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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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禹靖央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转身侧卧，看着怀里熟睡的贺展眉，嘴角不自觉漾起一个笑容。
她眉头稍稍皱着，不过没给粉雕玉琢的小脸增加愁苦之相，反倒像是梦境不太如愿，自顾自赌气撒娇一般。
禹靖央俯身，将双唇印在她微蹙的眉头上。
他想，自己也老大不小了，等忙过这阵子，如果这丫头愿意，这宫里是该有个孩子了。
站起身来，披上外衣，稍作束发，朝殿外走去。
来思见了未多言语，只行了送君礼。
倒是夜聆跟出去一段。
“主公，往年都是卑职跟着您，今年……”
“今年你留在宫城，永娘虽下狱了，宫里其他探子未必沉得住气，务必保夫人周全。”
禹靖央行至逢恩台，丞相严缜、御史大夫周若轻、太尉高宸已等候在此。
卯时未到，三公群聚，端让谁看也知道，今天逢恩台要谈的政事，非同一般。
三公见了主君，纷纷行礼。
禹靖央点了点头，径直行至桌案一旁，面向靠墙的博古架。
博古架上除了书籍，还有三件大小材质不一的花瓶，一尊观音像，一方石雕。禹靖央将三件花瓶位置互换，向左转动观音像一周，向右转动石雕一周，博古架便从中间裂开，浮现一个石门，石门上有一罗盘，待禹靖央转动合适角度之后，石门大开。
国君率领三公进入密室，石门关闭，博古架恢复如初。
君臣四人顺阶梯下行，踏入平地，走经一长廊，视野渐开，此密室竟是一广阔地宫。
地宫正北的墙上是一副硕大的列国地图，除却天朔各个城池要塞，还用各种符号标注了荻国、庆国、陈国的险塞、驻防兵力、粮仓所在、武库所在等。
地宫两侧有书架错落，汗牛充栋，其上记载列国朝堂构成、军政制度、重臣背景、客卿轶事、甚至还有各地风土人情。
禹靖央背手站在地图之前，三公看着主公的背影，他们知道，他们等待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了，只是不知，国君要从哪里下手。
太尉掌管军事，高宸率先问道：“主公，此次夏巡，主公想巡何地？”
天朔自先皇禹无妄登基以来，每年都要借着打猎的名号，巡视驻军边防两次，分别定在夏至冬至时节。
天朔地处中原，四季分明，夏至冬至是一年到头最难熬的时候，国君于此二日置身军中，大有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之意。
过往五十年，初期天朔兵力并不强盛，且地理位置居于列强中央，可谓群狼环伺，边境又多谍者，故而夏巡冬巡之际，兵士们并不能将平日练就的本事一一展现出来。有什么新鲜武器，也都只能由上将们借着同国君打猎的时候，亮出来给国君演示一番。
如今天朔兵力早已不同往日，但国君该进贡进贡，该和亲和亲，且始终没有子嗣，还是伏低做小的做派，故而周遭列国明面上也未有什么举动，只是各国在边境的谍者行动却越发急躁起来。可见虽然表面各国还是花团锦簇，然内里早就各自备好了刀戈，渐成剑拔弩张之势。
国君今已而立，三公之中，严缜和周若轻自前朝便是重臣，高宸则是从小伴读在禹靖央左右，对其为人也算了解。
他们心中隐隐觉得，天朔韬晦多年的成果，不久便将大白于天下了。
“主公？”高宸又问一遍：“此次夏巡，主公想往何地？”
禹靖央依旧背对着他们，拿起旁边陈兵架上的长剑，利刃出鞘，剑光打在他的眼睛上，将平日里那副顾盼生辉的眼眸映得冷冽起来。
他举起长剑，在地图天朔国境上方的长城画了一圈：“北境。”
“北境？！”三人皆惊：“又去？！”
也不怪这三位重臣大惊小怪，夏巡冬巡本应四方边境轮着来，可是国君去北境都连着去了三回了，这是摆明了要打北边的主意。
怎么就偏偏是北边呢？
天朔东边与陈国接壤，陈国临海，码头众多，同西洋各国商贸频繁，故而国库丰盈，水军也善战。不过两国边境一旦发生战乱，必是步兵相搏，那么天朔还是胜算高。
天朔西南则与庆国接壤，庆国地形与天朔相似，只是国土面积比天朔大上许多。其国境内流有两条大河，农业工业都得以发展，如若庆国本着工农兴国的态度实干下去，本应当是四国之中国力最强的，但庆国连续三世国君皆为贪图享乐好色忘义之徒，最大的政治成就便是成立解忧局、添香所，其中全是貌美女子，解忧局为谍情机构，添香所则是杀手组织，试图在获取谍报、杀人放火的同时，用美色牵制列国朝堂。这般下作手段，连带着庆国各大军功世家全是奢靡变态之风，三世百年下来，大国皮囊下面，想必千疮百孔，算不上顶尖的对手。
可是国君放着这两国不动，偏偏要去北境探一探虚实……
与天朔北境接壤的，是荻国。
荻国地处雪域草原，终年严寒居多，工农皆难发展，也正是因此，这片广袤又贫瘠的土地上孕育了最为强悍的骑兵。与之接壤的庆国和天朔三百年来受尽滋扰挑衅，这些骑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战力之充沛、兵士之野蛮，中原各国不能相比。
直到天朔前任国君禹无妄为太子时，不顾其父君反对，举全国之力在北境修筑长城，荻国对于天朔的侵犯才有所收敛。
现如今禹靖央做了国君，竟还要从这蛮族下手。
严缜和周若轻面面相觑，这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但两位老臣同时也知道，这对父子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便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倒是年轻的高宸忍不住，问了一句：“国君为何不先敲打庆国或陈国，反倒要去试探荻国？”
