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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雪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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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梦多,苏西数次失重窒息感濒临,梦里的镜像全部围绕张北青,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空空而已。
苏西抱着被子留下几行泪。
醒来后枕头未干涸掉的泪痕提醒着她那段不好的梦境。她多少清楚大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人人都是鬼面皮。
她有点担心。
此时凌晨,苏西摸到床头柜手机,拨去一个电话。他的作息并不规律,因为时常国内外跑,这个点他大概率是没睡的。
但苏西心里也没太大的底。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然后接了,他语气是难以形容的疲惫,还有心思逗一逗她,苏西吸了吸鼻子,说想他了。
那头静了一瞬,听筒里清晰传来掀被子的动静,他下床了。
“那我现在回来。”
苏西点点头,话还没出口反应过来,他这会儿是在老宅,肯定有事,又改口道:“不用啦,你忙完那边再回来也不急。”
张北青一时半会也真抽不开身,但这时候确实动了回去的心思,为这小姑娘。
小姑娘一个人在房子里,那声腔肯定还是哭过,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张北青点了支烟站在窗边,月圆,零散几颗星,他抬眼望着。
电话就这么通着,安安静静,他抽完一支烟。
“困不困?”
“不困。”
他轻轻笑了一声,“眼下又掉黑眼圈怎么办?”
有一回的见面,苏西挂着黑眼圈见了他,他这人当时不说,后来才跟苏西说当时感受,也是这样笑的,瞬间勾起苏西回忆。
她佯装生气:“张北青!”
他仍旧在笑,“还是挺美的,怎样都是美的。”
那时候憔悴死了,跟美不太沾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苏西都不太愿意回忆那天,早知道化妆遮一下也好。
苏西:“你别笑啦。”
张北青:“好,不笑了。不过我那句话还挺真的。”
这样的话真并没有什么太值得高兴,皮囊而已,苏西抿了抿唇哦一声,他又接着说:“西西,我也挺想你的。”
这句话真还是假呢?她暗自猜测。
“这句也挺真。”他像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给了回答。
苏西一下欣喜蒙住被子,嘴角上扬。两个人后半夜没有继续聊太多,苏西在他的睡眠故事下渐渐熟睡,一觉到天明。
这晚张北青却是没睡,他讲完睡眠故事以后去书房坐了许久,提笔写毛笔字,许久不写,开始手生,这叫他老师看见,估计得气死。
他写的字也挺大逆不道的,尽不是一些好话。他在书房一待就是四小时,到了早上七点,出门遇见老爷子。
老爷子两鬓花白,身板依旧笔直,今年八十高龄,还保持很良好的作息习惯。他有早起打八段锦的习惯,一张和蔼的脸,眼角堆砌皱纹,他叫着张北青也来锻炼锻炼。
可张北青没那兴趣,找了理由避开。
老爷子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老宅倒是一早就热闹,来了不少客人,张北青坐一边,比客人还像外人。这会儿八点,小姑娘应该还在睡,想到夜晚,他似乎又不忍心打扰了,百无聊赖刷了一会儿手机。
他表现的吊儿郎当,看不出一点稳妥样,没坐一会就上楼补觉。睡到下午被老爷子叫去书房,说他浪费纸墨,也就是说说,然后收进了抽屉,棋盘早就在桌上展开,老爷子伸了一下手,让他坐。
张北青耐着性子陪老爷子下棋。
棋局陷入僵局之时,老爷子的话耐人寻味,张北青那时候莫名想到家里那个小姑娘,这个时候应该醒了吧,怎么一条信息都没发来呢。
“风口浪尖的,别太在外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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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听见门铃响,苏西正在敷面膜,愣了几秒过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后更愣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白天里苏西没有给张北青发消息,两个人沟通真挺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在维系着关系,苏西懒得去想原因,想明白了,雾散了,就没有意思了。
张北青抱了抱她,“瘦了。”
苏西解释说:“最近有个广告要拍,那边说要瘦一点。”
张北青:“那就不要拍了。”
这不像他能说出的话,苏西一时惊讶,反应过来笑:“合同都签了,不拍要赔违约金的。”
那点违约金对他不算什么,他还没开口,仅仅是吸了一口气,苏西都知道他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了,在这之前先截断那句话。
“我煮了面,你要不要尝一下?”
