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用最土的方式穿越了》太懒真人

65、第六十五章

　　明珠醒来的时候，暮色霭霭，夕阳最后的余晖洒进窗中。
　　高宸着一身淡茶色衣衫坐在离床榻不远的藤椅上，单手撑额，浅浅睡着。
　　晚霞铺满他的容颜与发间，为他渡上一层温柔的光。

　　明珠看着这一幕，微微出了神。
　　这就是禹靖景爱着的人吗？
　　他容貌不如王兄俊美，身姿也不如王兄英武。如若不知他是天朔太尉，只这样看上去，反倒更像一个清雅文弱的世家公子。
　　禹靖景到底爱他什么呢？

　　明珠轻轻动了动身子，为了装病的时候不露馅，她来太尉府前已经几日没吃东西。
　　本来只是装晕，可倒下之后，竟真的昏昏沉沉睡着了。
　　期间好似有人为喂她汤药和粥食，她迷蒙中睁开过眼睛，喂她的人就是眼前的男子，他身上有好闻的香味。
　　魏轻尘也喜熏香，但都熏檀香，虽然已经比荻国男人身上的血腥气好了很多，但她称不上喜欢。
　　高宸的味道不同，那味道淡淡的，像是初夏的某种果香味，是她在荻国不曾闻过的味道，她很喜欢。

　　可不一会儿，明珠就冷冷笑了。
　　单凭这点味道，他便能与其他男人不同吗？
　　她这半生什么男人都尝过了。草原之王阿勒风，荻国权臣魏轻尘，戈壁上数不清的将领俊杰，他们或炽热如火，或清冷如冰，可都视女人为玩物，到了床上更是一样，全是疯狗。
　　禹靖景，你的男人，难道会不同吗？
　　想到这里，明珠的眼眸里溢出一丝嘲讽。

　　“醒了？”高宸睁眼，便看到明珠望着自己发呆。
　　明珠闻言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情绪，露出一个浅笑：“嗯。”

　　高宸起身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但并没有太过亲近，依旧和明珠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神色淡然，只是说出来的话透露着关心：“为什么不吃饭？天朔的饭菜不合胃口？”
　　明珠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有一些吧，但终究是我心中藏了事，吃不下。”

　　“医者来给你请过脉，说你忧思太甚，又水土不服。”高宸说罢起身：“你再歇一会儿，我去嘱咐厨房，给你做些适口的饭菜，你该补补身子了。”
　　高宸刚要转身，明珠便急急抓住他的衣袖，高宸回眸，便看见一双泪眼。
　　他心头猛地一揪，这双眼睛如此肖像靖景，它哭了，就像是她哭了。

　　高宸微微撇过头，背着夕阳，让额前碎发遮住眼眸，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再看向明珠时，又是一片清明。
　　高宸任由她拉着自己，却没有说话。
　　许久，明珠才哽咽说道：“别走。”
　　“我只是去给你准备吃食。”
　　“别走。”明珠又说一遍，无辜得像是林中受伤的小鹿。
　　高宸无奈，又坐了下来，为她重新盖一盖被子：“好。”

　　明珠还是疲累，又闭上了眼睛，只是左手仍旧没有松开高宸的袖口。
　　高宸便倚靠着床桅，看着她睡去。

　　这一次明珠并没有睡太久，也就半个时辰，再醒来时，已经没有了霞光，房间里的烛影随着秋夜的微风轻轻晃动。
　　高宸依旧坐在床尾，似是不曾离开。
　　明珠隐隐闻见饭菜香，转头一看，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晚餐。

　　“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吧。”高宸劝她。
　　明珠恹恹摇头：“没力气，不想吃。”

　　高宸叹了口气，坐近她一些，将她搀扶着坐起来。
　　他则端过一碗粥，递给明珠：“牛骨汤熬的，里面放了小青菜和拆骨肉，炖的软烂，好吃的，尝尝。”
　　明珠只痴痴望着他，并不作答，也不伸手拿碗。
　　高宸没办法，自己拿起调羹，轻轻搅了搅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喂到了明珠唇边。
　　高宸一抬眼，便看到了明珠的耳饰，不由怔了一怔。
　　她的耳饰是梨花之形，梨花……靖景最爱的梨花。

　　而明珠也终于有了反应，她眼角落下一滴泪，轻轻张了口，把粥吃了进去。
　　高宸回过神来，他极有耐心，就这么一口一口喂着，不多时，一碗粥就见了底。
　　“今天就先吃这么多，大夫说你大病初愈，不宜进食太多，你若喜欢，明日我让厨房再做便是。”高宸将碗放在桌上：“王姬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你答应过我不走的！”明珠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子。
　　高宸站定，淡然回道：“王姬身份尊贵，又云英未嫁，现已入夜，与我共处一室，有损王姬名节，我府上有侍卫把守，十分安全，王姬可以放心休息。”
　　“你寻的医者，难道只道我身体虚弱，没诊出别的？”明珠泪眼婆娑，委屈质问。

　　高宸转身：“王姬希望医者诊出什么？”
　　“呵……”明珠冷笑一声，眼泪却滂沱如雨：“名节？我哪里还有什么名节？我的名节早就被阿勒风毁了。他对我执念深重，明明已经寻了与我容貌相似的靖景做大妃，却还不满足。他为了与我行乱/伦之事，逼迫我喝下媚药，又给我灌下避子汤，我的名节早就没有了！我心疼靖景，可谁又来心疼我？！”

