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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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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沉入心流深处的体验对你而言并不新鲜,早在越初弦带你去温室的首日,你就从他手中的玫瑰花里经历过一次。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古老深邃的星盘承载着更悠久的历史,只有最纯正的巫师血统能激发它的潜能,放空灵魂,把它沉得越深,呼吸就越困难,但四周的场景却清晰到可怕。你看到的不再是被黑色粘稠液体包裹的暗物质,而是仿佛刻在眼球里的“真实”,一切可触摸、可倾听、可嗅闻的东西都与现实无异……
“我这是在哪儿?他的记忆?”
清冥的声音在脑外响起:“不,这是魂滩,与你接触的紫罗兰里隐藏着它主人的灵魂信息。去抽取、解读,然后猜测出正确的信息吧,我相信你不会出错。”
你深吸一口气。
紫罗兰的花瓣表面延伸出半透明的丝线,像人的神经。你顺着丝线的指引往前走去。
一座上了年纪的欧式宅邸浮现在眼前。
金发男孩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抱着一只坏掉的兔子玩偶。破旧的阁楼里摆放着数台金属构件拼接成的机器,在实验台中央,几罐冒泡的绿色玻璃瓶有序地旋转着,发出霉菌的气味。一声呻吟传来,你侧过脸,看见一名美得令人心碎的少妇捂着额头倚靠在墙边,嘴里念叨着求饶的话语。
“放过我吧……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催促她的是粗暴的中年男人,你一眼就认出那是年轻时的方教授,“别磨蹭!喝了它!快!”
“不,求求你,我还有孩子……不能在他长大之前变成怪物……”
“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遇到危险!”他失去了耐心,一把抓起她的脖子,把她撞在书柜上,她痛得手脚抽搐,“不想让你儿子受苦,就快照做!现在!”
妇人呜咽着,爬行在潮湿的地板上,她细嫩的皮肤显示出早年享受的奢华生活,但身上血迹斑斑的伤痕证明最近她过得惨无人道。
“妈妈。不痛不痛。”金发男孩上前抱住她,安慰了起来。
“干什么?别挡路!”
“不许你对她动手!你是坏人!”
虐待他母亲的中年人在他眼中就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他要从野兽手中保护她。而他想保护她的眼神越强烈,就越激起了中年人的愤怒——
“啊!”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大腿,男孩疼得晕厥过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那人灌下黑色的药剂,口吐白沫,浑身血管蠕动起奇怪的波纹,手脚疯狂地挣扎,而后,眼角流下不甘心的泪水……不知过了多久,他抱着已经不再动弹的她,跪在地上,疯狂大叫,但她已经再也不能回答他的呼喊。
他见证了一切。
年幼的孩童缩在角落,看着最爱的母亲饱受他人折磨之苦,想逃而不能。
那天,他痛失了最爱的人、成为了孤儿;而这份诅咒又延续到他身上,十五岁那年,他因为爱神之泪体质受尽师生白眼;后来,他遇到了你,发现你可能像当初的她那样遭遇不测,才会对你、对成为司巫如此执着。
“不许你们……伤害……她……”
“她”和你的影子重合了。
孩童变成了少年,但他的不安与日俱增。
曾经清澈的眼神被悔恨和无能的痛苦遮蔽了理智,紫罗兰的花瓣迅速变黑,无数浓稠的黏液将他包裹,他的声音变得粗粝、思维变得极端、独占欲变得超乎想象,也都是那天之后的事。
即将分裂的人格,如诅咒般摇摇欲坠。
“初弦!”
你叫他,可他听不见。
你伸手抓紧他的手,那个人只是笑着摇头。
“你知道,其实我大可不必这么在乎你……我可以创造我母亲未竟的事业,前所未有的司巫的伟业。”
他明明看着你,却好像眼中空无一人。
你拼命摇晃他的肩,“别吓我!你是初弦,对不对?清醒一点!”
“……人体炼金术这门学问高深到什么地步?但凡自诩了解皮毛的声称,都是一种亵渎。他们都说我是一个极富洞见的人,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魔法的不足,可即使以他为人称道的宽阔视野,依旧填补不了愚钝世人的残缺漏洞。爱神之泪可以改变所有巫师的命运!人体炼金术不是什么经典理论,而是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是革命,是突破常识的智慧!为了它而牺牲,她的死是有价值的,是有价值的!”
他越说越痴迷,癫狂得一如当时的方教授,也许这样就可以解释那场灾难的缘由。
但你不这样认为!
“别自欺欺人了!你只是后悔当时没能力救下你妈妈而已!你难道是这样的胆小鬼吗?越初弦!”
你抱紧他,无论他身上滚烫的暗物质如何侵袭你的皮肤,都不肯放手。
回来吧……初弦……
你认识的他……是会因为得到朋友而欣喜、看到食客快乐的表情而欣慰、听到别人的苦难而同情、得知别人的危险而担心的、最最温柔的少年……
或许,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一个人把他从这荒唐的黑色梦境里扯出去,叫他清醒一点。
“——时间到了!抓住星链!”