清水挂面,清水到不能再清水,吃起来什么味?张北青那瞬间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只能说挺特别的一碗面。
特别到后来很多年都找不到同样味道的。
苏西倒是吃得挺乐,边吃边问,怎么提前回来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延伸出无限的深情,说想她,自然就回来了。
苏西心底有些触动,抬眼跟他对视上,假亦真时真亦假。她心想,就相信吧。
其实张北青待她在圈内也可以算作一段佳话了,他这样的人,在圈里就难找。
有人眼红苏西,盯着苏西瞧,要把她给瞧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她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学她的言行举着,学她的穿衣风格,被带上酒局,推到张北青的身旁,赝品终究是赝品。
张北青今日见了真,数日的倦怠散去。
她特别,是因为她不像任何人,她只是她自己。
苏西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被他盯久了后有点不自在,挪开了目光,小口吃着面。
近日来见的人多,什么牛头蛇马都有,情绪算不得多好,甚至有些糟糕,面对小姑娘时已经好了不少,但仍旧欠佳。
没聊太多话,张北青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模模糊糊间一个人影给他盖上被子,不知低语说了什么,又悄悄离开。
醒来时灯光只亮了一盏,另一间房虚掩着,透着强光亮,他推门进去看。
苏西坐在地上拼东西。
她这会儿正全神贯注,房间何时进了人都不知道。她犯了难,歪头看着积木,心里叹,果然还是不适合玩这个。
她也就是一时兴起,买了回来玩,暑假去亲戚家,亲戚家的小孩拼得乐不思蜀,坐在那一坐就是一天,亲戚在那夸,小孩得了玩具都不皮了。
苏西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挺有味。
买回来自己拼以后,发现没那么好玩了。
“拼错了,这个拼这里。”
苏西被吓一跳,手里的积木掉在地上,她偏头看去,他蹲在自己身旁,气息交织,离得很近,似笑非笑看着她。
好像在笑她蠢。
苏西瘪瘪嘴,哦一声。这么大一个城堡,没个几天拼不完,苏西还拼得慢,一周的假期,除了出门吃饭,她一有空就坐下拼。
时常要被某人嘲笑,打击自信心,但苏西晃晃头,满不在意,终于在收假前两天拼完,她得意拉着张北青去看,指着城堡,“看吧,我拼好了。”
他挑一下眉梢,“聪明小孩啊。”
苏西掐他一下,这语气听着就不舒服,他笑得漫不经心,在她鼓腮帮子时狠狠亲了一口。
“这是什么城堡?”他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哈利波特里的城堡啊!你不知道吗?!”
“啊,让我想想,”张北青知道,但现在无聊,听她讲讲也不错,于是说:“不太有印象了。”
“你给我讲讲呗。”
这要怎么讲起?苏西干脆拉着他重温了一遍,那一整天两个人都没出去,连晚饭都是随意应付了一下。
苏西靠在他的肩头,开了半盏灯,两个人穿着家居服,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却是张北青近一个月来,最温馨舒服的一天。
“我以前真的很爱这部电影,高中放月假,我就在房间里偷偷看。”
那时候也挺有趣,夏女士一听到声音就敲门,苏西反锁着,她站在门外问是不是又在玩,没好好学习,苏西脸不红心不跳,满嘴胡言,说在练英语听力。
夏女士贴门那么一听,也真是英语,她就没什么好讲,放任苏西去了。
张北青听了直笑,抬手指尖剐蹭她的鼻子一下,“我们西西还是个机灵鬼啊。”
他问她妈妈是个怎样的人?苏西想了挺久,温柔贤惠跟她不太有关系,想不出词来,就是很典型的中国式家长,不擅长表达爱。
影片已经至尾,苏西抬头看了看他,抿唇轻声问,他妈妈是怎样的人呢?
不太好相处吧。
他想了一下,回答,“挺精的一个人。”
“不讨喜。”
苏西问:“那她对你好吗?”
张北青笑了笑,“吃穿用度没缺过,甚至可以说很大方,这算不算好?”
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的,苏西在他怀里小幅度点了下头,又听见他笑了一声,“如果你当演员,说不好我真得带你去见见她了。”
苏西眨了一下眼,反应呆滞,“你妈妈她是导演吗?”
张北青:“嗯,你应该还搜得到她。”
苏西从旁边摸过手机点开搜索栏,输入名字,这个名字是无意中看见的,张北青电话备注就是他妈妈名字。
看见了就记下了。
张北青倒是没问什么,看着她搜。苏西等搜完以后才反应过来,她都没去问他妈妈叫什么,有一瞬间的尴尬,她心里还在想怎么解释,他指尖一点,点开百度百科。
半响嗤笑一声:“还把年龄改小了。”
上面的照片还是张北青他妈妈年轻的模样,古典型美人,导的电影都是当时十分热的,还有几部拿了大奖。
关于她感情那栏,则是单身。苏西看着那几个字,目光不自觉看向张北青,张北青勾了勾唇角,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苏西没忍住也笑一下,但再看他的目光是带了心疼的,张北青点开他妈妈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年轻时候的,不比演员差,现在还经常能刷到,话题基本是有才又有颜的美女导演,或是让你最遗憾的导演。
张北青扯了扯唇,挺会营销的。
柔和的灯光中,苏西摸了摸他的脸颊,而后轻轻吻上去,她吻的很小心,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他爸爸姓章,妈妈姓温,而他姓张。
这不是苏西能问的,即便问了也是无力,她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此刻她只想抱一抱他,亲吻他,不掺杂别的想法,如月色一样纯洁虔诚。
手腕红绳稍稍大,苏西早在做噩梦时就想取下来给他了,但这些天太惬意,又只顾着拼城堡,苏西都快忘了。
这个红绳戴他手腕刚刚好。
苏西低眉乖巧,温顺到不行,她说:“这是我妈妈给我求的,她希望我平安快乐。现在,我也希望你平安快乐。”
为了他,她愿意相信世间轮回,神佛之说。
爱是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