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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飓风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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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己裹成毛毛虫的倪仲赖在床上不愿意起,哼哼唧唧的,仲迎进去叫了他半天也没能把人叫起来。
“你带男朋友回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坐在床边的仲迎拗不过他干脆放弃。
这句话终于唤醒倪仲的大脑:“他不是我男朋友。”虽然还是毛毛虫的形态,但好歹肯睁眼了。
“你父亲正在外面审人,不是就起来出去说清楚。”
“他有嘴。”虽然这么说了,但倪仲还是缓慢地支起身,面朝床头跪着发呆。
仲迎拿起床头柜的眼镜递给他,笑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低头盯着自己膝盖不敢乱动的时寻光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的不合身的睡衣在这时候显得他尤为可怜。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看起来略有些威严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着时寻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喝水。”倪璨想让自己显得客气一点,别吓到别人。
时寻光赶紧连连点头,捧起面前的茶几上的水杯送到嘴边,整个人不仅处于在最尴尬的情况下被发现的紧张中,更处于倪仲居然有两个爸爸的震惊中。
不不不,可能其中一位只是像他一样来借住的外人。
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啊!什么情况?两位叔叔也和他一样喜欢上了男人?那这样……他和倪仲岂不是有戏?
眼前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吧!
他已经混乱得不知道该先从哪里开始梳理情报,端着水杯的手不停在抖。
先前,想上厕所的时寻光从卧室里出来,只是依稀记得这里不是自己家,更多的内容还处于逐渐复苏中,因此没能阻止他无所畏惧地走出房门。
仲迎在厨房里做早饭,听见开门声以为是倪璨起来了,探个头出来想叫他,结果就看见个穿着自己儿子睡衣的陌生男生。
“你是谁?”仲迎刚问完就朝倪仲房内看了眼,大致明白过来。
“我、我是那个呃……那个……”那个半天也没那个出自己的名字,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飞快思考着是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是说出自己的身份,或者是和倪仲的关系?
“倪仲在里面?”虽然刚刚确实被吓一跳,但仲迎很快就恢复平静。
时寻光尴尬地指了指房间里头:“在,他还在睡。”
仲迎打量着时寻光,顺手关了火故意问:“你们两个没做什么吧?”如果不是时寻光的反应太过奇怪,他也不会往另一个方向去想。
“做什么?”时寻光被问得一愣,没理解仲迎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看来是没有。仲迎微笑着点点头,将刚做好的早点装进盘子里,不慌不忙地说:“你就当在自己家,别这么紧张。”
“嗯好,谢谢叔叔。”
听见叔叔这个词,仲迎没忍住笑出了声,搞得时寻光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紧张感瞬间达到顶峰,张着嘴想解释什么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就在他以为情况不会变得更尴尬的时候,旁边卧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时寻光闻声回头,就和正打算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对上目光。他愣住,倪璨也愣住。
“你是谁?”倪璨立刻皱起眉,警醒的表情里隐隐透着暗压的怒气。
“起来了?”仲迎从厨房里探出头朝这边看过来,“他是倪仲的朋友。”他说完就从厨房里出来,走进倪仲的房间,剩下时寻光和倪璨继续尴尬。
倪璨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仲迎的话而有所缓和,甚至多了几分怀疑:“坐。”
“嗯。”只是想上个厕所的时寻光被迫走到沙发边坐下,像个挨训的小朋友一样乖乖将手放在并拢的双膝上。
本来就短的睡裤在他坐下之后更短了,几乎露出半截小腿。倪璨给他带来的压力不小,光是将装着水的杯子放在他面前,他就慌得连说谢谢都结巴。
完了,他的第一印象就这么没了。时寻光寻思着该怎么挽回,但走到隔壁沙发坐下一直盯着他打量的倪璨实在是气场太强,让他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
不过为什么倪仲家会有两位男性长辈?
“你叫什么名字?”倪璨主动打破当前的沉默,时寻光满脸的不安让他实在是不忍心。
时寻光立刻抬起头认真回答:“时寻光,十九岁,航天系大二,身高一米八四,体重六十八,白羊座。”
倪璨没想到他会一连串报出这么多信息,下意识皱了眉:“喝水。”
心里已经因为那个皱眉而翻天覆地的时寻光也只好强装镇定,端起水杯。
“他不是我男朋友。”倪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客厅里,差点呛到正在喝水的时寻光。
什么?男朋友?!时寻光从来没想过这三个字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本来就已经说不清了,倪仲这句话不就是把他往活火山里埋吗?!