禹靖央继续手执长剑指点地图各处：“陈国步兵能力中庸，国君将领也非惊世之才，但靠着这份临海通商的富饶，可以将粮草补给线拉得既长又便捷，如果他们步兵撑过急攻，作战持久起来，天朔即便赢了，也会消耗不少人力物力，需要花大量时间休养生息不说，也无力再与荻庆相抗。而庆国，庆国除却与天朔接壤，还有四城与荻国接壤，一旦天朔与庆国开战，荻国骑兵一举南下，必能获渔翁之利，彼时天朔和庆国皆为其囊中之物，难以保全。所以，天朔如若想搏一方天地出来，必须先把荻国这头猛虎按住。”
三公闻言，皆是恍然，只是还有担忧：“可是荻国兵力强盛，天朔恐怕……”
禹靖央又道：“本次夏巡，我北境之军力仍需且放且收，要让荻国拿不准我们。待到天朔与荻国真要开战之时，我军所求，也不是穷尽千军得一险胜，而是让荻人有所顾忌，只要他们逡巡不敢动，则天朔大计可成。”
“主公的意思是……”
禹靖央眸中凝聚一丝亮光，如果顺利，天朔之蓝图，当是如此。
禹靖央接下来所说的六个字，也成为了史书中一段传奇开启的秘钥——
驱荻。降陈。灭庆。
君臣四人目光如炬，盯着墙上的列国地图，而这张地图的缩小版，目前正在双鸾殿的桌子上躺着。
贺展眉双手托腮坐着，来思在旁边站着，两人就这么痴痴看着夫人讨来的赏赐。
贺展眉倒是也看明白了天朔和其他三国的地理关系。
只是这天朔，确实有点小哈……
不过小国有小国的好处，有什么逸闻趣事肯定传播得也很快。
“夜聆啊……”贺展眉开口。
夜聆听得夫人召唤，赶紧从窗户跃入，带进来一阵夏天的热风。
“夜聆啊……咱们也算正经主仆，下次走正门怎么样？”贺展眉歪头看着他。
“是。”夜聆抱拳。
“乖。”贺展眉夸赞到。
夜聆看来思一眼：夫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来思摇摇头：忍着。
“夜聆啊……来思啊……”贺展眉又看向地图：“咱们天朔境内，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特别喜欢打雷下雨劈闪电的地方？”
两人：“无。”
“那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特别喜欢出现自然奇观的地方？比如云瀑布，陨石坑，或者七星连珠，日食月食？”
两人：“无。”
“那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特别神秘的地方？商队啊，旅人啊去到那里，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有的。”夜聆食指指向地图上天朔境内的一片山区：“这里山匪横行，经常打劫商队和旅人，不过不怎么杀人，倒是喜欢拉他们入伙，一起住到山里。”
贺展眉微张着嘴巴看着夜聆：“你这孩子也是有点幽默在身上。我问的是玄学问题，不是法律问题。”
夜聆：？
“算了……”贺展眉绝望了，看来想穿越回去真的很难了。
与贺展眉回家无望不同，陈国海上、天朔山中，各有一人正准备踏上归乡的旅途。
先说那陈国汪洋之上，有一精美船舫停驻浅海湾中。
海滩上的渔民如果静心聆听，还能听到船舫之中飘来丝竹与歌声。
因是靠海，春来得晚，陈国还未到夏季。
船舫上的公子眉目如画，手肘撑在榻上，半卧着，感受着凉风习习。
红袖在侧，为其喂食樱桃，另有绝色佳人，手抱琵琶，素手一拨，便是天上之曲，流落人间。
公子微笑着为其和歌，一曲终了，美人将琵琶放下，来到公子身前，眼波之中一片醋海，将几个伺候公子的婢女之手拍打到一边，自己责挑了颗最为红艳欲滴的樱桃，摘了果蒂，满脸热切地送到公子唇边。
公子还是笑着，将身子坐正，伸手握住美人拿了樱桃的手，言道：“此等葇荑，应弹琵琶，著音律，做风雅事。而非拿着果点，讨臭男人开心。”
美人双眸含泪：“槐郎……”
公子将手松开，拿起身边一坛美酒，豪饮而尽，再歌一曲：“伤春似旧，荡一点，春心如酒！写入吴丝自奏，问谁识，曲中心，花前友！”
说罢便走出船舫，立于甲板之上，再看一眼大海无垠，苦笑一声，心道：禹靖央啊禹靖央，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你啊……继而凌波踏浪，朝岸上飞去，只留下满船丽人，一双双望眼，幽怨至极。
而庆国南境的深山茂林中，有一竹屋。
屋外流觞曲水，屋内却满是罐子坛子烧在火上，烟雾缭绕。
穿着明黄色襦裙的女子有条不紊，将火一一熄灭，打开床榻边的橱子，把换洗衣物和十数个瓶瓶罐罐塞到包袱里，包袱明明都合上了，少女想了想，还是又打开来，从橱子中的妆龛里，拿出一枚竹做的短笛，放到了包袱当中。
最后她将懒懒躺在榻上的胖狸花猫抱在怀中，轻轻挠弄它的脑袋，狸花猫渐渐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女子叹息：“我也很舍不得你啊，可是靖央哥哥需要我，我这一去怕是要许久。这屋子里你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如若给你预备的干粮吃完了，可以去抓点山雀儿来，但万不要去逗弄那鹰隼，明白了？”
“呼噜……”这狸花猫竟似听得懂人语。
女子笑笑，将猫放回榻上，背上包袱，给竹屋落了锁，下山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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