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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偶遇老乡 ...

  •   心里有了底,神经便放松下来,刘庆东的困劲也接踵而至。正当他抱着肩,耷拉着脑袋,上下眼皮纠缠不休之际,耳边传来“咔咔咔”一阵皮靴子的跺地声,一双擦得铮亮的军靴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会是日本驻扎在南满铁路的关东军吧?睁眼定睛细看,并非是大脚趾与其他四趾隔离开的分趾靴,分趾靴走起路来是静悄悄的。

      顺着两条大粗腿向上观瞧,来人一身灰蓝色的军服,裤腿掖在靴筒里,敞着怀,披着件翻毛领呢军大衣。再抬头往上看,吸引人眼球的是枚红黄蓝白黑五色星的帽徽,钉在狗皮帽子的正前面,帽子下是一张高鼻梁、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大脸。

      这时,军官一抖落大骨架的身子,将大衣甩在座位上,露出里面笔挺的军装上衣,两侧佩带着一对白色底竖式军衔肩章,中间各有一条黄色粗线,两边用黄色细线镶边,各缀钉着三颗金色的五角星。

      “嘿,瞧瞧!大鼻子就是比小日本子大气,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这车厢也敞亮精致。”他旁若无人地挥动手臂四下指点着,随后又扫了一眼对面而坐的刘庆东、孙儒,自来熟般搭话道,“老师儿,要去哪儿的呀?满洲里、哈拉滨、还是绥芬河呢?”

      “去黑龙江,哈尔滨。”记者冷漠地打量着军官并未吭声,刘庆东倒是见到他有几分好感,不假思索客客气气地回答他。

      “开什么玩笑?哈拉滨啥时候划给了黑龙江,我们鲍督军同意了吗?经过东三省巡阅使张大帅批准了吗?你倒是向着黑龙江督军孙烈臣,难道和他有亲戚?”那军官性格开朗豪放,毫不掩饰对刘三哥所及错误的的蔑视,任性地哈哈大笑。

      “孙烈臣我是知道的,可你说的鲍督军是何许人也?”刘庆东并未在意对方的嘲笑。

      军官仍是一脸的不屑,“老师儿,你是不是东北人?吉林督军是谁都不知道吗?鲍贵卿嘛,原来的黑龙江督军,张大帅的亲家,大帅的大女儿首芳许配给了他的二公子英麟呀,去年赶走了孟恩远后,由齐齐哈尔调来吉林府的。”

      “哦,是这样啊,我和孙烈臣没星点关系,最多吃完晚饭下楼遛弯,总是路过他在大北关街的老宅子,这位年轻人却和他是实打实的亲戚。”刘庆东指着身边的孙儒。

      此言一出,很是出乎军官所料,“噢,小伙子,你与孙督军是什么关系呀?”

      记者平静地低声相告,“他是我的堂叔。”

      “啊,这关系可不远呀,看你气宇轩昂,富贵有加,非是凡人。在下肖大力,现任吉林第三混成旅上尉连长,驻扎哈拉滨,不知公子在哪里发财呢?”军官上下打量着孙儒,再不见大大咧咧、无所谓的神情了,瞬间转变为小心谨慎、平易近人。

      “在国立北京大学毕业之后,效力于《京报》做记者,想用手中之笔唤醒麻木之民众,为捍卫共和制度而斗争,此次是去俄国采访的。”孙儒把自己的现状说与他听。

      “兄弟,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当记者有啥出息?大材小用啦。及早来我们奉军,正如我的战术教官郭松龄所说,欲谋真正共和,须由军人革命。俗话说‘秀才起兵十年不成’,有志男儿应立于时代潮头,对外抵御列强鞑虏,对内结束旷日持久的军阀混战,实现中华振兴。别的不说,眼下关内直皖两派为权利之争已是剑拔弩张,曹锟、吴佩孚与段祺瑞水火不容,随时可能大打出手,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和国家。你看那些宦官子弟,不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军队里钻吗?我劝你投笔从戎,去奉天小东边门外报考东三省讲武堂,哦,现在已被张大帅改了名称,是东三省陆军讲武堂了,凭兄弟的才华一报一个准,何况你还是孙督军的侄子呢,更可以大展宏图嘛。”军官坐下来诚心诚意地规劝道。

