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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蹴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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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窗外的雨住了,刘庆东打算进城去高府一趟,问问所请的神医来了没有。眼下高琼已经过世了,他的大公子高继勋继承了家业。
刘庆东戴上一顶斗笠走出十千脚店,沿着湿湿滑滑的官道进入上善门,一直往西而去。
所经过的这一片是官宦宅邸,一座院子挨着一座院子,高大阔气。从一扇敞开的黑漆大门里,传出踢蹴鞠的喧闹声,里面应该正热火朝天地比试着。在大门的外面、一排硕大的白果树的下面,有几个孩子也在学着大人的样子踢球呢,只是皮球的尺寸小了些。
可能是府里的竞技气氛太高涨了吧,吸引来三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他们在门外驻步观瞧。碍于把门的家丁横眉冷对的气势,他们只是探头探脑地远远望着。
“大哥,咱们走吧,都守了好多天了,烦死啦,你这是守株待兔啊?”其中一位不耐烦地建议道。这小伙子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俊美,风姿飘逸,刘庆东见了。心里不禁联想到时下的小鲜肉,若是在现代足可以靠脸吃饭呢。
他身边的年轻人瘦瘦的,赞同漂亮小伙子的提议,“大哥,三变说得对呀,你这么等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听话音,他们是三兄弟。
“三接、三变,你们要有耐心,我们朝中无人,只认识王禹偁王老伯又早逝了。没有其他出路,只能奢望有奇遇发生啦。丁前辈爱蹴鞠,一旦有鞠飞出来,大哥给他们露两手,让参知政事赏识了,这仕途可就打开啦。我们无权无势,若是死心眼地靠着科举博取功名,我们啥时候有出头之日呀?再不行,我也隐居修道去,像人家种放,出仕隐退来去自由,又封官进爵,又得官家赏赐,在京城里广置良田,获利可观,强买强卖无人敢管,就连朝廷大臣王嗣宗也照骂不误,门人族属依仗他好不神气。”年纪偏长的青年眉头微蹙,两只眼睛一刻不离那大门洞。
“可不是嘛,像我三弟如此才华横溢,却屡试不中,到哪里讲理去?”瘦子是兄弟中的老二,他为弟弟鸣着不平。
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有些沮丧,还有些无奈,“欸,官家说我的词属辞浮糜,哪里浮糜了?心里郁闷啊,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刘庆东听他还做起词来,他不精此道,也听出个眉眼高低。但觉得还算工整押韵。可心里还觉得论起作词来,还得数“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柳永。
听说这家主人是参知政事,便抬头往宅门口上的匾额看去,上面赫然写着“丁府”,哦,三哥猛然记起,这里是丁谓的家啊。
刘庆东穿越来这么些年,对北宋的人物知道的不老少,是过去历史课上未曾听说过的。至于这个丁谓,可不是当年窦偁的愣头女婿啦,人家发达了!淳化三年的进士,他的好友孙何中头名状元,而丁谓榜列第四。丁谓颇有点不服气,皇帝赵光义幽默地说:“甲乙丙丁嘛,既然姓丁,中第四名也不冤枉,有什么好怨的!”
他书过目辄不忘,机敏智谋,多才多艺,天象占卜、书画棋琴、诗词音律,无不通晓。他文追韩愈、柳宗元,诗似杜甫,曾被人誉为“今日之巨儒”。
汴京城发生火灾,绵延了半个皇宫。火熄,皇帝把灾后重建的任务放在了丁谓的肩上。丁谓命人在京城大街取土,将三街九衢挖成壕沟。取土完毕,将壕沟灌上黄河水,外地运来的树木,全部通过壕沟水运入城中。房屋盖好,过去那些灰土碎瓦废砖,又倒入壕沟中,平整成街道,一举三得。
听张咏说,寇准与他是好朋友,视为知己。李沆却不看好他,曾叮嘱过同年,“像丁谓这人,万万不可使得势。”
还真照李沆的话去了,丁谓虽才智过人,然而心术不正。为了权利变得邪佞狡诈,一味迎合皇帝,自称是神仙丁令威的后裔,以神仙之事启迪皇帝,并给皇帝出了许多坏主意,与王钦若、林特、陈彭年、刘承珪合称为“五鬼”。
“砰”,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啊,一只皮球从院子里径直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直接落向三个兄弟的脚下。那大哥快似灵猿,用脚轻轻一勾将球接住。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用肩、背、头顶球,球一直未坠落在地,然后捧着皮球喜滋滋地跑进大门,管门的仆人并未阻拦,被他的球技征服了,轻易地放他进去。
“这下成啦!大哥终于毛遂自荐去了。”听到院子里的欢呼声,瘦子欣慰地对弟弟说。
“真是小鸡不撒尿,各有各地道啊,只可惜老师孙何死的早啊,若是他在,不必费这周折。二哥,我们回客栈吧,刚下过雨,还有些小凉呢。”英俊的小弟转身要走。
一个电视剧里的片段突然从刘庆东脑海里掠过,高俅不就是这么进得端王府,被宋徽宗赏识宠信的嘛。难道是施耐庵向他学生罗贯中学的,也用了张冠李戴偷梁换柱的手法?
