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芗歆

5、第 5 章

　　“该死，该死！”
　　“不听话，该死！”
　　别墅里的灯光与老妇人的话一起充斥着这片地域，林焕努力地让视线清明一些，他看向自己身边，瞬间，他穆然清醒了。
　　花瓶，他的右手边有一个花瓶。
　　林焕一只手抵着老妇人的手，另一只手伸到花瓶旁。
　　拿，拿到了……
　　林焕看了看老妇人，老妇人没有在意客人拿了她的花瓶，或者说，在老妇人身体里的东西，根本不在乎。
　　林焕把花瓶举到头顶，刚想向老妇人砸过去……
　　“砸下来！”
　　一个声音响起来，硬生生止住了林焕的动作。
　　“砸啊！”
　　“像原来一样砸下来啊！”
　　原来……
　　林焕拿着花瓶的手有些发颤，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他感觉自己早就应该被掐死了。
　　林焕感觉老妇人的力气松了。
　　“怎么？不敢了吗？”
　　林焕挣开老妇人，看向四周，老妇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林焕看了她一眼，那东西已经从她身上离开了。
　　“出来。”
　　“现在可不是出来的好时候。”那个声音又说。
　　“我看林警官现在，不光枪没了，胆子也没了吧！”
　　“你是谁！”林焕握着花瓶的手抖的更厉害了，他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别着急，咱们来回忆一下吧。”那个声音带着笑意却莫名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滚！”林焕朝着墙把手里的花瓶扔了过去，花瓶在碰到墙的一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借着墙的弹力弹了回来。
　　“别生气啊！”那个声音依然在林焕耳边，“你还是没懂，跟当年一样。”
　　“伤人伤己啊！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充斥着整间屋子，林焕绝望似的闭上眼睛，他累了，似乎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累过了。
　　“坚决啊，好坚决啊！”林焕听着那声音继续讽刺他。
　　“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啊！”
　　“你今天怎么犹豫了呢？”
　　“这可不好啊。”
　　“这不是你啊！”
　　“你应该想当年一样，遵从本心啊！”
　　“我说的对吗？”
　　“林，警，官。”