　　高宸默然聆听明珠的泣血哭诉，并未过多言语。
　　明珠见他波澜不惊，心中委屈更甚：“高大人也觉得我人微身贱，不愿与我多说半句是吗？！”
　　高宸摇摇头，走近她，揽着她的背，轻轻将她平卧在床上，拿出巾帕，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又为她掖好被角。
　　“王姬，名节在心，而不再身。你若不珍重自己，便无人会珍重你。明珠这名字很好，人生在世，再怎么狼狈苟且，都要如珠如宝地疼惜自己。王姬可明白？”

　　“我不想再回荻国了……”明珠红着一双眼睛，吐露出自己的想法：“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让我替靖景照顾你……我……”
　　“王姬累了。”高宸打断她，却没有明确拒绝：“先好好休息，这些事日后再说。”

　　高宸从王姬的厢房出来，便回内室换了正装，继而离开太尉府。
　　走至府门处，一个侍卫凑上来相送。
　　高宸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持重：“我去见陛下，今日宿在宫中。”
　　“是。”侍卫答道：“大人，那明珠王姬……属下们用不用看住她……”
　　“不必。她在太尉府的行动你们不必限制，只留心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便好。”
　　“属下遵命！”

　　宫城，双鸾殿里灯火通明。
　　贺展眉前些日子做了些扑克牌，这会儿正跟禹靖央还有慕容槐序斗地主。
　　刚把规则和“炸弹”是什么东西跟他们解释清楚了，还没玩两局，高宸便来了。

　　几人都将手中纸牌放下。
　　禹靖央正了身子：“如何了？”
　　“她醒了，如我们所料，她体内所中之毒是阿勒风迫她服下的，避子汤也是阿勒风的手笔。”

　　禹靖央闻言皱眉：“若真如此，倒也可怜。”
　　“魏公那边，只说靖景之死与王姬有关，未说别的？”高宸问道。
　　禹靖央回忆那夜的长谈：“那日关于王姬，魏公未言说太多，只说王姬自从被阿勒风救下又被他宠幸之后，性子便越发喜怒无常。而且后来的举止也十分浪荡，不只同阿勒风有染。可她做这些风流事，又并未贪图什么，权力钱财她都不在乎，倒像纯粹在寻求欢愉和陪伴。”

　　“那魏公如何觉得，公主之死同王姬有关？”贺展眉问。
　　“因为太过巧合。”禹靖央回答：“靖景嫁去荻国，心在天朔，行事一向谨慎，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一个侍卫攀谈饮酒，这本就不合常理。而且靖景海量，不会轻易喝醉。可他们二人偏偏就醉了，又偏偏是在阿勒风巡视部落回营的那天醉的，还偏偏当众被人看到。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
　　“即便如此，与王姬又有什么关系？”贺展眉又问。
　　“因为王姬为靖景求情了。”
　　“求情不好吗？”
　　“明珠求情时说，靖景心系故土，难免孤单，这侍卫会中原话，靖景待他难免亲厚。两人只是醉了，步态不稳，并未做出别的逾矩之行，罪不至死。”禹靖面色沉郁：“魏公的意思是，那侍卫阿勒风之前都没注意过他，明珠这么一求，反倒做实了靖景和他亲厚已久，关系匪浅。只是当时求情求得情真意切，让人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高宸陷入沉思，贺展眉也不再说话。

　　“她今儿在你府上还说什么了？”禹靖央问高宸。
　　“她说她不想回荻国了。”

　　禹靖央：“不想回荻国？”
　　贺展眉：“那她想去哪？”
　　慕容槐序：“哇……”

　　高宸满脸倦容：“她说她想留在我身边，替靖景照顾我。”

　　禹靖央：“她？”
　　贺展眉：“就她？”
　　慕容槐序：“哇！……”

　　“你闭嘴！”贺展眉翻了慕容槐序一个白眼，又问高宸：“你怎么想的？你别跟我说你答应了。”
　　高宸摇摇头：“用了慕容将军一贯的计策。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只是头回行这负心之事，实在有些不舒服。”
　　“你少往我头上叩屎盆子。”慕容槐序啐道：“还负心？人明珠王姬对你是真心的吗你就负心，高宸你演戏是不是太投入了。”

　　慕容槐序这番插科打诨让高宸和贺展眉都难得笑了笑，可有句话却说到了禹靖央心里。
　　投入……
　　高宸时时对着明珠那双眼睛，不知心里是何感受啊。

　　“高宸。”禹靖央开口：“这桩事情，你若做着苦闷，便不必做了。明珠虽为王姬，若她当真行了恶事，我却未必不敢料理。”
　　贺展眉也反应过来禹靖央的意思：“是啊，见明珠如见故人，你心中定然苦痛。”
　　高宸苦笑道：“陛下与贵妃说笑了。明珠确实与靖景相像，但天上地下，靖景就是靖景，只有一个靖景，臣分得清。况且如若靖景之死真的同她有干系，我绝不会放过她。”

　　禹靖央点点头，余光看见贺展眉又发起呆来，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在想什么？”
　　贺展眉摇了摇头：“没什么。”
　　可她心里却愁肠百结，这桩事从头到尾……究竟是哪里，透着一股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