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琼花》雾谷晴岚

8、第 8 章

　　是飘远风化的一场旧年的雪，突然纷纷扬扬下得满心都是纯净的白。

　　雪中有那么一人的气息，带着独有的澄澈和温良，每次想起时，总也会回忆起当年傲气凛然的自己。

　　【一】

　　苏夏的座位吹不到空调的暖风，上课时，她总是自顾自地靠着墙上的瓷砖瘫坐着，冰冷的触感浸透了三层冬衣刺激着苏夏左肩的皮肤，她并不在意，又往墙边挪了挪，将头靠在窗台上，窗外不甚灿烂的阳光穿过玻璃，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青灰色打在苏夏的脸上，苏夏右手转着笔，对这微弱的阳光甘之如饴。

　　对她来说，白彦的出现好似惶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点点火源，当自己的光芒已被熄灭，那火源便似救命稻草般令人疯狂想望。

　　但是，当自己的光芒被熄灭，无论自己或是他人，也许都将会把苏夏审视得一清二楚。出于自尊心，苏夏并不想再过多暴露自己的孤僻与无助，她决定在自己还没有摆脱屡次被人误会的困境之前，不与白彦再有过多的接触。

　　周四下午是每周例行的大扫除时间，苏夏转头用笔点了点江银岚的肩头，“江哥，最近因为你可让班里扣了好几分班分啊，何诗这么帮衬咱俩，要不这次大扫除咱俩主动参加呗，不然多过意不去啊。”

　　江银岚抬眼看了看正在和劳动委员一起安排值日生的何诗，默默点了点头。江银岚向来对班集体漠不关心，这次这么爽快就采纳了苏夏的提议，让苏夏很是惊讶。

　　二人的主动加入让大扫除的任务轻松不少，很快教室就变得一尘不染。江银岚一改往日的毛躁，默不作声地站在课桌上擦吊扇，何诗笑意盈盈，端了苏夏扫出来的垃圾准备出门倒掉。

　　“诶，当心！”

　　何诗刚迈出门槛，就撞上了一个女生。女生身边的男生提醒不及，眼见相撞的二人四目相对，却愣在了原地。

　　何诗撞到的人，正是隔壁班的顾谣。此时两个五官身形都极为相似的美少女同时出现在视野里十分惹眼，以至于21班正在值日的同学都偷偷地望向二人。苏夏看了看江银岚，他还是站在课桌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擦拭扇叶，于是教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风扇被抹布擦出“沙沙”的声音。

　　“你是……顾谣同学？”何诗首先反应过来，她仍是双手捧着垃圾桶，却并未失掉气质，好像身前端着的是一束手捧花一样。

　　“撞到你了，抱歉。”顾谣没有回答何诗，礼貌而疏离地朝面前的少女微笑着。然而，许炳熠却瞥见顾谣那紧攥着的拳头，似不经意般握了握她的手帮她定神。

　　“哦对了，何诗同学，我来是提醒你，学生会勤卫部已经开始检查卫生了，请尽快打扫完毕，以免扣班分哦。”此时的许炳熠温和而友善，俨然一个热情阳光的亲民型班干部，和苏夏那天在篮球馆里见到的判若两人。

　　何诗知道顾谣和许炳熠的关系，将身子朝前挡了一挡以免来人看到站在桌子上的江银岚，笑着回应他，“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啦，你放心。”

　　然而江银岚还是站得太高，许炳熠朝教室里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正抬手擦拭吊扇的男生。他朝着教室里挥了挥手，“是江同学啊，站得那么高，注意安全哦。”

　　江银岚垂眸，帅气阳光的隔壁班班长就站在门口朝他友好地笑着，表情中没有掺杂一丝挑衅，他的身边并肩站着隔壁班的班花顾谣，也是他一直以来最看重的女生。

　　男生面无表情地从桌子上跳下来，漫不经心地说了声“谢谢”。何诗本以为江银岚会将许炳熠的这声招呼当成挑衅，第一时间发起反击，如今江银岚的反应却让她难以置信。

　　江银岚拿着早已沾满尘土的抹布准备去水房涮洗，经过苏夏身边的时候，苏夏双手扶着拖把，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在上面，“刚刚那可是许炳熠和顾谣啊，你好像并不在意。”