      “是在老龙口酒厂那旮瘩吧?与天津讲武堂、云南讲武堂、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齐名的那个,据说少帅在那里学习过。”刘庆东上下班经常从那里路过,岁月沧桑,再不见昔日的气派,可惜只剩下一排平房子啦。

      军官略加思索方才回答:“酒厂?你说的是万隆泉烧锅吧,它家院子里的万隆泉乃是东海三太子辽河小龙王点化所赐,酿出的高粱酒有关东第一窖之美誉,老龙口的名号还是皇帝御赐的呢。我们东三省陆军讲武堂就在烧锅东边,讲武堂的名气自然是响当当啦,不逊色你说的那几个,但是黄埔军校我没听说过。鄙人便在第一期骑兵科学习,上个月刚刚毕业。不瞒你们说,同班同学中尽是达官显贵的子弟,其中就有我们吉林督军的两个儿子鲍英麟、鲍钟麟,和侄儿鲍毓麟,炮兵科还有张大帅的大公子。至于少帅,你是指他吧?汉卿那人没有架子,学习刻苦,总拿学年第一。还没等毕业,就被提拔为卫队旅第二团团长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

      “将军也是将门之后吧?”三哥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恭敬道。

      不知是谦虚,还是自卑,当兵的把头摇得像拨弄鼓,满是遗憾与无奈,“嗨,我哪里是将门之后啊,我老家在泰安府,爷爷是种地的,黄河发大水那年,坐船一路北上去了海参崴,辗转到了吉林府。鄙人贫苦出身,幸得长官厚爱,由队伍里推荐去的讲武堂,毕业后被派往哈拉滨,这是顺道回家探望双亲的。”

      刘庆东却是喜出望外,“你是闯关东过来的呀,我的爷爷也是从山东过来的,只是走的山海关旱路,到了沈阳落了脚。老乡啊,你是泰安的,我是莱芜的!石湾村人,咱们的老家相距几十里地呀,不远。”

      “你是莱芜的!不远,是不远,我们是老乡嘞。死逼梁山闯关东,走投无路闯崴子。老乡,你爷爷是什么时候来东北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们虽没激动得热泪盈眶,却也彼此亲近了不少。

      “三六年,卢沟桥事变日本人开始全面侵华、抗日战争爆发的前一年,我爷爷带着我奶奶、我大爷来的东北。我父亲是四一年生人,生在奉天,那时东三省被日寇侵占沦陷啦。”

      刘三哥还要讲下去,却被军官粗暴地打断了,“等会儿!你说的是啥呀?乱七八糟的。乐哥,今年是一九二零年的三月十八日,你父亲是四一年生人,从何谈起呢?还有,什么卢沟桥事变?什么东三省沦陷了?难道我奉军十几万人,兵精粮足,会打不过小日本子。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个疯子?”

      “他不是个疯子,他是未来人,知道将来的事情,也许你不信,可我信啦。”记者在旁边证实道。

      “未来人!是坐子弹飞来的吗?不会又是江湖骗子吧?毕竟我们是老乡,给你留面子,既然这么玄乎,未来的咱先不说,说了我也不清楚。就说说眼前发生的吧,我且问你,前几天这中东铁路为什么不通车啦?我被堵在长春,一堵就是四天。”肖军官不错眼珠地瞅着三哥。

      “中东铁路不通车啦?”这还真难住了刘庆东,平日里也没上心民国的事呀,近代史也只了解个大概。他看了看同伴孙儒,此时记者也是一头雾水。

      “完了吧,瘪茄子了,什么未来人啊!你说的我全不信,就依我们奉军的实力,张大帅的雄才大略、远见卓识,还能被小日本子欺负啦?未来人,你知道吗?我们大帅在奉天机器局的基础上重建了军械厂,以后枪支弹药可以自己造,敞开地用啦。”军官越说越骄傲,吐沫星子都飞了出来,“乐哥,我告诉你吧,火车不通是因为铁路工人在闹罢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是闹得最凶的,工人们提出要把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霍尔瓦特赶走喽。”

      “霍尔瓦特,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中东铁路工人罢工?”又是令刘庆东茫然不知的人物和事件。

      “孙公子,怎么样?啥事都怕较真,这下全明白了,你是记者,我这位老乡应该是个写小说的,魔怔入迷啦。”肖大力经过考验似乎清楚了刘三哥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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