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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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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陈郢还想说什么,但上头的皇帝首先呵斥道:“好了!不用说了!此事孤之后会查明清楚,现在先将勇毅侯府等人押回去。”
陈允低着头,仍然保持跪拜的姿势,皇帝没叫他起身,在太监的拥簇下离开。
待皇帝走得没影了,存清一家被带走,刑场的人稀稀落落,陈郢才暗着脸色跑到他面前,牙齿都要磨出火星,咬文嚼字道:“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陈允抬头,看向四周,又瞧上陈郢,顾及着什么,他压低声音说:“皇兄啊!此处人多眼杂……”
陈郢现在可被愤怒冲昏头脑,哪里听得到他话里面的深意,气到头上他一脚将陈允踢趴下在地下,暴怒道:“你也知道人多!父皇当着众人的面上落了我的脸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闭嘴!”
陈允没有防错,被太子踢倒,额头不小心磕在一角的刑台上,白嫩的皮肤被冰冷的铁皮划伤,冒出血珠。
还在一边的大臣见了,叹气不明道:“难道我大金将来就是要交在这样的人手里?!”
陈允依旧挺身好好跪着,抬眼看陈郢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他无辜道:“皇兄?”
陈郢没看见他的神色,只是听见陈允的声音便恼怒,看着周围异样的眼神,他甩甩袖子,踏步离去。
方才说话那大臣小心翼翼地将陈允扶起,“殿下何故回来淌这次浑水啊!”
陈允露出大白牙,笑道:“李大人不必担心,只是我走商多年,加之皇姐递来消息,不然杨大将军一家都要被污蔑。”
“公主?”李大人眼睛闪过疑惑。
倾华公主何时和远王有渊源了?
“此行正巧去缅西,就碰上公主殿下的人。”陈允丝毫不心虚,侃侃而谈道,“或许公主就算要远归,也在为大金谋求最后一点。”
李大人和未走远的同僚闻言也是唏嘘不已,公主本来就是杨小将军去平定西北来求娶的婚姻,可发生那样的事情,陛下不惩罚乌兹王子就算了,竟然还将公主嫁出去,实在有损大国颜面!
陛下年岁越大,脑子也跟着糊涂。
年轻时明明还不喜先皇对外国的宽容、放纵,几次三番地带兵攻打,后来还是外国遭受不住,主动拟定条约,才放弃攻打,如今这番作为又是个什么想法啊!?
最近太子越发不像话,从外面随便找了个神神叨叨的人,嘴上说得玄乎其神,把陛下哄得高兴,近来对国事不甚关心,连压境的乌兹军队都不担忧,直到今日还未决定到底由谁去对战。
李大人经此对话,也隐约晓得面前的八皇子不像传闻简单。
被人看穿,陈允不做遮掩,只是慢慢道:“太子愚蠢,既然他都能当皇帝,那么我为什么不试试呢?”
李大人哽住,远王这个想法,朝中人也不惊讶,毕竟连他偶尔也有忿忿不平、暗骂陛下愚钝选了大皇子这个庸才继承皇位。
“这……老臣今日便当作不知,殿下往后要如何……便以后再说。”
李大人是出了名的皇派,衷心的人是皇帝,那么到最后皇帝是谁,他便忠于谁。
倒是个模凌两可的回答,李大人在官场沉浮多年,自然也是老谋深算。
不过陈允的目的就是将自己的野心昭告天下。
陛下想要替太子遮掩,继续扶他上位,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陈允比李大人高上不少,眼里的野心不隐匿,浑身的气势倒不像一个商人,而是一个果断英勇的上位者的气势,如雷贯耳。
他将手掌轻轻拍上李大人的肩上,望向北边的宫殿,眼里是势在必得,转瞬有变成温顺无害的少年灵动,他说:“今日多谢李大人了。”
李大人惊魂不定地露出官方笑容,摇了摇头,用衣袖悄悄擦掉额间的冷汗,他打着哈哈,“哪里哪里。”
陈允笑看他,将衣摆整理妥当,凌然正气地走出宫门,一点也不见方才被人踹到地上的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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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刑场的情况被许多人都瞧见了。
皇帝没当场放人也只是因为会有失帝王威严,过了几日,存清她们就被放出来。
又赏赐了许多物件算是安抚。
他们没要赏赐,而是请求退婚。
这正好如了皇帝的意,也就他们回府的时间,圣旨就传回府邸。
高昝为了杨栩若辞去官职,不日便要离京,而她的嫁妆按了礼数给了,但她们终归是没有热情欢送。
存清只知道杨栩若是在一个雨天离开的,那天街上的人不多,没多少人围观,余光瞟去,晃眼看到一抹梨花白。
她离开了金都,远离了这里的是非和阴谋诡计。
存清有些感慨,一个人游晃着街上,没有去处。
明明离被关进大牢也才半个月而已,但却给她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顺德和自家主子看着蒙蒙春雨下的她,没有打伞,漫无目的地行走。
陈渂打开白色的伞,向她走去。
冰凉的触感骤然消失,存清抬头看了看,没怎么意外。
“是你啊。”
陈渂安静地颔首,没有发出疑问。
如今的场面她该是高兴才是。
存清却觉得怅然若失,她盯着陈渂的眼睛,慢慢伸手,指尖触摸到他的脸上,又在将要往上时堪堪停下。
她眼睛带着一丝莫名的悲伤,“可以吗?”