　　秦栯撞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林焕坐在地上，身上，胳膊上的擦伤，脸上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手里还举着一颗眼球，秦栯不知道这个画面已经维持了多久，他快步走到林焕身前，他看清了林焕的脸。
　　原本会说话的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毫无生气，脸上还有几道划痕，脖子上有明显的红痕，整个人呆愣愣的。
　　秦栯皱了皱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林焕身上。
　　“林焕？”秦栯碰了碰他。
　　林焕抬眼看了看秦栯，一双大眼睛好像回了神，但只有一瞬间，聚焦就散了。
　　“没了。”林焕轻声说。
　　“什么？”
　　林焕摇了摇头，“没了。”
　　秦栯打横抱起林焕，他有些惊讶，看起来不是很瘦的人，原来这么轻吗？
　　林焕身上的血沾到了秦栯的白衣上，秦栯走出别墅，迎面撞上了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小李和马艮。
　　“秦队，你……”小李刚想问什么，被秦栯怀里的人吓了一跳，“林焕他怎么了？”
　　“我送他去医院，你们先去查查里面，不许破坏现场。”秦栯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马艮看着秦栯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林焕睁开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医院？自己怎么到医院来了？
　　“醒了？”林焕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只见秦栯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夹子，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照的他眼里泛着一丝丝的微光，林焕看得呆了一会儿。
　　“啊。洗手间在哪？”林焕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是傻逼了吗？
　　秦栯倒是没有在意，真的抬手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下床之后没有二十步远的地方。然后继续低头看夹子里的东西了。
　　林焕红着脸，噘着嘴，吸着拖鞋到了洗手间，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原本红彤彤的脸蛋瞬间变得苍白。
　　“啊！”
　　一声惨叫从洗手间传来，秦栯扭开洗手间的门，看见了浑身发抖，用力就着水搓洗自己手的林焕，一双白嫩的手已经被搓红了，快要愈合的伤口被他硬生生的搓开了，血流了出来。
　　秦栯走过去，关上水龙头，强迫林焕面向他。
　　“血，都是血，洗不干净了。”林焕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杀人。不是我。对不对。”林焕求助般地看向秦栯，“真的，洗不干净了，血，手上都是。”
　　“可是，我没有，我没杀人啊。”
　　秦栯看着林焕林焕脸上挂着眼泪，一双大眼睛无助的看着他，整个人在不停地发颤。
　　“是你，就是你，你怎么能不承认呢？”又是那个声音。
　　“滚。”这句话是秦栯说的。
　　林焕似乎是想寻找安全感，整个人往秦栯怀里钻。
　　“咦？你能听见我说话？”那声音似乎对秦栯很感兴趣，“你是谁？”
　　“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滚回去！”秦栯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但他停顿了一下，罪魁祸首林焕浑然不觉，依然在一个劲儿的蹭……
　　秦栯突然觉得自己进来就是个错误，应该让这人在卫生间里自生自灭。
　　“身上还有伤，别乱动。”秦栯最终还是顾及林焕身上的伤口，把他禁锢在怀里，定睛看向对面。
　　“你跟林焕走这么近，就不怕吗？”那声音问， “杀人不眨眼，冷漠无情，翻脸不认人，那可都是他啊！”
　　“哦。”
　　秦栯看向自己怀里还在发抖的某人，神差鬼使地拍了拍他，以做安抚。
　　“不关你的事。赶紧滚。”
　　“我很期待，你后悔的那一天，哈哈哈哈——”那不知来自何处的笑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了……
　　秦栯把林焕从自己身上弄下来，林焕抓着他的手，死活不放开，“林焕，林焕？”
　　林焕眼里的聚焦有些散，秦栯蹲下来，强迫林焕看向自己。
　　“你看着我，冷静。”
　　林焕看着秦栯，张了张嘴，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你很好，不是你，你没有杀人，记住了。”秦栯慢慢的说，如果林焕现在是清醒的，他绝对会惊讶，他估计死都想不到，这个刚认识几天，看起来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的人，会蹲在自己面前，轻声哄自己。
　　但林焕现在整个人都是混沌的，他抓着秦栯的手，“可，可是，血，全是血，洗不干净的血，手上，血……”
　　秦栯叹了口气，“你再好好看看。”
　　林焕安静下来，歪了歪脑袋，咧嘴笑了。
　　原本一双布满了伤痕的手，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像原来一样，白嫩，无暇……
　　几分钟后，秦栯看着睡着了的林焕，转身走到病房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心里有根弦紧绷了起来。
　　他不喜欢医院，甚至说，是讨厌医院。
　　他来医院，每次只是因为工作需要，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迈进医院一步。
　　“刘主任！”一个小护士拦住了一个人的去路。
　　刘主任看了看护士，又看了看周围，“什么事？”
　　“有人来医院闹事，说十年前……”
　　护士的话随着刘主任的眼神渐渐低了下来，刘主任附身对护士说了什么，护士红着脸跑开了。
　　刘主任看着护士离开的背影，“太年轻。”
　　说完，他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经过林焕病房的时候，他的视线被站在病房门口的秦栯吸引住了，他愣了愣神，看着秦栯。
　　“你有事吗？”秦栯看着面前的人。
　　刘主任头发已经发白，皱纹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脸上，眼睛后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温和，让人放松。
　　秦栯上下扫了他一眼，得出了一个结论——势利，心机。
　　能越爬越高，而且还顺风顺水，看起来对谁都是和蔼可亲的样子，面具，从来不会换，可面具下面的样子，谁都不知道。
　　“没事，”刘主任瞬间恢复了笑容，“我看你很像我一个老朋友，所以有些惊讶。”
　　秦栯没说话，刘主任也不嫌尴尬，继续问，“你在这里是……”
　　说着他往病房里看去。
　　秦栯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冷冷地丢下两个字，“朋友。”
　　“哦，哦，哦。”刘主任笑笑，推了推眼镜，“那就不打扰了，祝你那个朋友早日康复。”
　　按常理，这段对话应该一秦栯的一声谢谢而告终，可秦栯到底是秦栯，不是什么感情丰富地快溢出来的人，再者说，秦栯对着怎么一个人，可真没什么耐心。
　　刘主任正等着秦栯的一句谢谢，然后好退出这段对话，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抬头看看秦栯，秦栯瞥了他一眼，问，“你还有事？”
　　言下之意，没事爽滚，别在这里污染空气。
　　“没事，我先走了。”刘主任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转身离开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脸的笑意推了个干净，转而带上的，是一张冷漠的面具。
　　秦栯走到护士站，有一个护士在那里，秦栯走过去，“能帮我调一下二十三床的病例吗？”
　　护士红着脸看着秦栯，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最终摇了摇头，说，“我们医院对患者的病例是保密的。”
　　秦栯叹了口气，把警察证从口袋里拿出来，往前一推，“现在可以了吗？”
　　护士看了看秦栯的证件，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