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之燕》对月穿花

7、会所

　　路上车流粘稠，无端带来一股子燥热，高挂的霓虹灯与夜色相交，凭空让人觉得有些暧昧，楼下便利店靠窗的座椅上坐满了挤着吃便当的人，有小姑娘穿着jk和汉服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街市人群中，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意，情侣偶尔会在街角处接个或短促或绵长的吻，也有穿着工装的工人找个角落，汗水滚落到正扒着的盒饭里，公交车缓慢如独行的老妪，偶尔从地底下传来低低一声轰鸣，那是地铁呼啸而过的声音。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是城市人形形色色和夜晚的暧昧低语，陆轻盈攥紧了安全带，有些不安，进入商厦的车子行进缓慢，方唐有些不耐，从烟盒里抽出细长的烟，在点燃前简单问了一句是否介意，陆轻盈摇摇头，精致的打火机于是便点燃了雾气，顺着车窗外散落。

　　陆轻盈还是没忍住：“方总，抽烟对身体不好。”

　　方唐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啊！”

　　话音里面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陆轻盈不知道，又想知道，却又不太想问。

　　车子外面有男人穿插而过，对着方唐吹了声口哨，方唐没理睬。

　　“知道今晚我带你去哪里吗？”

　　陆轻盈摇摇头。

　　“想让你做个选择，轻盈，我问你，爱情和面包，你选择哪一个？”

　　“啊？”陆轻盈有些惊讶方唐会这样问自己，有些无措，苦笑了一声，“没有爱情，也没有面包，方总，我是不是很失败？”

　　“嗯？”方唐从后视镜看了眼，陆轻盈，意味不明的笑笑，“爱情比面包更难得，面包其实很容易，或者能力，或者女色，当然，男色也行。”

　　陆轻盈听了有点呆。

　　这是本市最高端的商厦，各大名牌进驻其中，每一样价格都不一般，按照陆轻盈加班满勤工作一个月，可能也只能够得上商厦里面一个普通评价的包包。

　　就连停车库的收费都要比普通商厦贵上好几倍，不过这车库里面停的最便宜的恐怕也是宝马五系。

　　难道方总是准备带自己逛商厦买东西的？

　　陆轻盈觉得有些奇怪，她和方唐早就不能算是一类人了吧。

　　方唐关了门，上下打量了一眼陆轻盈，摇摇头，然后带着陆轻盈到了一楼一家精品店里。

　　“方姐您来了。”

　　导购对方唐很熟，一上来就接过女包与外衣，也并不介绍店里的新款，只是嘘寒问暖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当然，极大可能是思念买主钱包里的钱。

　　“方总累了吧，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给您倒杯果茶。”

　　方唐坐下来，漫不经心的翻开沙发上的一本时装手册，一页一页翻着。

　　陆轻盈站在一边，有些局促，这家品牌算得上是很有名气的奢侈品牌了，最便宜的也是四位数往上走，陆轻盈没有钱并不代表她没有好奇过，对比自己身上每个都没有超过一百元的单件，由衷感觉到了有些紧张不安。

　　尤其是旁边的导购，看着她似乎还带着点儿窃窃私语，让她更加不安且不适。

　　虽然没有明说，可那目光却让人感觉像是针刺一般，带着或许只有当事人才能感觉到饿轻蔑与恶意。

　　“你站着做什么，坐啊！”

　　方唐看陆轻盈还站着，有些奇怪，眉头皱了皱。

　　陆轻盈小心的坐了下来。

　　一开始打招呼的导购端来两杯果茶，其中一杯往陆轻盈面前一放，就忙着照顾方唐。

　　方唐在时装册上点了几件，又问了陆轻盈穿的大小，就让导购去拿。

　　导购脸色有些微微变化：“不知这位是方姐的——”

　　“哦，是我妹妹。”

　　导购恍然大悟一般：“是妹妹啊，姐姐带妹妹来买东西，太令人羡慕了，我要是有这样的姐姐，我可高兴死了。”

　　方唐笑了笑没说话。

　　陆轻盈一脸疑惑，然后是拒绝：“方总，您这是——”

　　方唐道：“穿上我看看。”

　　陆轻盈没有反对，有些忐忑的进了试衣间，要试的衣服早就被分门别类的挂好，她只要挨个试过去就好。

　　以前她也觉得，衣服么，好赖都是穿在身上的，人好看，穿什么都是好看的，那些价格很贵的衣服，其实都是智商税，现在发现原来并非这样，毕竟以大众长相居多，漂亮的一定程度的还是少数，不说五位数及以上，一百的衣服和一千块钱的衣服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差别。

　　比如说面料，比如说版型。

　　“身材不错。”

　　看陆轻盈从试衣间出来，方唐微微颔首，旁边的导购很夸张，一直在说实在是太漂亮太适合了，似乎陆轻盈穿上这件衣服，立刻就能当选选美比赛第一名。

　　镜子中的人确实漂亮，即使脸上的妆容已经消退，眉眼有点憔悴，但裙子恰到好处的裁剪让身材浓纤合度，版型极好的将身材优势全部发挥了出来。

　　衣服很贵，陆轻盈很想拒绝，又或许是没那么强烈的想拒绝，这样漂亮的、合身的裙子，谁不想要一件呢？

　　方唐不容置疑的付了钱，陆轻盈轻轻吐了一口气，一瞬间有点儿怅然，又有点儿唾弃自己，还带着一点自己也难以形容的说不出口的隐秘的开心，跟着方唐去了品牌的化妆柜，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公司要求平日里是要化妆的，最起码要化个淡妆，素颜朝天见客户，实在是不太礼貌的方式，陆轻盈自然也是化的，可平价的化妆品与高昂的贵妇化妆品本来就是不对等的。