三哥又犯了运转员的通病,好趣地向擦肩而过的小伙子问道:“你是姓高吧?”
这一问让对方一愣,“老汉,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姓高,姓柳。”
原来人家姓柳啊,刘三哥为自己的冒失,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哥,我打算改名字。”小伙子扭头向哥哥说。
哥哥对他的想法不太感冒,“改啥名字?我们的名字不是很好嘛,大哥柳三复,三复出自《论语》,就是书读三遍的意思;我叫柳三接,取自《易经》,就是一天被皇帝三次接见;你叫三变,君子的容貌,从外表看起来好象有三种变化,《论语》中讲,君子的容貌,从外表看起来好象有三种变化,起初远远望见他,觉得很庄重,接近之后又觉得很温和,等到听他说话之后,又觉得他很严厉。”
“三变,什么君子的容貌有三变啊,变来变去的。”做弟弟的似决心已定,“我准备改叫柳永,字也一并改喽,原来不是景庄吗?打今儿起是耆卿了。”
柳永!刘庆东不敢相信,这么巧吗?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柳永啊。
正当他瞠目结舌之际,那兄弟两人已经走远了。
“老爷爷!请把鞠蹴过来。”是那群踢球的孩子在喊。
喊我吗?刘庆东随着声音望过去,那几个小孩子也就六七岁大小,穿戴考究,似大户人家的公子。“骨碌碌”地上滚过来个皮球,正好滚到三哥的脚边。“一脚的事儿。”他心想自己怎么也是黎明公司的子弟,李铁、肇俊哲,204地区出了多少国脚啊,对自己的脚法还是有信心的,怎么也不会踢到旁边的汴水里吧?
他卯足了劲就是一脚,这球还真长脸,歪歪扭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白果树林飞了过去。
“不好了!鞠掉到树洞里啦。”有孩子在喊。
咋这么凑巧呢?把球踢进树洞里啦?刘庆东心里一紧,意识到自己惹事儿啦。他还为自己找着理由,刚才就感到脚感不对嘛,这宋朝的皮球与现代的足球不太一样啊。
刘庆东跑过去观看,可不是嘛,皮球掉进一个树洞里。这树洞不浅,在洞口伸手摸球摸不到,有小孩子找来棍子,伸进洞里拨球也够不到。
大家正在焦急之时,有个长得挺秀气的男孩子向刘三哥请求道:“老爷爷,把你的斗笠借给我用一下好吗?”
这孩子用斗笠做什么?难道想伸到洞里去蒯球吗?其他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文彦博,你要怎么做?”
孩子也不吭声,他眨巴着一双似会说话、毛嘟嘟的大眼睛,反正是聪明伶俐极了。他跑向河边,蹲下身子用斗笠舀水,捧着半下水跑回来,灌入树洞中。
刘庆东懂啦,原来是灌水浮球啊!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智商还没有这孩子的高呢。看着孩子跑了三四个来回,气喘吁吁,小脸涨得通红。怎么能忍心袖手旁观呢?而且还是自己闯的祸,三哥接过斗笠完成其后的工作。
这树洞实在是深啊,灌了好一阵子愣没见到水,累得刘庆东额头都见汗了。还好,有孩子们在旁边加油鼓劲,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见到皮球晃晃荡荡地浮了上来。
刘庆东可以歇口气了,他看着孩子们捞起皮球,继续蹴鞠的游戏。他走向河边,想洗把脸凉快凉快,把斗笠放在脚边,正要合拢双手舀水,用余光注意到一股白雾贴着水面弥漫过来。
这雾霭应该称作水烟,不是棋盘山遇到的流岚,流岚是山间的雾气,这里哪儿有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