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中等你》植物杀手

13、雪中

　　岛上好玩的不多，只有远近闻名的红菩寺。在他提出逛逛之前，苏西先开口，明天一起去寺庙吧。

　　他捏了捏她的脸，嗤笑说，求我们俩的姻缘？

　　苏西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就那么看着他的眼睛，说是啊。他让求么？她不知道，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去瞧瞧吧。

　　她不信神佛，他也不信。

　　两个人无神论者的人走进了寺庙。

　　在跨过门槛的那瞬间，苏西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他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太阳强烈，他抬手遮阳，看了看四周，然后同她对视上。

　　苏西问过他，他为什么不信这些？

　　张北青给她算起来，他六岁出的国，接触佛比较多？还是耶稣？苏西当时从他怀里一下弹起来，开玩笑说，好啊，你信基督。

　　他突然笑了，“不信。”

　　“我信我自己。”

　　这话自大狂妄，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正常。福祈不来的，命也祈不来的，再灵的菩萨佛祖也无法遂愿。

　　人定天命，他这么说。

　　苏西这次敬香跪拜，心里却没许什么愿，她早已许完。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不静，她总是会想，旁边的人会许下什么愿呢？

　　寺庙大同小异，逛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逛，苏西看他兴致也不是那么高，就没提出逛一逛再走。

　　拜完两个人就朝着外面走。

　　回去路上，他问许了什么愿？苏西摇摇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是不信这个？怎么着开始信了？”他笑她。

　　苏西讲他不懂，他要她说个怎么不懂法，她不说，闷哼一声，快速自己往前走。

　　不是他不懂，是她无法将天方夜谭的愿望讲给他听。

　　走了一半，苏西想到什么转身，盯着他问，“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是说讲出来就不灵了？那我可不能讲了。”他用她前面的回答来堵她。

　　苏西撇撇嘴，“人定天命，你自己说的嘛。”

　　张北青看她一会儿，笑起来，“没许，那时候在想待会吃什么？”

　　这话也不知道真假，他这人讲话，总爱真假参半逗一逗她，苏西从他神情里眼睛里猜不出来，他的眼睛望过来时总是很深情。

　　苏西心里叹息，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哦了一声，也不追问，顺着话问:“那想好待会吃什么了吗？”

　　张北青摇一下头:“西西小姐推荐一下？”

　　这称呼无端让脸一热，她摊摊手，“合着最后还得是我来想啊！”

　　猜他的一切都像探无解的谜，他喜欢不喜欢也说得模棱两可，苏西情场无经验，社会场上，也就入个新手村。

　　猜来猜去，好难好累啊。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爱吃好吃难吃，明显肯定的词眼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后来想，对他们而言确实难，人到一定地位，喜欢玩弄人心。

　　苏西脑海搜刮所有排的上号的店，基本都是海鲜，可这位的家庭，缺那点海鲜吗？而且这里的海鲜远不及最终进入他家厨房的那些。

　　走到了环岛路，边上一波接一波的情侣欢笑而过，再往前就是拍照打卡的了，那块地儿有个涂鸦墙，一二年有组织而来的背包客，在此画下，此后每年都有人新添画作。

　　后来旅游博主拍了一期视频，彻底带火这座小岛，小岛最热门的时候，这块打卡地，得拍三小时队。

　　现在热度褪去，这基本不用怎么排队。

　　苏西还没在这里拍过照，那时候可嫌弃了，觉得好无聊幼稚，其实这时候她也没动心思喊他拍照。

　　一对情侣拜托她帮忙拍合照，苏西拿着手机找角度找光线，拍了三张，没有一张废片。女生惊呼了几声，脸上甜蜜幸福，她问苏西要不要和男朋友也拍一张？

　　听说在这里拍了照的情侣会更加长久。

　　几乎每个城市都有那么一个打卡点，苏西笑了笑，不至于扫兴戳破，这话其实反着来的，拍了照的会散得更快。

　　她想拒绝说，他不是自己男朋友，就不拍了。

　　张北青眉梢微挑，好像对此很感兴趣，说行，然后把他自己的手机递出去。

　　“麻烦了。”

　　那瞬间的风大浪大，几乎要盖过他的声音，她站在原地久久不敢相信。直到温柔的手掌搭上自己的腰肢。

　　轻轻捏了一下，“发什么愣。”

