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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九章 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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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荒大陆外,海域浩淼,而在其东分布着数千海岛。
在其中的一处岛屿中,伫立着一座堪称华丽的宫殿。纯白的白玉石阶,流转着光华的琉璃瓦片,玫瑰红色的玉石墙壁,整个宫殿比之号称浮荒大陆上最富有的天阑宫殿,也不逞多让,甚至多了一分飘灵。
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宫殿,只见着美貌的婢女行走匆匆,却不见巡逻警戒的侍卫出没。
而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有一处禁地,一处终年寒冰不化的禁地。
几乎可以将人灵魂冻结的寒气源头,是一张白色的冰床。
冰床上,躺着一个一身水绿衣裳的女子,五官秀美精致,美好的菱唇没有一丝血色,但扬起的,却是一抹解脱般的微笑,仿佛永恒的沉眠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的眉心处,是一朵绽放着的五瓣碧色桃花,干净而妩媚。
就在这令人无法忍受的寒冷冰床上,还坐着一个红衣男子,望向他的瞬间便会有种错觉——整间冰室的寒冷,因他而驱散!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枝折下的桃花,殷红的色彩如同冰室中跳动的火焰,带着暖意。
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美得惊人的凤眸里带着倦怠,瞳孔深邃悠远仿佛经历过太多而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致。
如果说,慕碧涵的美丽出尘有如清冷的月光,带着虚幻的无法触及,那么,这个男子的美丽倨傲,有如红莲阴狱中盛放的血色火莲,永远冷眼睥睨众生。
然而,这般出色的男子,他的头发,竟然是和雪一样的白色!
苍凉、悲伤,如同一场终年不化的雪,落满他的肩头。
究竟是怎样的悲伤,究竟是怎样的痛极,可以令这般男子白发?
此刻,那双深邃悠远的眼眸落在冰床上的女子,竟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很轻虽然很浅,但确确实实有了温度。
“外界的桃花已经开了,”绝美的男子伸手轻轻触碰冰床上女子秀美的两颊,明知不可能有回应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将手中的桃花放在女子白玉一般的手中,微微叹息:“只可惜岛上的还没有开,连个叶都还没长。”
……
“你若不醒恐怕再过百年那些花也不会开吧,”清冷的手指轻轻抚摸女子眉心处的碧桃,语气有些低沉:“打从以前我就知道,你决绝起来是不会留一条后路的……你也真的没有留下一条后路……”说道这里,原本低沉的语气中竟带了一丝哽咽,触摸着眉心的手仿佛被烫到似的迅速收了回来,遮住自己微红的凤眸。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撩开额上的发荫。
他的眉心,竟然也有着印记!
不同于女子的碧色,他的印记是鲜艳的火色。那是一朵血色的莲花,然而在他的眉心处,竟似燃烧的火焰。
“原本是想好好对你的,可我还是伤了你……”高傲强势的男子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舔舐伤口,痛到极致竟连泪水都流不出:“第一次如此,第二次依旧如此……我似乎并不会爱人呢……我,仍是不顾你的意愿,强行留下你的一魂一魄……撕裂灵魂的感觉很痛吧……可我,真得不想再一次在人群中寻找你的转世了……真的……太痛了……”痛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没有她……他连死都做不到……
原来,你真的是我的劫数。
可笑我,妄图掌控既定的命运,最终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耳边仿佛还有当日的声音,相隔五百年,竟还是清晰出现在耳边:“我此生就是爱得比你多,因而痛不欲生。我以木灵之名为誓,生死轮回,永不再爱上你!”
“宫主……”冰室中传来禁地之外的恭敬声音惊醒了陷在泥沼中的男子,悲伤的神色敛起,凤眸里不带一丝感情。
那一刻,他变回了这里至高无上的存在——
无忧岛,涵碧宫宫主,幽煌!
涵碧宫中类似总管职务,同时是统辖之下的五岛之一的风廷岛岛主,此刻正恭敬地候在禁地之外。虽说以宫主的平日的表现是十分讨厌别人接近禁地的,但此事并非寻常,若是这个消息延误,受到惩戒的怕是自己。
“何事?”一如往常的清冷话语,一双冷凝毫无波动的凤眸竟让这位身经百战的风廷岛主不敢直视,忙低头将手上的锦盒捧到幽煌面前,恭声:“禀宫主,是陌云岛主找到您要寻的东西了,属下不敢延误便来禀告宫主。”
“何物?”