清冥一声令下,你眼前的幻境全部消失。
你大口呼吸着占星室里的空气,手心还攥着已经变形的紫罗兰,仿佛仍沉浸在梦中无法回到现实。
刚才……他在等你。他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你不顾酸痛的肢体,从躺椅上爬起来,推开钟楼的门,回头道,“谢谢您的帮助,司巫大人。之后我也会遵守诺言、任您差遣,但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你要去见他。”他说的是肯定句,“你也会平安回来。”
你感谢他的祝福,而后头也不回地迈向不断向下的旋转楼梯。
秘密温室如今已被改造为一处荒凉凋敝、满是人工构件的实验室。满地都是几近腐烂的残枝败叶,看着就叫人心痛,那些曾被越初弦当成宝物的花朵在暗魔法前连苟延残喘的权利都没有。
你站在看守房前,画下一则魔力探测阵,细细聆听空气里水滴的呼吸。
一群黑袍巫师穿行于机械魔药实验台附近,恶心的薰臭味包裹四周,听声音,是方教授在不耐烦地呵斥他们“手脚麻利些、抓紧时间”,冷不丁还会踢偷懒者一脚。法咒继续向前,红黄蓝闪烁的灯球共同组合为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大型炼金阵,阵上绘制的图案沿用了某些上古暗魔法,而法阵的中心,是一名赤裸着上半身的英俊少年——
他抬眸,与你的探测法咒对视,眼底全是愤懑、不安和悲凉。
“初弦!”你猛地捂住嘴,“你果然和他们在一起……”
他的灵魂已被蚕食,你必须尽快把他救出来!
房间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快点!满月之夜一个月才有一次!错过今晚就要耽搁进程一整月了!爱神之泪的力量会随着年龄增大而减小,再这样等下去,他就会变成普通人!”
“可是教授,司巫明明下过死命令,不许我们动越初弦一根汗毛……”
“那是因为以前我们是怂包、只知道畏手畏脚!可现在不是了,有了爱神之泪附身者主动参与,实验当然可以继续推进!为了人体炼金术的梦想,我就算事后遭到清冥的处罚也心甘情愿!他只是个杀人机器,又不在乎多看到一个死人!”
方教授的声音完全失去了理智,你看到他在黑夜里冒出红光的眼,兴奋,期待,些许紧张,以及夙愿终于可以得偿的喜悦。
最后,他转向了越初弦。
“我最可爱的学生啊,你有什么话想交代给我听吗?万一失败,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我也能问心无愧地替你完成弥留之际的心愿。”
越初弦脸上是看透生死的淡然,他停顿了许久,只轻轻说了句:“若我赢了,我会按照约定成为司巫;若我输了,你们不许对她下手。”
“她?哦,当然,我向你保证。”
谁也不知道这句承诺是否可信,但他满是皱纹的手指已经伸向仪器的开关按钮,你倒吸一口凉气,再也顾不上隐匿身形,猛地撞开实验室大门——那些门上的枷锁你已经解除过一次,如今再解一次也并不困难。
“放了他!”
你一把将法杖伫立于泥泞之上,脸颊如被烈焰灼烧过一般露出凶狠的火光,风之咒回荡在温室四角,拦住了他们接近中央实验缸的脚步。
方教授见到你,先是一愣,随即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哎呀,这是哪位稀客?我们尊敬的魔女小姐居然回来找我了,没有比这更大的惊喜——”
“放开他,否则我毁了这里。”你打断他,话语里尽是威胁,“我不开玩笑。”
“那你问过他本人的意见了么,亲爱的?”
“什么?”
你惊愕地看着站在台上的越初弦从容不迫地解开手腕上的注射器,顺手披上一件轻盈半透的薄纱长袍,向你走来,表情既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温存、也不像是获得第二个实验样本的满足。
他的脸上,只有警告。
“为什么要回来?”他双眼一盯,你便被冻结在原地,心肺酥麻,呆呆看着他的指尖掠过你唇瓣上下,“我恳求过你不要离开,但你还是走了,那如今就别妨碍我的计划。否则,我会对你做出任何事来保证你不会继续妨碍我……”
一个激烈的吻夺走了你的呼吸。你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做好了和这些敌人奋战到底的准备,可你没想到他会忽然吻你。
“唔——”
你勒令自己推开他,焦灼的吻令你的脸庞开始发烫,一如多月前那些恬静美好的夜晚,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刻骨的温柔、如今摇身一变刻骨的狠厉。
为什么吻也能这样叫人绝望?
“你走吧。”他的鼻息停留在你耳后,像在对着你的后脖子吹起,其他人谁也听不见,“我要留下来,完成我母亲的愿望。必须有人站出来完成这场实验,这样,今后被爱神之泪选中的巫师也就不用受苦了。”
“可他们骗了你!他们没打算遵守和你的承诺!清醒一点!假如你真的死了、没有任何强制力能约束他们的行为!”
你不甘心地扭头,但每个侧脸的动作都会被他追上去的亲吻所征服,浑身快要失去支撑力。
他不再回答你,只顾从你唇上攻城略地。
一瞬,你从他冷漠的眼神里找到了一丝杀意。
困在时间尽头的灵魂因爱生恨魔力暴走,甚至想杀死心爱的人,这就是饱受童年阴影折磨的他选择的道路吗?
但这一刻你也意识到,你们的地位和初次见面时彻底颠倒了。现在,轮到你拯救他了。
A 躲开他的攻击并反击,需判定闪避敏捷,若成功则跳转至【23】,失败则跳转至【25】
B 用言语打动他,需判定魅惑法术,若成功则跳转至【24】,失败则跳转至【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