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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于火焰中重生 ...

  •   一星期后,永和市郊区,杜音家所在的小院。

      曾经这里是属于农村的地块,家家户户都盖了两层高的小楼,还有自己的庭院,后来城市边界扩张至此,杜音的爸爸趁机买下了一栋底子还不错的别墅,花大价钱整修了一番,才有了这样温暖的家。

      不过这也是遥远的过去的事了。在那之后没过几年,现在,他已经身在异国他乡,为自己的真爱“造梦”去了。

      拐走他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女人,杜音只见过她一次,是在某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她坐在家中的藤椅上,用杜音还不能完全听懂的英语和爸爸叽叽呱呱地交谈着,当晚,他便和妈妈摊牌,说自己想回到伯明翰音乐学院完成当年失落的作曲梦想。

      这个男人是个疯子,总是会说些不切实际的话。比起音乐家,他更像是个空想主义者。

      小时候杜音很喜欢这样的爸爸,她觉得他似乎无所不能,但后来她看透了他,除了某些无法量化的音乐天分之外,他其实个是失败的男人。毫无担当,对家庭几乎不抱有任何责任感,也从来不去看女儿的表演——不对,不是从来不去,他去过一次,在她刚出道的时候,她第一次商业性质的公开演出,然而才听了五分钟,他便掉头就走,似乎对她写出的味如嚼蜡的歌曲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终于,她快要摆脱他留下的阴影了。

      办理完最后的隐退手续、送走流矢音乐的工作人员后,杜音突然感到一身轻松。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怅然,但是谁在意呢?

      是啊,谁在意呢?忍痛勉强长时间歌唱的人是她,唱腔不正确或许算一个原因,但这跟巨大的工作量也撇不清关系;明明知道自己喝不了咖啡,为了及时交出新歌,她还是熬夜写了那么多词曲,喉咙肿痛需要休息,她得到的却恰恰相反……曾经她以为只要熬过新人期就万事皆顺了,但压榨式的工作量却日益加重、根本得不到分毫改善。

      这样艰难地活着,就算得到了再高的人气,又能怎么样?她还是得不到“那个男人”的认可。

      “再见了,西蒙。”

      杜音打开吉他箱,温柔地拥抱着自己心爱的木吉他。

      然后,她将它带到院子后的荒地里,清除掉四周的杂草,凝视着那把承载了过去两年来所有奋斗和梦想的吉他。吉他的琴头上刻着一行小字:Simon & Patrick。霎时,杜音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爸爸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时的场景,她咬了咬下唇,喉咙还是痛得厉害,快要夺走人的理智。

      她狠下心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浇在吉他表面的汽油。

      火焰顿时窜起,熊熊燃烧,她的心脏的一部分仿佛也在渐渐消失。

      “心要是能变成机器才好呢。”双手合十的杜音微笑着,眼泪忍在眼眶里,始终没有滑落,“傻不傻啊,为了讨好那种人去学了吉他,还为了迎合公司的人设狂写自己都听不下去的蠢歌,失去立足之地就那么让人害怕吗……”

      不。

      她摇了摇头。

      不,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要和无数个无眠的夜晚道别,同时要道别的,还有面前这把古旧的吉他。

      “西蒙,如果不能让你自由演奏的话,至少让你能自由地消失吧。”

      火焰越升越高,浓烟从灰色变成黑色,惊得路过的老婆婆瞪大了双眼,杜音对她尴尬地笑了笑,还好这里是郊区独户住宅,不至于在自家院子里放火就被抓去警察局。希望妈妈下班回来时看到这幅场景不要受到过度惊吓。

      望着木制吉他一点点被烧成焦炭,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小声哼唱着两年前自己写的第一首歌的旋律。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双翅膀……”

      歌曲很普通,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亮点,甚至还有些市面上的流行歌曲的廉价既视感,但她哼到第一段的结尾句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溃堤而出。

      这个声音真的是她么?

