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时不迟》木柈

36、是我全部的眼神和我贺迟全部的心

　　回到家，时远边脱衣服边往屋里走，他打开酒柜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到了一杯一口喝干净。双手撑着桌子边儿低着头很久，很久很久......
　　贺迟还站在门口，看着时远撑的老高的肩胛骨。
　　“我...我不是因为看了这种励志的电影才......”时远看着贺迟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才那样！”他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我是因为同样是爸爸......”时远仰头又一次一口喝完了,才说：“被人惦记是很幸福的事情，被...人时时刻刻惦记......”时远没再说下去。
　　他又拿出一只杯子，给两只杯子都倒上了酒。
　　“陪我喝一杯？”
　　“好。”贺迟才迈出进了家门的第一步。
　　“你也看到了，我...陈有财窝囊、猥琐、吃软饭、白嫖不给钱、令人作呕！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龌龊至极的事情陈有财都会让你眼前一亮，真的！我就是......”时远苦笑一声，“你有没有那种感觉？有时候人会走进一个思维的...人会不小心打开一扇思维的门跨进去你就走进了黑暗里，你懂吗？你内心深处最最黑暗的丑陋的那些东西都会铺天盖地的奔向你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你。你得自己想办法再一次从黑暗中找到那扇门打开他让自己走出来，让自己重新看到光明而不是被...思维的黑暗力量给吞噬或者是拉着你坠下去。你......”
　　“我明白！”
　　听到贺迟说‘我明白’时远扣着桌沿边儿的手指松了劲，他点点头把堵在胸腔的那股力量化成一口气轻轻呼了出去，碰了一下贺迟的红酒杯，两个人都一口喝了杯里的酒。
　　时远再一次给两个人都把酒重新添上，“就这一瓶，陪我吗？”
　　“陪！”贺迟擦了擦嘴，“只要你能走出那扇门，找到光明重新走在阳光地里别说一瓶，就你这一柜子我都陪你。”
　　“哈哈哈，别胡扯！我这柜子里有限量版和珍藏版呢。都要等好日子了才能开！”时远拽了把椅子，坐下来对贺迟说：“今天我...失态了。”
　　“不，你没有。其实看电影那会儿我也想哭，只要看到你先哭了我再哭是不是有点...然后我就专心照顾你了情绪一下被带偏了，所以才没哭。要不然我就陪你一起哭，咱俩抱头痛哭！”

　　“骗人。你的心还有你的眼神有一大半都在我身上呢你还看电影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贺迟的表情逐渐凝固，他看着时远又盯着瓶子里深红色的液体突然一笑。倒像是放开了一般喝了杯子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整杯仰头再次喝干净，才摇着头说：“不是！”
　　“不是？”
　　他笑了笑给自己连续倒了三杯红酒喝掉之后，又将酒瓶所剩无几的酒全部都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举着杯子，把一只眼睛藏在红酒杯后面笑看着时远，说：“不是一大半。是全部！”

　　“是我全部的眼神和我贺迟全部的心！”

　　时远第一次在贺迟眼睛里看到照片里他看自己的那种眼神，他说：“全部都在时远身上。”

　　时远的注视下贺迟喝掉了所有的红酒，时远用脚勾了一张椅子搡给贺迟。贺迟顺势倒在椅子里，时远扶了他一把，“喝慢点儿，这么喝红酒容易醉人。”
　　“还有吗？”
　　“瞧不起谁呢？”时远起身又从柜子里取出来一瓶一样的打开之后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又给贺迟倒了相同的量，他轻轻拍了拍贺迟的肩膀，“慢点喝，咱俩慢慢聊。”

　　“聊？”贺迟喝的太猛，有点儿上头，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举着酒杯晃啊晃，“这是我第一次喝这个，不！第二次，上回我时远过生日也喝了不过那个便宜我买的。我就想让不，想看看时远开心。他笑起来，真的笑起来太好看了哈哈嘿嘿嘿。”
　　“好看？”时远定定的看着他。举了举酒杯，自己先喝了，“形容男人不该用这个词！你喝多了。”
　　“我知道...我配不起他！”贺迟冷笑一声自己喝了酒。

　　时远走过去关了大灯，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将灯光调暗了些，他窝在沙发里看着贺迟。时远需要一些时间，需要一些酒精在身体内发酵之后控制神经的时间。
　　他需要贺迟被麻痹之后回答自己一些疑问！

　　时远一只手垂在沙发的边缘拎着酒杯，时不时浅尝一点儿，看着贺迟的侧影。贺迟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握着酒瓶...这就是时远想要的。贺迟需要这样的一个发泄口，时远也需要......
　　时远的另一只手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之后还停留在那张自己和贺迟的照片上。时远往前翻了翻，最近...贺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其实从时远见到的第一张照片贺迟看自己的眼神就不一样，但是最近的......