　　苏西回不过神来了，只能任由他拉着走，站在婚纱涂鸦的前面，站得规规矩矩，不显一丝亲昵，拍照那位小姐姐疑惑皱了皱眉。

　　正当要发出疑问的时候，男人揽住了身旁人的肩，冲着镜头笑。苏西没太反应过来，但身体在镜头摁下那一瞬，本能向他靠近，歪了歪脑袋。

　　就拍了那一张，在张北青手机里。

　　苏西并不开心，看了一眼都没要他传给自己，心里始终萦绕着淡淡难过。本来就是要散的，自己也知道，此刻她像贪得有厌的人，想要片刻长久。

　　这顿饭没吃成，张北青有事又被叫走，临走拿了一堆礼物给她。有她的，有她家里人的，好周全，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买了。

　　苏西吸吸鼻子，蹲在地上看那堆礼物。

　　“你干嘛啊这是，这架势跟什么一样……”

　　他刚结束一个远程会议，起身走到她旁边，逗趣儿问:“跟什么一样？”

　　“就跟那什么一样啊。”

　　“什么？”

　　苏西咬了咬唇，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她已经努力在装作云淡风轻，但声线细微发颤，细听就能听出她的紧张。

　　“你想我当我爸妈女婿啊！给他们挑这么多东西，还都这么贵。你敢送，我都不敢拿给他们。”

　　她又扯唇笑一笑。

　　他听了这话也只是淡淡一笑，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说也不是不行。这话一出，苏西就不淡定了，立马站起身。

　　“真的，东西太贵，我不敢拿给他们。”

　　其实都在苏西的收入范围内能够支配的东西，算不得多贵。他送的东西，她都要了，但很少见她上身。

　　偶尔那么几件单品衬一下，在他面前晃一晃。

　　有时候他想不通，她要什么？但其实心里有答案，他不愿意想罢了，她拿些她该拿的东西走，就挺好。

　　张北青浅浅一笑:“那就丢了。”

　　苏西叹气，这还是有大少爷气性的嘛，这不就在闹小孩子脾气。她在这晚好像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回去路上越想越兴奋。

　　那堆东西是真的送的很贴心，没有半点不实用主义，一看就是对她家人身体情况很了解，并处处着想的。

　　他有那份心，真的很难得。

　　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他一样贴心了。

　　那些东西苏西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竟然让她混过去了，暑期旅游高峰，店里比较忙，夏女士头嗡嗡嗡的，她又没去了解过品牌价值，夸了夸苏西，就收进房里。

　　他连她弟弟的礼物都买了。

　　可惜她弟弟现在不在这里，不然看到东西，估计会高兴得跳起来，是他一直想买，家里不给他买的鞋和手表。

　　晚上十点，那边应该在候机厅了，苏西趴在床上，手里捏了个娃娃，她把娃娃当做他一样，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就掐一下。

　　张北青拨来的这个电话。

　　等待时间漫长，他有些待不住，待不住就会想到她。但以外的每一天，他都是在漫长的等待过去，机场的贵宾室也算他第二个家。

　　她讲话说起爸爸妈妈收到礼物的反应，还把夸奖的话说给他听。那份夸奖就是他的，她不邀功。

　　他没听进去。

　　不过看她讲的很开心，他也就没打断，她絮絮叨叨说着很多话，他听着舒心，不觉得聒噪，时间一下就过去，苏西听到广播声音。

　　“你是不是要登机了？”

　　“嗯。”

　　“那我先挂了，一路平安。”

　　张北青嘴角慢慢翘起，依旧不冷不淡嗯了一声，就在要挂断的时候，冷不丁问一句:“什么时候回学校。”

　　还早呢，但她可以提前去，苏西笑:“八月中我就回。”

　　“行，到时候带你见个人。”

　　见一个人，是谁，其实她也有耳闻。这事远在曼哈顿的姜迪儿也知道了，隔着时差拨来一个电话，说起张北青。

　　她怎么说来着，她说他对你是真挺好了，什么资源都舍得给你，讲不好他最后真的会娶你。

　　苏西只是闷闷嗯一声。

　　他们这个圈子也有最后娶了灰姑娘的事，那是祝照说的。大学谈的恋爱，爱的死去活来，为了女生跟家里闹翻，甚至离家出走，反正他这辈子就是非那位女生不可了。

　　最终呢，家里也妥协了。

　　多年抗争终得一个圆满。

　　这是他们圈里少有的，大多数还是父母这边过关以后再结婚，不一定得是联姻，但家世也不能太差，至少她是不可能的了。

　　他妈妈很反对。

　　他也未必见得有他表露出来的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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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西在家后来也闲不住，跑去店里帮忙，手机除了学校的事情，还有张北青的电话，一概不理。

