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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二章 决心 ...


  •   当天气钟的指针转向降雨,雷古勒斯刚好在卧室读完诗集的最后一页。格里莫广场12号狭长的楼梯正被乐曲环绕,源头应当出自客厅里的那台留声机。这是母亲为数不多的个人爱好,雷古勒斯放下书留神去听,在十三拍后发现一处噪音,宛如银灰色缎面上竖起的一根毛刺。他在心底默念几个数,结束时听到茶杯重重砸在墙上的破裂声。

      曲子蓦地消失,随之响起的是节奏均匀的敲玻璃声,雷古勒斯投以视线,荣誉正抓着封棕色封皮的信等在窗外。“马上要下雨了,是不是?”他开窗放它进来时低声呢喃道,顺便用手指拨弄它雪白色的羽毛,“你可以先留下来。”

      抑或说,准许它暂时留下来?反正它们的使命即是永远为主人奔波不停。雷古勒斯用杰西卡的礼物打开她寄来的信——一把手工开信刀,手柄上有条极细的蓝色玑镂珐琅衬线,类似的工艺让他联想起自己的收藏品彩蛋,很多年前的复活节礼物之一,当时他和西里斯共同瓜分好几颗。他挑走了所有绿色与接近绿色的款式,而小天狼星则把真正的生鸡蛋打在了里面。

      杰西卡在信中说自己已经回到了伦敦,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编出一箩筐胡言乱语写进论文里,又问国内最近有什么故事。英国有什么新闻呢?雷古勒斯回顾近期的新闻,先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在威尔特郡的葬礼,还有“据传闻”威森加摩对小巴蒂.克劳奇“秘密召开”的审判。每个其实都很重要,但都与杰西卡定义中的故事不同,因为它们是晦暗的,而她更青睐人性中美好的那部分。

      随着枝形吊灯上蜡烛的燃烧,雷古勒斯开始意识到整个社会陷入了无序的怪圈,明明人们都在依常识行事,可规则还是如烛泪一样化掉了。历史正在震颤,死脑筋的家伙或许不敏感,但在雷古勒斯看来这就像是一场规则与结局都不明确的游戏,又不能随便喊退出——雷古勒斯抿了一口橙汁,杰西卡寄来的橙子们已经被克利切加工了,父母对她的行为没发表任何意见,这是属于他自身的社交自由,也还远没能发展成他们有权指点的程度。

      雨声渐起,青年躺倒在松软的床上,反正他做好了不让步的准备,他怎么交朋友,又同什么样的女巫交往,他自信比这所宅子里生活过的任何人都懂得维护家族的荣誉。凝视着床顶的天鹅绒帷幔与银丝穗子,雷古勒斯干脆盘算起如何从繁多的课程中挤时间约杰西卡出去——当然还要讨她的欢心。

      他在脑海内勾勒恋人的表情,失望时喜欢抿着嘴,但哄开心只需要真诚的骗一骗。雷古勒斯抚摸信笺上少女轻快的笔迹,慢慢那些沉重的思考就都飘走了。他想起方才读过的那首诗,神圣庄重的乌鸦从幽然的夜色中前来,用话语的重复唤起死亡与迷恋。

      从前一个阴郁的子夜,我独自沉思,慵懒疲竭,

      面对许多古怪而离奇、并早已被人遗忘的书卷;

      当我开始打盹,几乎入睡,突然传来一阵轻擂,

      仿佛有人在轻轻叩击——轻轻叩击我房间的门环。

      “有客来也,”青年几不可闻的复述起后续的内容,“正在叩击我的门环——惟此而已,别无他般。”

      “你长得不像乌鸦,”随后他坐起来,捏着古板的腔调对自己的灰白色小枭说,“也不会只重复一句话是不是?”