　　昏暗里贺迟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又自斟自饮的喝了几杯时远没在意。只看到他踉踉跄跄的往自己的小卧室里走去，看到贺迟进去之后时远没穿鞋无声的跟了上去。
　　小卧室里没开灯，贺迟一个人坐在犄角旮旯里‘嘿嘿嘿’的傻笑。时远无声的走到他身后。果然......
　　贺迟一只手里捏着那张让沈倩倩气急败坏‘扑了一场空’的照片。相片还得是相机拍摄，清晰度和构图都不是那些偷拍照片可以相媲美的。照片里贺迟歪着脑袋整个人都靠向时远，时远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挺好的。贺迟另一只手里捏着手机，他就是凭这一丝丝光亮看着照片傻笑，手机屏幕上是今晚他和自己的合照时远还是那个官方的拍照通用表情，但是贺迟...高兴的像个傻子。

　　“这照片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贺迟慢吞吞的回头，傻兮兮的笑着说：“嘘！这就是我的，不能不能给别人看。”
　　“你有事，瞒着时远对不对？”
　　“有！”贺迟又摇了摇头，把照片放在自己胸口蹭了蹭，说：“没，没有！”
　　“到底。”时远同他一样，盘腿坐在贺迟身后，问：“到底有没有？”

　　贺迟的眼神失了神采，黑亮眸子里的星星仿佛变成了流星转瞬便不见了。再次抬眸时却是满眼的泪水，他摇着头说：“我不能不能说。”
　　像是受尽了委屈，像是有满心的苦楚，贺迟摇着头有泪滑落下来。
　　“没事。”时远按着贺迟的肩头，“我知道挺难的，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不说了。”
　　贺迟一味的摇头，抽噎了几下说：“没时间了！”
　　“为什么？”
　　“我没有时间了。”贺迟难过的大哭起来，“我想和时远...逛逛街，压压马路，我想和时远一起去XXA大，我还想......”
　　黑暗里贺迟仰着头，泪水不放他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流，时远默默坐在他身后看着他滚动的喉头。手机灯光灭了被重新按亮灭了被重新按亮，反反复复很多次......

　　“我喜欢他。”贺迟盯着窗外的黑夜，满脸的泪水伸长脖子像是在无数个这样的黑夜里一样对自己说：“我喜欢时远。”

　　‘能被你喜欢肯定特幸福！’
　　‘时远！看谁跑得快！’
　　‘我是任何时候都不想和时远分开。’
　　‘我希望一直和你这样下去。’
　　‘时远，我喜欢你！’

　　时远握成拳的手心里湿答答的，他看着贺迟沉默不语也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贺迟还是那个仰着头望着窗的姿势，手机在他的手里一直亮着......

　　“我没资格。”贺迟的眼神再一次回到两个人的合照上，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能遇见他，已经用了我所有的运气了。我不可能再有这样好的运气。”
　　时远的手在自己膝头伸展开他想拍拍贺迟的脊背安慰安慰他，可是怎么也没有抬起手来。
　　“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可以陪在时远身身边，一直陪着他。”贺迟转过脸来看着时远，满脸的泪水笑着说：“而已。”
　　“可是。不行！因为我贺迟的生命的轨迹就是这样的多舛，事事都不会如意！我以为我爸死了日子就好了。错，并没有！那才是蹉跎的开始。我以为我妈脱离了奶奶和姑姑们的日子一定会是一片艳阳天了。错，才不会！那才是寄人篱下谩骂和侮辱的开始。”

　　很奇怪，贺迟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却是干的，没有一滴泪水。

　　“我以为砸锅卖铁的钱至少可以上个普通高中顺利考大学。错！不可能！那人能让你上学就已经是天恩浩荡了我居然还想要什么‘自行车’？”贺迟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陪着时远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用我这些不如意换我陪在他身边那也是...值得的。错！”贺迟再次看向时远，含着眼泪说：“是我不配。”

　　时远那只似有千斤般重的手终于抬了起来，犹犹豫豫的停留在半空中贺迟整个人压了过来，他手里的手机锁屏了。周遭陷入了黑暗但是贺迟黑亮泛着泪光的眼睛却已经近在咫尺......

　　短暂的，温热的，带着泪水咸涩的亲吻落在时远的唇上。

　　时远清楚的感受到贺迟嘴唇的干涩和明显的颤抖，那只犹豫不前的手终于找到了理由，安抚的落在贺迟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