      这么难听的嘶哑的声音,真的是那个用歌声带给大家元气的小音吗?

      火焰渐渐消褪,面前只余下一块残缺的黑色物质,还有几根尼龙金属弦。她咬着手背,不想让粗糙的哀嚎声从缝隙里渗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西蒙。我真的到极限了……我……没法再唱歌了……”

      伴随着寒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在决意与过去一刀两断的少女身后一墙之隔,黯淡的树荫下,一名头戴罩式耳机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起初他完全沉浸于嘈杂混乱的重金属摇滚乐里。但,就在路过这片老街区时,他忽然皱起了眉。

      ……寂静。

      令人窒息、突兀而迷惑的寂静,声音都被消泯,耳中的鼓膜明明在剧烈震动,唯独只能听到一根尼龙绳被拨片轻轻划过的吉他声。像在安抚,又像失去了母亲的婴孩迷茫地哭泣,更多的是浓烈的不舍和求生欲。

      升fa,奇怪的音调,在路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乐音,他却如临大敌。

      “又来了……”

      少年烦躁地嘟囔了一句,抓起双手覆盖在耳机上、把它压紧,快步穿过消防车迎面驶来的街道。

      在少女看不见的某个角度,流动在少年脸庞上的树荫渐渐定型,显露出他比寻常人偏白几许的皮肤,紧接着是立体感极强的五官、正好压住眉毛的黑色卷发、仿佛来自异域的细框眼镜,和一双充满了不悦的深蓝色眼瞳——

      “吵死了!为什么我非得替被你烧死的木吉他难过不可啊?”

      他在红绿灯路口回过头,用嫌麻烦的目光审视着陌生少女瑟缩成一团的背影。

      本来他想抱怨几句,可耳边又萦绕起了急促、微弱的吉他声。

      哒……哒……哒哒……

      “……嗯?”

      少年转过了身。

      这次是一首曲子。

      不是一两个象征悲哀的音符,而是一串完整的曲子。

      出其不意地,卷发少年立刻被乐曲的旋律吸引了,他近乎魔怔地盯着少女的后背,脑子完全坠入那段凭空冒出的旋律深处,如同埃舍尔那些迷幻了空间层次的视错觉装饰画,但更胜一筹。旋转的音符排列成通往地下迷宫的圆形楼梯,在他的眼瞳里一阶一阶地转动。咔哒、咔哒。

      能被乐器的情感影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一直都有这种奇特的体质,可问题是……

      “怎么回事……”

      这一次,胸口怎么会有股针刺般的疼痛?这把吉他想告诉他什么?为什么它能在他脑海里演奏出这首他从没听过的曲子?

      她到底是谁?

      无意识地,卷发少年口中便像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喃喃而出:

      “……小……音……?”

      【2018年,深秋。】

      两年后,永和大学校园。

      作为永和市最有名气的高等学府,永和大学在全国范围内都享有极高声誉,师资力量雄厚,在校学生数量接近一万七千,拥有八个A+一级学科,丰富的社团活动和课外竞赛也为人称道。

      这不,只要在秋季学期的第一个周末随意走在学园路上,就能遇到一群分发传单的“搭讪者”。

      “哈,小音!”

      走得好好的杜音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左肩,她向左回头,正对上某个阳光少年的笑脸。他是杜音的青梅竹马,茅一生,由于姓的读音接近“猫”,他本人又顶着一头杂乱的橙色短发(虽然是染的),乍一看很容易给人“橘猫”的感觉,由此便有了个独到的昵称——

      “猫咪!”她惊喜地叫出了他的小名,“好久不见,你在帮社团招新么?可明明你也是大一新生呀。”

      他伸出一根手指,道:“哼哼,我可是小提琴特长生,入学前就确定了要参加交响乐团的。喂,你刚才怎么会朝左边看?正常人被拍左肩难道不是应该看右边么?”

      “不……你说的那不是正常人,是戏精吧?”

      杜音的额头上出现了三道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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