　　江银岚停住了脚步，“顾谣和何诗是什么关系？顾谣看何诗的神情可不是很自然。”

　　突兀的答非所问。

　　苏夏只得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家一直都觉得她们俩长得很像罢了。”

　　“奇怪。”江银岚小声嘀咕一句，走出了教室。

　　苏夏看着江银岚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面对许炳熠与顾谣的反应十分反常，不像他往日风风火火的性格。向来谨慎稳当的自己在面对辰旭和温萤在一起时尚且有一些脾气，更何况是江哥这种沉不住气的。

　　不过，面对现实，特别是不甚如意的现实，也许心平气和地面对和接受，才能让自己免于更多的痛苦吧。

　　【二】

　　周五下午放学后，苏夏照例准备去找季秋一起回家。她刚收拾好书包准备起身，黑板上方的“大喇叭”突然响起年级长的声音——“请高一各班班长速来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完了，看来季秋大大又要加班了。苏夏按住了自己将要起身的势头，从桌屉里摸出了一本漫画，准备等散会之后再和季秋一起走。

　　周末大家都归心似箭，教室里很快便没有了人。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但是从苏夏的位子朝窗外望去，正巧能看到红彤彤的夕阳，那颜色虽艳丽，到达眼底却是柔和而温暖的触感。苏夏抬头望着，虽然自己并不喜欢漫长的冬天，这样安静而冷寂的氛围倒也不错，于是又戴上了耳机听着歌继续看漫画。

　　“咚——”苏夏正沉浸漫画的仙侠世界，忽地被一声沉闷却响亮的撞击声拉回了现实。苏夏默默抬头看了看，连吊灯都在轻微摇晃着宣告自己被惊扰了。

　　苏夏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却传来爽朗清亮的少年音：“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学习了。”

　　苏夏笑笑，这个时间点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她怕是想不开了才会是在学习。她摘下耳机回头，原来是数学课代表秋风原去操场打篮球回来，应该是不小心将球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她看着雪白墙壁上的印子啧啧称奇，“你是怎么做到人还没进教室就把球拍到教室墙上的，而且，再偏离几公分，就要砸碎窗户了。”

　　“我练了一路的投篮呢，怎么样，我腕力还可以吧？”秋风原抱着球无忧无虑地笑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和他的圆眼厚嘴唇搭配起来，看着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只有挺拔的身高宣誓着秋风原已经不是个初中生了。

　　不知为什么，苏夏有些羡慕他，也许因为想起了几年前并不曾小心翼翼的自己吧。她笑了笑算是表示赞许，从桌屉里拿出来一张大扫除没用完的砂纸，把墙上的篮球印记蹭掉。

　　苏夏桌上的漫画摊开着，花花绿绿的书页瞬间吸引了秋风原，“噢！我也喜欢这本漫画！你居然已经买了最新的单行本！”

　　苏夏回头，“你喜欢？那可以借你看的。”

　　秋风原双眼放光继续打量着苏夏的领地。女生虽坐在最后一排，但显然十分怡然自得于自己的小世界。桌上是漫画和插着耳机的MP3，桌屉里露出的一角是一摞网游杂志，地上放了一个不甚起眼的纸箱子，箱口敞开着，里面堆满了零食和酸奶。

　　“这些可都是崇华的禁忌啊，你在这儿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你的东西被没收。”

　　苏夏苦笑摊手，“都坐在这个位置了，哪还会有人管我。”她看着不时偷瞄自己漫画的秋风原，随即将漫画递到男生身前。

　　“拿去看吧，我就刚刚看完。”

　　“太谢谢你了苏夏，早就听同学们说你是个顶好的同学。”

　　顶好的同学？看来冉榕对自己的形象建设还是口中留情并未在班里置喙太多，经常坐在前排的学霸并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样也好，起码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像温萤一样糟。

　　这时，苏夏瞥见对面会议室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知道是会议开完了。于是苏夏告别了秋风原，提了书包出门找季秋。

　　【三】

　　苏夏和季秋两人结伴走向校门时已是暮色四合，远远瞥见校门口刚刚开完会的班长们围成一团，保安也在维持秩序，人群之中似是有不小的骚动。

　　季秋指着前方说道，“好像有人被打了！”