　　模特圈里有人讲她命好，顺风顺水的，现在即便在家什么也不用干，资源抢破头往上送，她又不是什么世界名模。

　　咂舌两句，说她有个好金主。

　　苏西没理会，这种话后来听多了，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自己。倒也没讲太难听的话，都有点忌惮。

　　快八月的时候，苏西见到三叔家的女儿，小姑娘一见她就要合影签名，逗得她笑，又不是什么大名人，签名没价值。

　　小姑娘说她眼睛如尺，“堂姐你一定会红得发紫，重现当年风光！”

　　也没多风光，只不过是乘网络热风红了一把。
　　同期红了的人多了去。

　　小姑娘真有点鬼主意，“堂姐，我觉得你现在太没拼劲了，你看看你自身条件多优越，就你那个学校，好多人都考不上呢！你应该开个社交账号，扩大自己的知名度，积攒一些粉丝，打出商业价值。”

　　“现在不是很流行人设，你也给自己立一个呗，不要浪费自己的学校啦，像现在很多人，其实对你们这些名校的人啊，都有滤镜，不自觉的崇拜。”

　　苏西点了点她额头，“小姑娘懂挺多啊，挺聪明啊，那模拟考怎么就四百来分？”

　　“哎呀，堂姐你别说这个行不行。”小姑娘提起成绩就愁眉苦脸，她真的不喜欢读书，她想有名，有名也不一定得成绩好嘛，有漂亮脸蛋也行。

　　她看过很多人，她觉得自己包装一下肯定也不差。

　　心思都用在了其他地方上，哪里能读好书。

　　苏西领了旨的，打碎小姑娘的梦，劝她迷途知返，这会儿开启劝导模式，小姑娘直接不听，捂住耳朵，尖叫一声。

　　“堂姐你变啦！！”

　　苏西掰开她的手，“妮妮，你想当网红，当模特，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简单的，很可能你付出的要比得到的多……”

　　“堂姐，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了，这些我都懂，你别劝啦，”小姑娘脑回路转挺快，一会儿就转了话题，“堂姐，你说我这个鼻子是不是应该再去垫高一点啊？”

　　“我有眉骨吗？好像没有哦，那是不是应该再去打个眉骨的针……”

　　“堂姐你有没有认识的mcn机构啊？或者经纪人，你让她看看我怎样？”

　　苏西扶额无奈，然后想到什么说，“有。”

　　小姑娘眼睛顿时一亮。

　　苏西:“前提是你得考上津南的学校，不管哪所，总之你只要考进了津南的学校，我就给你介绍。”

　　这话无情灭掉了小姑娘眼里的光，她耷下肩，咬咬牙答应，“那拉钩！不许反悔。”

　　“行，拉钩。”

　　头一回这么骗小孩，她心里怪别扭，神情也不太自然。但小姑娘还沉浸爆红的美梦里，她已经想到之后的红毯穿什么礼服，怎么表情管理，还有身材焦虑，垂头捏捏肚子上的肉说要减肥。

　　苏西一把拍开她的手，斥她减什么肥，一群时尚圈男人制造出来的焦虑，她想起就觉得恶心，那群男人，纯粹满足自己的癖好。

　　晚上电话里，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这个话题，说起那群人，表情作呕。张北青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了画面，兀地笑一声。

　　这姑娘打人像是老手，估计就是这一次次练出来的。

　　但那时候她又确实困难，不敢得罪，就敢背地里骂两句，那些人，得罪一个就等于得罪所有。他问起还记得那些人叫什么吗？苏西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原来那么记仇啊。

　　她都不用多想，那些人的名字就蹦出来了。

　　试探性念了一个人名，那头讥讽笑一声，没当一回事，问其他人，她就讲了几个，这都陈年往事了快，他也不会好心到还为她去讨个公道吧？

　　她这么想。

　　然后想错了，他真去了。

　　事后她问，都过去了，其实没必要了，他一下就戳破她，过去了，还记这么清？

　　她支支吾吾，他笑她有仇当场就报的那股狠劲呢？

　　那不一样的，那时候处境不一样，而且面对的人也不一样。

　　他狠狠地语气说她也知道不一样，现在跟过去一样吗？有他在，这些事就不算什么事，得罪人也不要怕，他还能兜着。

　　“你别怕就是了，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