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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恶魔的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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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这是时寻光在尹司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吼出来的答案,想也没想就否认。不过现在,他似乎有点理解倪璨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了。
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你的父母会反对,身边的人也无法理解,你能承受这些压力吗?
连喜欢都战战兢兢不敢让别人知道,即使最后倪仲真的接受他,又能捱过多长时间?只是单方面不求回报喜欢倪仲就好,等到将来被时间磨去心意后再重新选择女孩子;还是做好将一生都献祭给倪仲,就算被疏远被唾弃被砍断双脚也要爬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脚踝逼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觉悟?
他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表白?”尹司靠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地盯着时寻光问。
对于自己和倪仲之间的事时寻光并不想被寝室里的人知道,也无法坐在操场上和尹司聊这个话题,于是最后答应尹司的盛情邀请来到他和唐曹的出租屋。
两室一厅的套房完全不像其他学生在外面租的房子那样除了卧室都很空阔,客厅的陈设简洁而温馨,两个人的物品不分彼此地将这个家霸占得到处都是。
这里确实值得被称之为“家”。
被要求换上拖鞋才准进来的时寻光坐在另一只沙发上,听到尹司的提问不禁感到郁闷:“有这么明显?”
“可能只有你自己没发现吧。”尹司一点没给他缓冲的机会。
“我还没想好。”时寻光掐起了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尹司想了想,突然往前倾出上身靠在自己双腿上:“找个独处的机会请他喝酒,借着酒劲扑过去看他是什么反应。”
时寻光立马驳回:“你这是耍流氓!万一他以后见了我就躲怎么办!”
确实是在耍流氓。这么想着的尹司又靠回沙发,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
在搬出来租房子之前的某天晚上,他生日的那天晚上,两个人大吃大喝一顿之后是唐曹把他给架去了酒店。大概唐曹自己也没想到吧,借着酒精烧坏了脑子,自己会被尹司抱着又亲又啃。如果不是第二天醒来看见唐曹脖子上的牙印逐步回想起昨晚自己的狗样,他或许至今都没察觉自己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和唐曹做兄弟的。
“男人喝醉酒搂搂抱抱很正常。”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尹司嘴里冒出来的这句话是那天唐曹的反应。他自己都没能向唐曹说出心里话,倒是在这里教起时寻光来了,可真够好笑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对他。该怎么说……”时寻光烦躁得狠狠挠了几下脑袋,“我想更慎重、更认真地对待倪仲,不是以这种酒后胡闹的方式。”
“胡闹……”尹司将视线收回来落在时寻光身上,笑了下,“没想到你这么纯情。”
“关纯情屁事!”
“那你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之后怎么做吗?”
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的时寻光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连该怎么让倪仲明白自己的心意都没想好,怎么可能想到那种事?!再说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我给你本书,你拿回去慢慢研究。”不等时寻光做出反应,尹司已经起身走进自己卧室,没多久拿出一本被刻意包装过的黑皮书递给时寻光。
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寻光随手一翻,终于跳起来:“你?!你给我这个干嘛?!”
“让你能够学习学习。”
“学啥?!”
“内容我基本上都记得,不用着急还。”尹司享受起了时寻光满脸通红的反应,“不过你要是拿回寝室的话得藏好,千万别被人发现。”
“不是。”时寻光看着手里被他迅速合拢的书愣了好半晌,才惊恐地看向尹司,“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书?!”
尹司脸上看戏的笑淡了下去,用舌头舔过牙面没说话。
“你不会……?!”好在他并没有彻底失去思考能力,“是唐曹?”
“记得好好学。”尹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冲着黑皮书扬扬下巴,“不然会很痛。”
“你们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时寻光将书朝沙发上狠狠摔去,转身走向玄关准备换鞋,可拿起鞋转念一想,又大步走回去愤愤将书捡起来塞进外套,“勉为其难看一眼,明天还你!”