      荣誉歪着脖子看他,撒娇般的鸣叫一声。

      他们定好在破釜酒吧碰面,离约定时间还差一刻钟时杰西卡从壁炉里钻了出来,还没忘同酒吧老板汤姆问候了几句天气。她把头发扎的高高的,穿着收腰的白色衬衫裙和小巧的龙皮靴子,在巫师的审美标准内尽可能的把小腿露出来,霍格沃兹对学生们宽容,但在社会里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乖乖点了茶,虽然英国魔法部对未成年巫师的饮酒管控就像筛子。杰西卡用指尖在桌子上方画圈,以便控制茶杯里的勺子,她的手腕上挂着条不规则海蓝宝编织的手链,几颗珍珠穿插其间,刚好用来衬她的眼睛和裙子,雷古勒斯猜她可能为这次约会下足了功夫。

      黑发青年面色不显,装作在听酒吧的巫师电台,实际几乎快和橘子酱一起化在茶里了。

      期间骑士公交车停了一次,由于售票员将麻瓜命名的查令十字街放在了对角巷1号前面,遭到了酒吧内不少纯血统巫师的嘘声。杰西卡嘴唇贴着杯口,蹙眉和雷古勒斯对视,彼此用眼神碰撞了下观点。

      随后杰西卡先投降。“去年我试过挑战喝这里的一品脱甘普陈年交际酒,汤姆同意不告诉大人。”她眨着眼说道,“喝完就能赢走一百加隆,但我只闻了一下就放弃了,好酸。”

      “也许醇类酵过了头?”雷古勒斯流畅的接话,他同意搁置争议,何况她自己大概也认为把麻瓜的地址放在前面不太合理,“那,按计划我们最后再回到对角巷来?”

      根据邓布利多的通知,他们新修改的文章会在本周的《星期天预言家报》上发表,同样署名霍格沃兹。实际周六晚上其实就能在对角巷的总办事处领到新一版了,只不过隔天清晨才会丢到各家的邮箱和烟囱中。

      “我就是和家里这样说的,”杰西卡显得很开心,“这样他们很难找到理由拒绝我出门。”

      “在出发之前,杰西,”青年突然放下茶杯说道,“希望你充分信任我。”

      杰西卡歪头,这让雷古勒斯联想到荣誉:“什么?”

      客观来讲,其实取报纸才是最关键事项,但他们还有很长的一天要度过。幻影显形后雷古勒斯弯腰查看杰西卡的状态,她正像只三趾树獭一样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开始活蹦乱跳的触碰身边的树枝。雷古勒斯自己也松了口气,这是他除却训练外第一次带人移形。

      虽然蒙特伦斯喜鹊因涉嫌体彩赌博被禁止参与任何魁地奇赛事,不过雷古勒斯还是设法找到了它们私下用来练习的地方,环境空旷,但几乎算是野球了,毕竟标准的球场向来珍贵。作为顶级俱乐部,喜鹊当然有自己的主场,可他们被禁了赛,少数的慈善约球都得用为麦金农夫妇筹款作为借口——不过是为了有球打而已。

      他们特意挑了棵高处的英国栎方便围观训练,枝桠茁壮的可以在上面建房子。雷古勒斯回答着杰西卡时不时就会蹦出来的发问,随着迈入盛夏,连午后的色调都发生了改变,杰西卡的脸蛋被晒成淡淡的麦子色,耳边的碎发随风与动作摇颤,细微哼出的歌声在喉咙里冒泡。

      杰西卡望着不远处临时变出的几根门环,有几名喜鹊的球员正飞来飞去,这大概是身为豪门的喜鹊最为寒酸的时刻。雷古勒斯让她来挑白天的活动:英国和爱尔兰联盟的1/4决赛与喜鹊的野球,无法反驳的是,虽然有丑闻限制,她还是更关心主队的状况——她已经喜欢它们四五年啦,支持它们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她抱住毯子的一角,在某一瞬间认为雷古勒斯比沦落到打野球的蒙特伦斯喜鹊更令人惊讶。作为同龄人他已经学会了幻影移形,并且只花了几分钟就把这棵树布置的像度假区。杰西卡转而打量起雷古勒斯,他正呈放松状,动作却透着股莫名的端正。少女托腮想了想,决定把自己从前在壁橱里睡着的事永远瞒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聊了眼前的训练,作为铁杆喜鹊球迷,杰西卡发挥了准赫奇帕奇队长的专业,认为就算没有假赛,少了洛德斯·沃特金斯的喜鹊连欧洲联赛都摸进不去。最后她拉紧裙边的襟角:“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喜欢的队伍居然一直在打假赛。”