　　就像定妆用的粉扑，用羊绒做成的粉扑清扫过脸颊带来的香气让陆轻盈有点恍惚，用过了好的东西，心里自然就很想要拥有，自己包包里面的那个散粉，用起来呛人，还总是浮粉，让人嫌弃。

　　陆轻盈底子不错，好好打理一下，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美人，眉宇间带着脆弱又坚韧的美丽，眼神里似乎含着深不见底的愁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很漂亮。”

　　上下打量一番，方唐脸上露出一抹说不出来什么意味的笑容，让陆轻盈心里更加忐忑起来：“方总，您让我，这是——”

　　语言也变得有点儿语无伦次起来。

　　“漂亮的鸟儿只有呆在金丝笼子里面才能保护它的美丽、脆弱与安全，向往自由的结果，也不过是遭遇更可怕的摧折。”

　　陆轻盈有心想反驳，可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车子到达一处独立的欧式建筑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这栋欧式建筑隐藏于一处小区后的欧式风情花园街里，门口还立着不大但极其精巧的天使喷泉雕塑，没有任何标志的牌子，也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当然，陆轻盈还是很快就知道了的，穿过漂亮富丽的大厅，进入到了一间大的像是会客室又像是包厢的房间，里面设施俱全，有吃饭喝酒的地方，也有谈话聊天的地方，还有唱歌的地方，头顶上光线昏暗，无端带着奢靡又暧昧的气息。

　　男男女女人数不多，有散开坐着，也有聚在一起坐的，看到方唐的身影，其中一个人举杯招手示意，方唐带着陆轻盈进去，自然的坐在男人的旁边，拿起一旁的醒酒器倒酒。

　　“今天带了小朋友来？”

　　男人笑笑，陆轻盈的脸立刻红了，她小方唐几岁，但也绝对不是小朋友，眼前男人看着四十来岁，如果真要说小朋友，似乎也并不违和。

　　“也不算小朋友了，我公司的同事。”

　　方唐语气淡淡，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将陆轻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陆轻盈站着，没有动，双腿微微有些打颤。

　　男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里闪动着是陆轻盈看不懂的光芒：“看起来单纯漂亮，我还以为是大学里面的小朋友。”

　　陆轻盈穿着的是一件纯白蕾丝连衣裙，长发披肩，又精心化了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确实要小上好几岁。

　　旁边其他人也好奇的看了过来，男人们笑着打量，和方唐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另外几个年轻女孩，有端着杯子自顾自喝酒玩手机的，也有借着拿水果看人的，还有人拉着男人的衣角撒着娇的。

　　陆轻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形，攥紧了手里的包，紧张的额头微微冒出汗来，她之前也想过方唐会不会带自己来类似这样的场合，也在一瞬间被后悔之意填满心胸，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也有怨恨为什么方唐不跟自己讲明白就这样带自己一脚踏进来这样的环境。

　　可到底还是自己来的这里，腿长在自己身上，随时有拒绝的权利。

　　“来，轻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宏开科技的袁总，袁总，这是我同事，陆轻盈，很快要跟进项目。”

　　“你好。请坐，不要紧张。”

　　被称为袁总的人笑容和煦，给陆轻盈倒了杯酒，招呼陆轻盈坐下。

　　大概是男人的绅士与温柔抚平了陆轻盈内心奇妙的复杂与紧张，她拘谨的坐了下来。

　　方唐点了根烟，吐出一个细小的烟圈，有些嘲讽的笑笑：“还是袁总有魅力，我喊就不坐，袁总一说就坐了。”

　　袁总似乎对这样的恭维很受用，而陆轻盈脸红起来。

　　方唐的介绍，也让她想起来，公司之前曾经有意让她加入公司与宏开科技的项目，如果能够加入，她就能在公司站的更稳一点。

　　但后来又听说被人挡了，隐隐约约知道有可能是唐总的意思，但终归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也是从那天起，唐总的骚扰信息却是没有断过，甚至发展到了更过分的行为。

　　方唐这是为了她牵线？宏开科技比飞元电子位置要更高一些，如果能够及时跟进，掌握这个项目——

　　陆轻盈心跳快了起来，或许自己能够尝试一下？

　　有时候，人的想法也只是转念之间，门打开，跨入后就再难回头。

　　方唐后来没有多说，看着陆轻盈与袁总互动，自己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接了个电话就准备离开。

　　陆轻盈拉住方唐的手，有些被抛弃的惊慌，方总。

　　方唐拍拍陆轻盈的手，笑道，放心，袁总会送你回去的，说完笑着问袁总。

　　袁总也笑了，也跟着拍了拍陆轻盈的手，笑道，方总放心，我自然会将陆小姐平安送到。

　　这便是对陆轻盈很喜欢很满意的意思了，陆轻盈没听出来，方唐一听就明白了，只就“平安到家”又着重叮嘱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