听见时寻光叮咛嗙啷换好鞋摔门离开的声音,尹司笑倒倒沙发上:“这是什么稀世傲娇大纯情。”说完这句话他叹口气,喃喃自语,“我哪来的资格说别人……”
揣着那本尹司倾情推荐的“教科书”,不安和激动像是缠住时寻光手腕的两股麻绳,一股向东,一股往西,势必要分出胜负才肯罢休。如果只是扯断两只手臂倒不算什么,天真的时寻光天真地这么认为。可事实是胸膛开始左右分离,肌腱和骨骼被撕裂出极度不规则的创面。
他确信他不是疯了,而是要死了。
做贼般心虚的时寻光捂紧外套埋头冲回寝室,脱掉鞋爬上床往被子里一钻,从头蒙到脚才敢将黑皮书小心翼翼掏出来。即便室友上课的上课出去浪的出去浪,他仍有种被无数双眼睛盯住不放的不安感,甚至还产生了有人在床位的正上方安装了监控偷窥自己的妄想症。
宁愿闷死在被子里也绝不露头。他下了如此决心。
原本好好吃顿饭睡一觉的计划在遇到倪仲、在被尹司拖去出租屋、在带着这本书回到寝室后,彻底打乱。
拽紧黑皮书盯着封面做了好几下深呼吸后,他才猛翻扯开,看了几篇内页,立马合上,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慢慢将书从第一页翻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心灵的冲击,本来就与外界隔离的被窝内变得氧气越来越少,他需要加快呼吸的速度才能维持正常的吸入量。
完全适应内容并逐渐有了更强烈的求知欲后,倪仲的模样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也渐渐跃然书上。
不受控制地,他将倪仲代入书里的某个角色。
尽管心中不停涌起罪恶感,但身体上出现的生理反应又让他无法就此停下。一定是蒙着被子的原因,所以他的呼吸才会越来越重。一定是没脱外套的原因,所以他的身体才会越来越热。
反复挣扎,反复自省,甚至合上书用头撞向墙壁,也依然没有熄灭蔓延开的黄色火焰。
真的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倪仲在他脑海中说出了书里的台词。
“你闭嘴!”
手,终于放弃抵抗,伸向了罪恶的深渊。
一边幻想着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接受恶魔的邀请在鲜血池中蹦迪,诱人的果实被送到嘴边,只需要张嘴就能享受这甘甜如蜜的珍味,曾披荆斩棘手持宝剑的屠龙勇士耽溺于此,沐浴醇浓美酒,不断索取恶魔手里熟透流汁的果实,吸允,舔舐。恶魔在狂笑,勇士已经没有任何尊严,只能放弃抵抗。
直到这场宴会结束,被卸下铠甲夺走宝剑的勇士身着布衣,孤零零被遗弃在黑暗里。
后悔、厌恶、无助,所有负面情绪作为恶魔最后赠予的礼物从天而降砸得时寻光脑袋阵阵发晕。恢复思考能力后他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想对倪仲做这种事。
尹司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书?!
抱着如上想法的时寻光伸出干净的手在枕头边摸索找到纸巾,清理完毕才从被子底下露出头,大吸了几口气。
“你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一个声从床边传来,是倪仲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时寻光下意识拽紧被子将右手藏起来,惊恐地看着倪仲。
“门没锁。”
被看见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应该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吧?味道呢,现在寝室里面有味道吗?时寻光觉得自己脑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可对于先前的行为他又慌得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你脸好红。”倪仲看着时寻光像是被开水烫过似的脸,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开水烫了。
先前,发现门没锁敲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倪仲推门进来只是打算看看,以为没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那是时寻光的声音,虽然语气非常奇怪,但的的确确是时寻光。
窝在床上的人在做什么,思考片刻后他就明白了,正打算走,时寻光却从被窝里露出脸,让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我、我在睡觉。”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再也想不到别的话了,“你进来怎么都不吭声?”
“我以为没人。”
“那个,你……”想直接问倪仲是不是发现了,可问出来只会让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这个疑问卡在心里,不问倪仲实在是不舒服得很。
时寻光的精神再次受到冲击。原来他知道了,原来自己叫出了倪仲的名字。那这岂不是……真的完蛋了?!