      有什么办法?对于真相雷古勒斯表现的一直很冷酷,顶级联盟的商业价值高,但次级联赛大多依靠违法的利益过活。至于被禁赛的洛德斯·沃特金斯,估计是在之前的生涯里做过违规的事,一名球员要走许多路,得到无数的青睐才能从预备队一点点打上来。

      “我只是觉得,假赛的收益貌似不高。”杰西卡奇怪的说,期间还赞叹了一下场地中喜鹊守门员的扑救,“洛德斯是大明星,可现在被永久封杀,据说沃特金斯还要除他的名。”这根本得不偿失嘛——他的哥哥因为撞上了麻瓜的直升机死掉,作为喜鹊的前灵魂人物,估计他想把弟弟也拽去见梅林。

      “决定权不在他,”雷古勒斯给出了结论,“不听话,就会失去上场的机会,哪怕再有实力。”所以他不喜欢看职业比赛,其中掺杂了太多的赛场外因素,“制造把柄是控制一个人的好方法。”

      或者就像蒙特罗斯喜鹊,被莱斯特兰奇随随便便拖出来转移视线,之后又毫不顾忌的加以利用,最终赔上整个俱乐部的荣誉。沃特金斯更是令他的家族蒙羞,实际不过是庞大体系下受操控的棋子。

      棋子,雷古勒斯想。

      羊群。

      剥削他人是斯莱特林教给他们最残酷也最实用的信条。他清楚学院里那些烂透了的规矩,等级森严,却又不惜一切代价的争取地位,也是小天狼星选择逃离的原因。过去他选择顺从,是因为它们能为他带来好处,但黑魔王的存在告诉他,只要有人想站在最高处,那么大家都会同等的生活在恐惧的统治之下——只是一层接一层的盘剥而已。

      杰西卡见状凑近抱住他,用行动示意他不要想那么多。她的鼻尖在他耳下探来探去,随后轻轻的吻在上面,像只交颈的鸟。她把自己蜷缩起来,沙金色的卷发乖巧的垂在他胸前。

      她都明白,雷古勒斯的心仿佛也被那些发丝挠的柔软,她明白他的思考与痛苦,但除了对应的爱意外几乎不向他索取任何东西,她需要的只是坦诚——哪怕是真诚的欺骗她。

      “既然你已经学会了幻影显形,”杰西卡懒懒的问,故技重施的更换新话茬,“是培训课吗?”

      “家庭教师。”青年如实相告,刚才有风和高速的鸣颤吹过,可能是飞贼飞了过来,不过他对自己的隐匿魔咒有自信,“去年暑假就在学了。”

      “哦,”她埋在他颈间含含糊糊地讲,热气抚在他的皮肤上,“我猜是男巫。”

      雷古勒斯觉得很好玩,于是低头故意说:“是位漂亮的女士。”

      “那你一定和她去过很多地方,”杰西卡也闭上眼故意说道,她咬了他脖子一口,“可以环游世界。”

      “是吗?”雷古勒斯去摸她肋下的痒痒肉,“但我想我并没有跨国的申请。”

      “那些根本困不住你嘛。”杰西卡怕痒,被他挠的受不了,结果又开始打喷嚏,鼻尖和耳朵都红红的。她边求饶边咯咯笑:“你可是个连打字机都能修好的大魔法师。”

      雷古勒斯抓住她的腰带,想把她拎起来再说话逗逗她,结果发现自己嗓子快哑了。

      这都是他的。他的心都发紧,占有欲像洪流一般席卷,让他甚至有冲动把向他嬉笑的女孩拎起来锁进卧室。他在自己的房门前钉了警告牌子,否则隐私总会被各种家伙窥探。不管是彩蛋、分得的零花钱还是别的,所有的奖励都是他的应得之物。

      杰西卡不设防,哪怕他已经在策划怎么把她偷走,她依旧给他讲自己在波尔多的经历,有些信上提过的内容还要来回重复。她好像有让他远离痛苦的魔力,雷古勒斯无法设想失去她,但他还是坚持问:“如果是你会怎么抉择呢?”