“九幽怀梦草。”
天阑
将军府
戌时
此时,天色将暮,天际将最后的碎金般的光芒隐去。
昏睡了整整三日的少辛,指尖微动,长而浓密的眉睫缓缓开启,黑色的瞳孔带着刚睡醒的迷茫,打量着空无一人的屋子。
而本应照顾他的小竹,碰巧有事出去了。
他,为何会在这里?
开始努力回忆的少辛细细回想,不知想到什么,原本尚有些红润的两颊顿时失了血色。
他,竟然对公子下手?!
还有……
少辛抿唇,一向清冷却绝无阴狠的眼中,蒙上带着杀意的阴霾。起身,也不管自己身体有些虚弱,将暂时可以提神的药丸看也不看多少全都丢进口中。
好了那么一丝丝的脸上,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的决绝。
此时的忘忧,手中正拿着当初陆叶珩塞给他的一摞子书中的其中一本。这是一本史书,讲述的便是天阑是如何结束乱世乃是建立出而今如此强大国家的历程。
坦白说,忘忧是很不喜欢史书的。史书是留给后人看的,所谓的真实不过取决于见证他的人数。眼下的史书,指不定被怎样美化修饰过呢。
随手翻了一页,正巧翻到衡德年间的记事。
衡德,是先皇还是个皇子时的年号,距今已有四十多年。
书房中,庞铸正在擦剑。这是他少年时留下的习惯,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他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当年,也就是凭着手中的这把剑,拥护二皇子苏启,进而封侯拜相,自此庞家的势力蒸蒸日上,与定王苏湛分庭抗礼。
不过,这些都还不够……
正有些出神,叩门声传进耳中。
庞铸一向不喜欢别人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不禁脸上有些不悦。但官场数十年早将他当年的戾气磨得圆滑,很快便压制了自己的怒气,扬声:“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复又开口:“少辛。”
少辛?难道,是那个少年神医的保镖?
虽然那个什么忘忧性子有些古怪,但他既然出身药王谷,又是药王的入室弟子,能拉拢自然是好。这个少辛他只有几面之缘,前几次见面,除了觉得他长得有些像皇室中人,心里不知为何倒是很不愿意和他多有接触,即便当日见他武艺不俗,也是下意识不愿多见的。
然而,他竟然主动来见他。
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进来。”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身几乎可以融进黑夜的黑衣,穿在那个男子身上,有着一种肃穆与死寂,看得人心中有些发凉。
庞铸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口:“有事?”
点头,少辛苍白清俊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追忆,开口:“一将功成万骨枯,庞将军当年受封为将,其后更是助先皇得到皇位,荣光无限,不知可否记得一人?”
庞铸心中有些不安甚至烦躁,但仍耐着性子问道:“谁?”
“苏、羽!”少辛望向那位早就不及当年戎马的英气男子,平静的眸底杀意尽显,身影一闪,直直扑向那个因听到那个名字而面色大变的将军。
“衡德三年,帝后林氏诞子一名。德帝大悦,赐名羽,封为储君。而后二十年,另纳妃嫔无数,有子十一。
衡德二十三年三月,德帝病重
衡德二十三年九月,德帝驾崩。留下遗诏,以太子苏羽失德,改立二皇子苏启。
衡德二十三年十月,苏启登基,改年号沐雨,前太子苏羽失踪……”
什么失德,什么失踪,分明就是杀凶篡位嘛。忘忧撇撇嘴,对于这种粉饰太平的史书很是不以为然。
不看了!还不如找小珩珩玩五子棋呢。说也奇怪,虽然小珩珩下意识知道一些现代的词语之类,但上辈子几乎每次都可以将自己杀到片甲不由的五子棋,在这辈子真是烂的可以……
随手将那本书扔在桌子上,忘忧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去。
自开着的窗而吹进的风,轻轻将书翻了一页……
“……与前太子同时失踪,尚有同母胞弟,十一皇子苏辛,年仅五岁。
同年,启帝屠尽同脉皇弟,只余双生胞弟苏湛,赐封定王。
沐雨十年,启帝驾崩,传位幼子苏和,定年号和澜,定王苏湛为摄政王……”
已经看到陆叶珩的忘忧,唇角一扬,眉眼带着喜悦,扬声:“小珩……”
话语,戛然而止!
一股比被少辛掐住无法呼吸更加痛楚的感觉,以无比迅猛的速度,蔓延开来。
那是,一种,几乎将灵魂撕裂的痛楚,无论怎样的受伤,都不及眼下的万分之一。
陆叶珩回眸时,正见着他那清秀的脸上,带着痛楚与狰狞,发白的唇哆嗦着——那是根本呼号不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