他抬起眼皮悄悄偷看倪璨,发现对方正一脸严肃地眉头深皱。
等等,也就是说眼前的两位叔叔以为他是倪仲的男朋友?一般不会有家长这么想的吧,难道他喜欢倪仲这件事已经暴露了?什么时候?怎么暴露的?
“学校宿舍隔壁的邻居。”倪仲再次补充。
倪璨看了眼忍着咳嗽的时寻光:“你们大半夜跑回来做什么?”
“不能说。”会挨骂。倪仲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个回答让倪璨感到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你说实话,你们大半夜的到底干什么去了。”
“约会。”倪仲依然说得理直气壮。
时寻光却被他吓得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来,想解释什么,但磕磕巴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约会?两个男生之间能用这个词吗?不能的吧!原来在倪仲看来,昨晚那样是在约会?那是不是,是不是……
站在倪璨背后的仲迎低着头在笑,隐约发出了一些声音,直到倪璨转头看着他,他才收敛许多:“好了,先吃早饭吧,你们两个快去洗漱。倪璨,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好。”倪璨看了眼时寻光,起身跟着走过去,“什么?”
仲迎看着外面两个人走进洗手间才小声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倪璨皱起眉:“认真的?”
仲迎笑着点点头:“倪仲带人回来还是头一次对吧,那小子……有点儿意思。”
听出来仲迎话里的意思,倪璨叹口气,只觉得头疼。一开始收养倪仲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的担忧,这个家的情况会不会影响到倪仲今后的人生。
现在看来,确实产生了不算好的影响。
“所以你别对人那么凶,笑笑。”仲迎说着捏住倪璨的脸往上提。
“我已经尽量表现得很温和了。”倪璨有些苦恼,“看起来很凶吗?”
仲迎慢慢眨了下眼,代替点头:“笑笑。”
听话的倪璨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抓住仲迎的肩将他转过去,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取下自己手腕上的头绳温柔地帮他绑好:“不是说好今天我做早饭的吗。紧不紧?”
“刚好。”仲迎低着头,嘴角藏不住笑,“谁让你非要赖床,倪仲都跟你学坏了。”
绑完头发的倪璨顺势从后面帮助仲迎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肩上:“那我回头好好教育他。”
仲迎就笑,打了一下环住自己的那双手:“倪仲和他朋友在家,你老实点。”
“嗯。”倪璨只是口头答应下来。
盥洗间里并排站在洗手台前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准确来说是只有时寻光怀有心事。倪仲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也就完全不在意自己双亲看见时寻光后奇怪的反应。他还在犯困,以至于整个人都不想多动一下。
可时寻光完全不一样。莫名其妙见了家长什么准备都没有,不知道倪仲的双亲对他是个什么看法。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大字——惶恐。
时寻光看着镜子里满脸倦意的倪仲,吐掉嘴里的泡沫,挣扎了很久才问:“我们昨晚是在约会?”
倪仲停下刷牙的动作,半闭着眼没反应,嘴里的泡沫顺着两边嘴角渗出来往下巴上淌。时寻光嫌弃得很,在架子上看了半天不知道该用哪块毛巾,最后只好用手给他抹掉。
“嘴里的泡沫赶紧吐了。”他说着按住倪仲的后背往下压。
倪仲机械地吐掉嘴里的泡沫,喝了口时寻光递过来的漱口杯里的水涮好嘴。缓了很久他才准备做出反应,可是时寻光刚才那句话还没在他耳朵里停留半秒,就找不着了。困,他现在只有这一种感觉。
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看着半闭着眼摇摇晃晃的倪仲,时寻光不知道究竟该怎么理解他当前的反应才好,于是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你想和我约会?”
迷迷糊糊的倪仲没细听时寻光在说什么,通常情况下无论对方说什么只要点头就好,潜意识里有着这个想法的倪仲点了点头。
时寻光又惊又喜,立刻涮了嘴放下牙刷杯子抓住倪仲的肩,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真的?”