      “假如我在喜鹊,而经理威胁我假赛吗?”杰西卡很快理解了,又聆听起远处球队经理和教练被传声咒语放大的怒吼。她其实没有野心,对自身的定位也并不高。“显然,我没有资格劝说所有人放弃梦想,但我至少能保证自己去践行它,有些事比赢更关键。”

      大概,杰西卡就属于少数不是为了赢而参加游戏的人,对于他们,规则的无效并不会影响做出的行为。雷古勒斯了然,这个回答其实相当沉重,她现在可以说话、流畅的呼吸,但一切的信息都在合理化,指向她最后的结局,指向那个在他的梦中与邓布利多都曾说起的故事。

      她以为她是能活下来的。当时的邓布利多如是说。

      黑发青年又回忆起那首诗,死亡、失去,以及永不复还的真相。

      哦,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风凄雨冷的十二月,

      每一团奄奄一息的余烬都形成阴影伏在地板。

      我当时真盼望翌日——因为我已经枉费心机

      想用书来消除伤悲,消除因失去丽诺尔的伤感,

      因那位被天使叫作丽诺尔的少女,她美丽娇艳,

      在此已抹去芳名,直至永远。

      后面他们还是赶得及去看1/4决赛的尾巴,四十分钟前肯梅尔红隼队的找球手很懂事的错过了抓金色飞贼的机会,导致这场比赛一直进行到傍晚。由于杰西卡必须回家吃晚餐,他们在六点左右就跑到了预言家日报的总办事处附近,坐在对角巷咖啡屋的太阳伞下挖甜筒打发时间。杰西卡很聪明的不和雷古勒斯聊到危险话题,这让雷古勒斯又一次确认她真的什么都明白,她理解自己面对着什么,但仍旧选择和他一处,正如他一样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不恐惧,也不揣测,更不时刻计算着自身的筹码。她只是漫不经心的浏览人群,寻找有趣的东西,时而咬着腮帮,苦恼地看着他说:“他们都在看你,有什么办法能把你遮起来吗?”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如愿取到了报纸,在翻开它的时候杰西卡忽然出声:“雷尔,如果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她小心翼翼的组织措辞,却又像鼓足了勇气,“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文章吸引走了,开始惊叹编辑们果然把杰米.罗格尔的署名做了模糊处理。雷古勒斯只是时而附和她的感叹,毕竟这篇文章算是杰西卡主导,她不怕像之前一样被读者投诉,因为里面根本就没有结论。这是篇只罗列了现状的抽象故事集合,告知公众霍格沃兹学生的生活,并认为每个人都该主动追寻答案。

      实际世界没有答案,雷古勒斯想,同时令人失望透顶,人们默认既得的为应得,默认未得的为被剥夺,以有限的生命承载无限的欲望。如果西里斯还在这里,估计会认为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人话。

      也许终有一天,他真的不能带领家族走向荣耀,他会变得孤立无援,无所依靠,并且再也回不到从前。时间的流逝是高于魔法的铁律,失去会成为既定的事实,比如他已然永远的失去了小天狼星。但他不会像读过的那首诗一般,任由痛苦吞噬,通过反复的自我折磨怀念失去的一切,他会在终局前竭尽所能——而且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起码他还拥有过去不曾拥有的东西。

      但那只栖于肃穆的半身雕像上的乌鸦只说了

      这一句话,仿佛它倾泻灵魂就用那一个字眼。

      然后它便一声不吭——也不把它的羽毛拍动,

      直到我几乎在喃喃自语“其他朋友早已离散,

      明晨它也将离我而去,如同我的希望已消散。”

      这时乌鸦说道:“永不复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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