　　“在崇华校内居然有人敢动手，走，我们去看看。”

　　苏夏拉着季秋快步走向人群，踮起脚探着头看向人群中心。昏黄的路灯光线下，苏夏却看到是自己班的班长何诗被一个中年男人揍翻在地，那男子力气很大，完全失去理智的借酒撒泼就连保安都不能完全制住。这熟悉的酒气和粗犷的声线令苏夏印象深刻，因为他就是顾谣的养父，曾经在老街口的暴力行径让她畏惧到胆颤心惊。

　　季秋在身边疑惑地问：“这不是你们班的班长何诗吗？”

　　苏夏沉默。她的心底冒出了想要冲上去保护何诗的念头，却因恐惧和怯懦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发呆。

　　算了吧。

　　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保安和那么多同学都在呢，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

　　“其实你就是一个看似纯洁无害实际上爱玩阴招的蠢女生……”

　　“你既然谢我，我就再送你三个字，做、自、己……”

　　“苏夏，我没有你那么勇敢……”

　　“早就听同学们说你是个顶好的同学……”

　　苏夏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只是回忆起了一些别人曾经对自己做出的评价，看来自己是真的非常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呢。她的脑海中忽地闪过白彦的身影，又无意瞥见地上被顾谣继父打出来的血，终于鼓起勇气挤进人群将何诗死死护在怀中。季秋见状，也上前帮保安拖拽发疯的男人。

　　不单单是为了别人，有些事情是自己必须去做的，为了自己不再陷落迷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

　　混乱之中，苏夏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拳脚传来的痛感，生生让她屏住了呼吸直至眼冒金星。耳畔是何诗在一声声焦急地唤着苏夏，还有保安和顾谣继父争执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接连的痛感突然停止，让苏夏突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与何诗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苏夏回头，只见顾谣继父被不知从哪里冲过来的江银岚踹翻在地，保安顺势将人制住，顾谣继父躺在地上，只能发出无谓的怒骂与嘶吼。

　　“不得了了，敢找人打你爸了！你这忘恩负义的不孝女，你以为……来了这就干净了吗？以为自己多高贵，不还是在酒吧打工养你妈……”

　　“闭嘴！”江银岚怒火中烧，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在顾谣继父的头上脸上。少年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道，三两拳就将人打得昏迷过去。

　　保安眉头一紧，知道事态严重，考虑到江银岚只是个学生，于是示意他赶紧离开，让自己来收拾残局。

　　江银岚冷冷一笑，站起身来，“呵，我怕什么，他这样的人就是该打，我既然把他打了就不怕有什么后果。”

　　他回头走向何诗和苏夏，全是冷意和怒气的脸瞬间平和了下来，关切地说道：“我送你们去医院。”

　　“江银岚！”

　　突然有人唤江哥的名字，苏夏循声望去，原来是刚练完歌的顾谣出现在了江银岚的身后。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何诗被顾谣的继父打了本就很蹊跷，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喝了酒错把何诗认成了顾谣。

　　许炳熠上前和顾谣站在一起，沉声道：“江同学，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将人打成这样。”

　　江银岚冷笑着讽刺他，“何诗被打的时候你不出现，我刚刚打人的时候你不出现，现在你倒是现身得很及时。”

　　……

　　“他打得好。”几秒钟的安静之后，顾谣幽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许炳熠有些不解，好像自己听错了一样，“阿谣你说什么？”

　　顾谣不看许炳熠也不看江银岚，只是定定地望着何诗，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他打得好。”

　　顾谣说完，没有去管兀自躺在地上的继父，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开。许炳熠也不再与江银岚多说，跟着顾谣一起走掉了。

　　【四】

　　由于顾谣那昏迷的继父无人照看，江银岚只得自己叫了救护车来将他送到医院，苏夏和江银岚一左一右扶着何诗上了江银岚家的车一同去医院包扎伤口。季秋担心苏夏的伤势，也一同去了医院，路上还不忘给自己的妈妈还有苏夏的妈妈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江家的车空间不小，但后座坐着三个女生多少显得有些局促。暖烘烘的风从空调的出风口吹出来，将车窗都覆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水雾。苏夏坐在三人的中间位置，看不到窗外的风景，便更不知道将视线停留在哪里，只得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发呆。