他太用力,以至于倪仲终于因为肩上的疼痛而清醒不少:“什么?嗯,真的。”
“我也想。”借着心里的高兴,时寻光鼓足勇气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想什么?看着时寻光忍不下的兴奋表情,倪仲不禁产生疑惑:“大清早的,你为什么精神这么好?”
“还行吧。”心情大好的时寻光身心都放松下来,被遗忘的尿意就如洪水猛兽咬住他不放,“你能不能暂时出去一下?”
倪仲已经清醒过来,疑惑地看向时寻光:“你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上、厕、所。”
“请。”
“请什么请,你不出去我怎么上。”
“为什么不能?”倪仲想了想,凑近时寻光认真问,“你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没!有!”时寻光想索性将倪仲扔出去算了,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软下来抓住倪仲的手臂,弯下腰,“我憋很久了,求你了倪仲,先出去一下,我不想在你面前上厕所。”不想给你看见这样的我。
倪仲拍拍时寻光的肩以示安慰:“别自卑。”
自卑?时寻光还在发懵,倪仲就走出洗手间并且贴心地带上门,背靠着门旁的墙壁在等。
他还没洗脸。
暴风昨晚就已经来过一次了,规模不算大,然而当时寻光和倪仲吃完早饭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天空传来几声惊雷,伴随着横冲直撞的风在人类的世界里肆虐。
曾经这座城市里种着许多各个品种的树,如今已经全都被风拔光,剩下的那些也不过是些即使被风甩得到处都是也不会造成多大伤害的灌木。深绿得发黄的树叶在空中发疯似的旋转,被按在大楼墙面上狠狠磕碰,最后又被拉走。
又是一道撕裂灰色天空的闪电落下来,劈在后山的方向。时寻光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眼倪仲,暗自庆幸。
“你们今天就在家吧,别回学校了。”站在落地窗前的仲迎看着外面的天气,拉上窗帘。
“可是……”下午有训练课。时寻光挠了下后脑,没能说出后半截话。不过就这天气,估计也得停课了。
“现在走不安全。”见时寻光一副为难的表情,仲迎只好再劝。
时寻光点点头。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终于让他获得了安心感,也逐渐适应当前的气氛,倪仲的双亲虽然给人一种除了他们彼此以外,与谁都有隔膜的感觉,但总的来说并不难相处。
客厅里因天色变暗而开启的灯闪了几下,灭了。屋子里立刻黑了许多,仲迎不得已又将窗帘来开,好使得家里能亮堂些。
倪璨皱着眉头从厨房里出来,边擦着手边说:“停水了。”
“也停电了。”仲迎指了指客厅的灯,依旧站在窗前。
“窗户都关好了吗?”他走到仲迎身边,下意识搂上去。
仲迎悄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回头看着沙发上的倪仲:“倪仲,去看看你房间的窗户关了没。”
支人回避的意味很浓,时寻光立刻就懂了,转头看向发呆的倪仲拽着他起来:“我们这就去检查。”
倪仲有些不情愿:“关了的。”
“去确认一下,走。”由不得倪仲不愿意,时寻光硬是将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推着走进卧室。
“我关了的。”被推进卧室的倪仲指着窗户给时寻光看。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时寻光立刻拦住:“看起来关了也许并没有关严实。”现在出去万一看见什么不好意思的画面,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倪仲的双亲了,“别这么敷衍。”
倪仲终于发起了脾气,满脸不爽:“你有点烦。”
提了口气的时寻光想辩解,还没来得及开口整栋大楼就开始晃动。倪仲站得不是很稳,时寻光想起前几天他从楼梯上滚下去的情形,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就推着走到衣柜前迫使他蹲下,自己跪着前面双手撑住柜子,将他护在里头。
没关系,就算天花板塌下来他也能帮倪仲撑一会儿。
“这栋大楼很结实。”倪仲仰起脸看着时寻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丝毫不费劲就能看见彼此脸上的痣。
“你别说话。”现在的姿势多多少少有些暧昧,在外人看来或许已经超过了保护的气氛。
时寻光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有罪的时寻光,只要他的手臂往下几寸就能抱到倪仲;有罪的时寻光,只要他的脸再凑近几寸就能亲到倪仲。
有罪的时寻光,擅自拟定了一个契机——如果倪仲再继续看着自己,就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