陈渂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微微点头。
存清这才将手继续往上,娇嫩冰冷的指尖触碰上他挺翘的鼻梁,再慢慢挪到他的眼睫,她看见他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又慢慢往上移动,抚上他浓密的眉。
“真好看。”
她第一次遇见他时,就这样觉得。
陈渂知道她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但他没追问,只是认真地回答她的话,“你也是。”
存清突然感觉很难受,祖母不喜欢待在金都便可以去凌秀,杨栩若因为有个很珍重她的心爱之人,所以她也可以离开。
她忽然忍受不住地小声哭泣起来,“我以后该怎么办?”
太子不会娶她,那她以后该嫁给谁?又该去哪?
存清很清楚,这一次不过是侥幸逃脱一劫,但以后呢?陛下如今对勇毅侯府撕破脸面,他要纠错处,就算父亲再如何防范又有什么用?
她忽然变得很自私,她不想爹爹再为陛下做事,也不想哥哥去平定西北。
百姓的死活为什么要全部压在他们的身上?
陈渂感受着她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每哭一下,胸间的湿润便越来越明显。
他一直以来见到的都是倔强勇敢的她,时间久了,他便把她看的厉害过头,竟然忘了她现在也只是个少女。
陈渂抱紧她,宽大的手掌在她的发上抚摸,道:“别怕,一切有我。”
存清在这一刻就像是找到可以依靠的肩膀,无比依赖地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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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一幕,不是只有存清和陈渂。
望台上,同样执着一把白伞的白玉般的手爆出淡淡青筋,她站在那里,眼里悲凉地看着相拥、难舍难分的两人,直到那两人离开,心脏传来迟来的钝痛,她捂着心脏的位置,五指抓紧布料,不甘和怨恨终究化作沉默。
秦惠捏得指尖发白,才放下手。
“小姐,”阿欢瞥她的神情,低声安慰,可越说到后面,连她的声音也越弱,“兴许是认错了?”
可陈渂的身后跟着顺德,怎么可能会认错?!
秦惠望着刚刚他们站过的地方,放松咬着的嘴瓣,一字一句说:“如果他对谁也不喜欢,那我就不会生出怨怼,可他竟然对她产生别样的感情了!这叫我如何心甘!?”
“小姐……”
秦惠素来和善,温柔,还从未露出过这样吓人的表情,叫阿欢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不看一旁的奴婢,只是微微出神道:“对了,找哥哥就好了,他会帮我的。”
秦惠想得了失心疯一样,不顾贵女的仪态,弃伞在雨中拖着裙子向府里跑。
阿欢看着疯魔的小姐,连忙把伞捡起跟上,细声呼喊:“小姐!小姐!咋们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可秦惠哪里听,此刻的速度不比马车慢,风风火火地跑进府。
今日不巧,遇上左相下朝回家。
他正接过小厮递来的干帕子擦拭身上沾染的水汽。
忽然看见跑进来的女子,有一瞬间怀疑。
他平日忙于政事,和这个妹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许久未见,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想着,他微微蹙眉,管家懂事地递上新的干帕子,“老爷?”
秦遇贤拿着干净的帕子,要交给秦惠,可她却突兀地跪下来。
于是他眼里的不赞同更深了。
“你何时变成这副模样了?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成何体统!”
秦惠抓住他的衣摆,求道:“哥哥帮我,好不好?”
秦遇贤看妹妹的状态,以为她被谁欺负不成,刚要发作就听秦惠道:“求哥哥将我嫁给靖王殿下!”
心疼的心思瞬间消失,他把干帕子丢在地上,冷漠道:“以前让你和陈渂不要接触,你不管不顾!如今说出的话,更是异想天开!”