　　刚刚的打斗中，何诗的脸上身上被打出了不少外伤，此时已经顾不得平日里保持的谦和礼貌，瑟缩着坐在苏夏身边，看来是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只不过她的坐姿依然优雅而挺拔，让苏夏不禁默默赞叹何诗真的家教良好。

　　季秋到底是经常见大场面的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她一直和江银岚分析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苏夏听得出，江银岚十句话中有九句都带着情绪，矛头直指顾谣的继父，让只想理性分析事故发生原因的季秋头疼不已。

　　季秋偷偷给苏夏递了个无奈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朋友的脑回路难为你能忍到这个时候。

　　苏夏笑着摇了摇头，是啊，这次你领略到了。

　　这时，何诗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江同学今天不该贸然动手的，为了我得罪顾谣的家人，不合适。”

　　“那个人渣哪能算是顾谣的家人，”江银岚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咬牙切齿，“伤害了顾谣一个人还不够，如今也将你连累了。我恨不得他今天晚上就从世界上消失！”

　　季秋在后座笑眯眯地打断江银岚，“欸，那倒不至于。只是我寻思着，你今日奋不顾身为何诗出头，都把顾谣的继父给打了，顾谣还夸奖你‘打得好’，可我看她的表情，可不止于此呢。”

　　江银岚困惑和烦躁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胡乱地抓了抓头发，“苏夏，你这个朋友说话一直拐弯抹角的。”

　　季秋呵呵一笑，“有些事情，我不便挑破，也只能拐弯抹角地说了。还有，苏夏刚刚一直扶着腰，她应该是那里受伤了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我看她这次也颇有视死如归一般的勇气，和原来很不一样了。”

　　季秋的一番话语不长，江银岚却只捕捉到了苏夏也受伤的信息，恨不得捶胸顿足，“那个人渣！他居然连你也打伤了！我更饶不了他了！”

　　将何诗送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医生给何诗处理伤口的空闲也帮苏夏看了看，所幸苏夏受伤不是很严重，只是腰部受到了一次强烈的撞击还没有缓过来。苏夏松了一口气，告别了执意送季秋和自己回家的江银岚，匆匆离开了医院。苏夏的爸妈晚上都要加班，因此季秋开心地邀请苏夏到自己家里吃晚饭。

　　回家路上，苏夏忙不迭问起季秋，为何面对江银岚，谈起那么多事情都讳莫如深。

　　“苏夏，你相信每个人都有另一面吗？”季秋难得严肃一次，脸上却仍是明媚的微笑。

　　季秋说另一面。那自己的另一面一定是阴暗的。

　　季秋看了看苏夏的表情，“不仅是我，你身边的每个人，江银岚，唐依依，还有你自己，都有。我大概能看得出每个人的另一面都是什么样。”

　　苏夏想起自己有时会冒出的阴郁情绪，就好像自己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一样，表情有些不自然。

　　季秋忙安抚自己的好友，“夏夏，我信得过你，你是值得被信任的。我们单就今天晚上的事情来说，顾谣对何诗的嫉妒情绪，都快要把何诗淹没了，她那个眼神，就像黑暗注定要渴望吞没光一样。”

　　“可是这我也看得出来啊。”

　　“你心思细腻当然看得出来，可江银岚就肯定看不出了，他甚至看不清楚自己的本心，还在做着那个风风火火神经大条的不良少年呢。”

　　季秋问苏夏：“还记得我说过，江银岚最好换一个人喜欢吗？”

　　“记得，你说江银岚很有可能受伤。现在看来，他已经在受伤了，因为顾谣和许炳熠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江银岚喜欢顾谣，但如果我没猜错，他不是真正了解顾谣，反而暗恋他的何诗更适合他。”

　　苏夏惊诧，“你为什么知道何诗暗恋他？”

　　“在车上何诗看江哥的眼神，很明显的嘛。何诗的家境全年级都知道的，这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向来掩藏不住什么小心思。”

　　“秋姐，不，秋爷，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季秋抬手挥挥，“别抬举我，其实我今晚不想说破的是，我感觉江哥也喜欢何诗，只不过不太明显，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