“为什么?”见时寻光只顾着震惊没有要回答的打算,倪仲继续追问,“我是你幻想的对象吗?”
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就此心梗去世的时寻光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想说谎更不敢承认。
等不来答案,倪仲终于开始不耐烦,往前一步贴近床边。想知道答案,就连为什么想知道的理由都没弄明白,总之就是想知道:“是不是?”
“如果……”时寻光全身抖得不行,“我说是呢?”
像是告白一样的这句话,不,比告白更浓烈的这句话,说出来就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荣登大堂,要么猝死牢中。
这能算作答案吗?他该怎么理解时寻光这句反问?倪仲对此感到困惑。然后困惑的倪仲转身离开了时寻光的寝室,留下时寻光后悔得锤墙。
并非幻想对象这么轻浮的存在,倪仲对于时寻光而言明显更重要更珍贵。要是当时追上去跟倪仲说清楚就好了,现在这样不就显得他只是将倪仲当作泄欲的对象完全没有放在心里吗?
明明不是这样的……
“发什么呆,赶紧上机器!”教长的催促终于将时寻光从昨天的失败中拉回来。
现在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测试。时寻光深吸口气拍拍脸,带好头盔走上环形机器站在正中间,将脚穿进地扣,又抓紧手环调整好姿势。腰间的安全锁在检测到人体后就自动生效,绕过时寻光的腰将他锁住。
教长戴上通讯耳麦,已经将手放在控制板上,等着时寻光做最后的调整:“准备好了我就开始。”
“好了,开始吧。”
机器缓缓运转,将时寻光整个人倒转下来。这是每位航天系学生都必须达标的科目,也是对时寻光而言最轻松的科目,只要平时随便上几次机,就能掌握平衡和力度。
本来这该是非常轻松的一次测试才对,只要用心感知机器微妙的倾斜变化,并做出细小的调整就能掌握主动权,从被带动的一方转变为主导者,这样一来再困难的模式和动作也能轻易完成。
对了,黑皮书里似乎也提到了类似的方法——先充分了解对方的身体,然后温柔地进行引导,最终找到两个人契合的模式。原来道理都是一样的。
不对!黑皮书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而且人和机器也不一样,人应该更富有色彩更值得去探索。
就像……就像倪仲。
倪仲两个字跃然脑中再也挥之不去,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骤然崩溃。机器开始不听他使唤,时寻光急着想找回之前感觉,可越是这样他的动作就崩盘得越厉害。
“时寻光你慌什么慌!调整呼吸,好好感受机器的运动规律!”教长的吼声在头盔内响起,“别做多余的动作!”
可是在时寻光的自我意识里并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他的手脚乃至全身肌肉此时都在尽力跟随机器的动作。可就像是从手里掉落的皮球不断往前滚,他弯着腰伸出手追过去,就在快要抓住它的时候,脚却不小心踢上去,于是皮球又朝前滚远。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平静的心态也开始逐渐变得烦躁,动作的幅度逐渐变大。
教长的手慢慢放上控制板,最终将机器停下来:“你今天怎么回事?”
时寻光发脾气似的一掌拍在机器上,恼得说不出半句话。
“你这几天的训练白做了是不是?”教长也气,点开训练影像用力塞进时寻光怀里,“你看你刚刚那是什么样!猴子捞鱼都比你有技巧。心理素质这么差,还想当舰长,去当操控员都没人要!今天就这样!”教长骂完人转身打算去关闭系统。
确实不成样子,手忙脚乱跟只绑着爪子的蚱蜢似的。时寻光放下扫描仪,再次站上机器,通过机器上的小型控制屏按下开始。
听见机器再次启动的声音,已经在等待系统关闭的教长猛然转身,见时寻光又自己跑上去并且还启动了机器就急得大喊:“你给老子滚下来!”
“我再试一次。”
“时寻光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第一堂课是怎么教你的!”
检测到机器开始运转,系统关闭失败并启动应急程序。
【系统关闭失败,启动应急自检程序。】
听见系统语音,时寻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滚筒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