——”
安无书:“不过?”
“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他们’?”安无书略有些不解,按理来说,一个强大的觉醒者不可能对进化学派一类的情报一无所知,以至于要向管辖局打探情况。
好在她很快抓住一个线头把自己绕了出来:终末会改变接触到它的人的感知,哪怕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再和人类无异,他看见的、听见的、闻到的、触摸到的世界都可能和正常人不一样。
也许他是想从另一个角度来了解什么?
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终末接触者——安无书知道,在那些追逐终末的学者和疯子的嘴里,这样的人被称为“深潜者”(根据他们的说法,深潜者可以在保持自我和理智的前提下观测和接触终末,在今天以前,她是绝不相信有这样的情况的)——接触、合作,就像抱着一颗点燃了引线且当量十足的炸弹,谁也不知道引线会烧多久,可这样的风险是值得去冒的。
而安无书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风险背后的代价降低,最好降低到只需她一个人来承受的程度。
她微笑道:“那我们就从‘迫近纪元’开始说起——”
迫近纪元开始于375年前。
在人均寿命过百的当下,三百多年前并不是一段遥不可及的岁月,尤其是对于某些异能特殊的觉醒者来说,他们甚至亲历过那段时期,并顺利活到了现在。
也正是在迫近纪元,人们第一次探知到了终末的存在。
“……那段时期的记录需要S级权限才能查阅,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人类,不再在末日的阴影里摸索前行。”
然而,面对这个宛如必死倒计时的存在,并非所有人都有着决战到底的信心,不乏有人想要逃避,主张建立最后的避难所,又或是……信仰终末,坚信终末带来世界的净化。
降临教派就是在这样一个人心纷乱的背景下出现的。
他们是最早打出终末信仰口号的组织,在以可怕的速度扩张至极点之后,日益尖锐的理念冲突很快让这个盛极一时的庞然大物分崩离析,大大小小的组织从中分裂出去。最终,降临教派的绝大多数遗产都被血肉工厂——这场内斗的胜利者——获得。
嘲讽的是,血肉工厂成员却是原本的降临教派中最不信奉终末的“背叛者”,他们只把终末的力量当成可以被自己窃取的工具,反倒是后来从血肉工厂分裂出去的进化学派再度拾起了对终末的狂热崇拜,甚至比当初的降临教派更激进、更极端。
“……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都不会认可进化学派的理念的,就我所知,他们当中的一个‘导师’还宣称过‘要让终末清洗人类,杀死弱者、无能之人和平庸之人,为剩余的人类带来群体进化,迈入更高级的生命形态’。这简直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终末的力量确实让人着魔。”严商回想了一下使用【身份卡-深潜者】的感受,诚恳地说,“那会给使用者带来一种掌控全世界的自大和过分膨胀的狂妄,不过脑子不好也是真的,不然也不会狂得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主要是看见终末的概念又或是听见终末的呓语的时候,人都会持续掉san,只是大多数人掉san的速度太快,变得好像他们一见到终末就跟见到了爆头狂魔似的。
换而言之,就是接触到终末的人必然脑子不好使……而没脑子的人,很显然不会认为自己其实脑子空得能听响儿。
“这倒是我们没有了解过的。”安无书语气纠结地回应,在短暂的思索后,她选择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免得话题跑偏到诸如“进化学派是不是都没脑子”、“人类真是个潇洒的物种,进化出了脑子却放着不用”一类太谐的方向,“你的这份理智正是我们所希望拥有的,我是说,在近距离接触过终末之后。”
或许是深潜者留下的威慑,她的态度并不强硬得让人反感,也没有试图用异能做些小动作。虽然在只扫过几眼的cg画面和疯狂跳过的对话里,安无书似乎都表现得手腕强硬、发言冷酷,一副典型的铁血强硬派的形象。
严商于是点头:“没问题。”
在他的游戏经历里,他还真没有和任何组织搭上线,只是一个无情的速通机器罢了,每天只需要在怪和NPC里手起刀落,试试自己的新职业或新技能。
他还挺好奇管辖局究竟在捣鼓什么玩意儿。
这份好奇和探知欲又是他在玩游戏时从未升起过的念头。
严商看了一眼自己可以解锁的新的身份卡“心理分析师”(“心灵的碎片”正是它的解锁材料),意有所指地说:“或许还有些其他的惊喜。”
…
…
被黑暗笼罩的办公室里,手掌一样的黑影在办公桌上立起,翻阅着由陈摇之交上的审讯报告。
低语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某个人的心声:“克制心灵异能的异能么……”
阴影凝成的实体力量不大,好在这是一份纸质报告,阴影之手轻松地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纸上有一张审讯室的监控截图,但画面主要集中在单独坐在左边的男人身上。
诚然,那是一名可以用“英俊”来形容的男性,个子很高,哪怕穿着没有管辖局标志的制式衣服,也能轻松看出那身衣物下结实的肌肉和流淌的力量。除此之外,他的眼神也很平静,深灰色的眼睛里总是含着点不在意你有什么目的的温和,完全不像是一个接近终末的疯子。
但是,除了疯子,还有谁会去追逐终末的力量和存在呢?
在这个世界里,恐怕只有进化学派才会一心一意地想要成为终末吧。就连把进化学派剔除了组织的血肉工厂,也只是妄想着去利用终末罢了。
“‘优先判定’?不过这是适用于觉醒者之间的说法了……年轻的小姑娘,还需要再磨练磨练。”那双没有血肉的手摆了摆,就像一个人在摇头,接着和蔼地点评起来,“你还有很多秘密不知道,不能再妄下定论了,除非你希望悲剧重演。”
“这是属于你的磨砺,但现在看来,或许是我太急切了,好在他没有介意我们的冒犯,不是么?”声音回荡在无光的办公室里,从中分辨不出性别和年龄,“那么,这份报告和审讯记录就先加密吧,不要让安家的小姑娘这么快知道……A级权限才能调阅,传给档案室。”
安无书作为第一特遣队的技术部门负责人,权限是B级。
“再多的,就先保密吧,我想我的老朋友也是这么想的。”阴影之手崩散成一摊影子落在了纸质报告上,等这片阴影退下后,桌面已经空无一物,“让他加入深海计划,签一份‘安全合同’就好,多的不用管。他遵守规则,只是因为他乐意,这不意味着规则能反过来成为他的束缚……职位么,就‘特别安全顾问’好了。”
而这些影线、回声代表的是谁——
如果我们把镜头拉远,跳出这片漆黑无光的办公室,来到管辖局的走廊上,就能通过透明的通道,看见无数数据流一样的东西从头顶流入脚下,微光的痕迹没入谁也看不见的尽头。树立在我们面前的,则是一扇直接镶嵌在透明走道上的厚重木门。
门上挂着金属铭牌:监控室,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