　　苏夏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每次和季秋的对话，接受的信息量都非常大。

　　“他们的事情，我不是很感兴趣。倒是你，”季秋把话题转向了苏夏，“虽说我们都不是爱努力学习的人，但你最近也太颓废了一点。”

　　“有吗？”

　　“每次从楼上看见你，你都是一个人低着头慢悠悠地走着，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但总要把头抬起来嘛。”

　　“哎，无所不能的季秋大大是难以理解普通人的痛苦的。”

　　“不就是因为辰旭还有你们班那几个小女生嘛，你该尽早抛开这些挫败感，别为不重要的人伤心太久了。”

　　“嗯……我可没觉得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哦。”

　　季秋白了苏夏一眼，“被你打败了。以后多爱自己一点，随性一些没什么不好的。”

　　苏夏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因为背书包而酸胀的肩膀，敷衍道：“好好好，我记住了。”

　　其实季秋说的这些话苏夏何尝不明白，只是要活得随性自由，必然要承担更多的东西，她记得季秋刚入学时因太过于出众就不太受同学们认同，还好她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游刃有余，才能在全班乃至整个年级建立起威信。若换成苏夏，她深知自己绝没可能既保全自己的个性又能够合群。

　　这样看来，还是泯然众人会活得更舒适一些。

　　【五】

　　周日返校之前，苏夏收拾完自己的书包，依依不舍地准备关掉手机回学校上课。就在按下关机键的前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把苏夏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拿稳。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苏夏疑惑，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苏夏同学吗？”

　　苏夏听得出，电话那头是班长何诗的声音，不过慢条斯理的她语气却鲜少这样焦急，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是班长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同学在校内动手打人的事情，被江伯父知道了，他一生气就不让江同学去学校上课了！”

　　“哈？”苏夏大惊失声，她瞥见客厅里讶异又担忧地看向自己的爸爸，讪讪地朝他回了个傻笑，背过身小声说道：“可是学校都还没有说要让江哥退学啊！”

　　“但是顾谣父亲被查出来了脑震荡，他自己也一直在医院闹着要赔偿。而且江同学这次是在校内跟人动手，江爸爸想的是与其等着学校下达处分，不如自己先选择离开学校。江同学的爸爸这次是真的发大火了，把他关在房间不让出门呢。”

　　苏夏的五官都因为替江哥作难而拧成了一团，“那……总不能以后就不上学了吧？”

　　“我现在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请你帮我劝劝江哥，赶紧跟他家里人服个软，或许他爸爸还能帮他多想想办法。”

　　“好好好，我赶紧给他打，何诗你也不要发愁，江哥的爸爸或许也是为了他好。”

　　何诗听了这话，连连道谢之后便急忙挂了电话。苏夏在通讯录里找到江银岚的电话拨了过去。

　　“江哥，我听说你被你爸关家里了？”

　　“正好，我也不想去上课，省得又被年纪长和班主任数落。”江银岚的声音冷漠中带着些许愤懑。

　　“听我说，你爸爸现在只是在气头上，只要你跟他承认下错误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

　　“你不要用你做人的那一套来教我！”江银岚打断了苏夏的话，觉察出自己凶了苏夏的他沉默了几秒，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没有错，我就不会认错。那个老男人打人在先，我伸张正义在他们眼里却是错误，是罪恶。换做是你，你会低头认错吗？”

　　苏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不用为我担心，我爸已经请了家教，我在家反而舒坦。何诗这段时间帮了我不少，你帮我谢谢她的好意。以后的日子，你们多保重，如果需要帮忙，尽管给我写信打电话。”

　　苏夏知晓劝他回到学校已是无益，挂掉了江哥的电话，她有些怔怔的，慢慢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又离开了一个朋友。

　　寒冬时节，窗外的雾霾很大，天空像是失掉温度干枯颓败了一样，沉甸甸地无力支撑着的样子。她能看到，前段时间小区后面的田野上几座建筑搭起了钢筋架子，正叮叮咣咣热火朝天地施工。满是尘埃的空气像是给窗外所有能够入眼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看不出任何富有生机的颜色。

　　孤独。苏夏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孤独感，提醒着她今后的生活只会更加单调无趣。

　　如果终有一天，我的路将靠我自己一个人来走，我不希望那一天太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