秦遇贤甩开她的手,“你不要想了。”
“为什么!”秦惠此刻丝毫不在意形象,坐在地上,哽咽颤抖道:“我一个女子能影响你什么!你永远只在乎你的地位,可曾站在哥哥的角度真心为我这个妹妹考虑!我不过是想要嫁给心仪的男子都不可以!”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吩咐她身后的阿欢,“将小姐扶起来,这么大人了,坐在大门大哭小闹,也不怕遭人看笑话!”
说着,他便要打算走。
秦惠这次却使劲地拉住他,温柔的语调中多了些悲哀,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你每次都是这样,遇到一点不想做的就只会逃避!我每次求你,你除了叫人把我带走,你还会做什么!”
秦遇贤不言不语。
秦惠被他的绝情和冷漠伤到,她也不在乎地冷厉道:“太子一个草包,你为什么非的把我送去火坑?!”
他这回说话了,看着周围的丫鬟和小厮。他们不敢参与这场争吵,默默退开。
“你懂什么!不过是你的见识浅薄,造成了对太子的误会,等你以后成为太子妃,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秦惠扬起头,将眼泪收进去,上齿要紧下唇,她不去看秦遇贤,觉得可笑,也就这样笑出来了,她面露嫌恶,字字句句恶毒至极,“我见识浅薄?在你心里我到底有多么不好,才让你这样看我?太子搞大青楼女子肚子的事,你随便问问街上的人,有谁不知道!
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那样的人!”
秦遇贤没将她的气话放在心上,只是道:“你就算死,徒留一具皮肉,抬也要被抬进东宫!我倒要瞧瞧是你硬气还是我硬气!”
秦惠失望地看着他,有一秒,都想用刀刨开他的心脏看看是否是黑色的。
她最后狠毒地瞪向他,混沌地爬起来,往府外去。
秦遇贤没要派人去追,量她跑不了多久也会乖乖回来,毕竟走掉,外面可没有金枝玉叶的生活。
雨越下越大。
她只觉得心越来越冷。
她的哥哥多么了解她啊,她舍不得荣华富贵,也害怕被他舍弃。就连受了委屈,想要发一发疯,都怕被人认出来,只能躲在狭窄的街道偷偷流泪。
等独自消化干净,又装傻地回去。
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埋头痛哭。
直到眼睛肿胀酸痛,她抬头,看着浑身污渍的自己,嘲讽地大笑。
泪意涌出,控制不住的,她又哭了起来。
雨水被挡住,她听见头顶上方出现一道少年音:“秦娘子?”
秦惠将头埋得更低,否决道:“我不是,滚开。”
陈允蹲下身子,将怀中的帕子拿出来,他用一只手强硬地抬起她的脸,再用帕子用力擦拭她脸上的灰尘,“优雅大方的秦娘子,怎么落得一身狼狈在这?好可怜啊。”
秦惠瞪着他,“不用你管!”
陈允站起来,将擦过她脸的帕子随意地扔在她身上,不染尘埃地睨着她,“听说左相要将你嫁给太子?”
她紧握住手,因为陈允的话,全身上下不可控的颤抖。
屈辱漫上,她怨恨地看着他。
陈允礼貌地将伞偏向她,慢慢靠近,在她面前低语:“我可以帮你。”
秦惠瞳孔紧缩,苍白的唇动了动,嗓子因为前一刻的大喊变得痒和刺痛,她吃力地说:“怎么帮?”
陈允露出一个少年活跃地笑,重新捡起帕子,好好给她擦眼泪,并好声说:“这好办。”
“……”
“……”
“……”
秦惠听他说完,垂下眼睫,认真思考。
“你有那么好心?”
陈允将手肘撑在大腿根,下巴搭在手中,冲她眨眼,“你说,我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呢?”
秦惠不知道,她并不了解这位八皇子。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伤心难过,毕竟你在二哥身边陪他这么久,不是?
况且,我只是说了方法,做与不做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尚且理智的头脑,因为这句话搅得理智全无。
秦惠失神地瘫坐在地上,陈允的话说完了,撑着伞自顾自地离开。
街上。
还有来往的路人。
陈渂走向人迹罕至的地方,看着四周。
靠在墙上的一排扫帚轻轻晃动,摇着手上的扇子,故作平静,向深处走去。
顾龄明明看见他往这边走的,但这条路的尽头只有一面墙,根本没有什么人。
她思考得入神,没察觉到她身后的人。
“你是哪家的娘子?”少年音听起灵透,干净洁净,他将脚步声放轻,存了刻意吓唬的意思,走近用扇子的一头敲在少女的肩上,少女吓得蹦得老高,捂着跳个不停的心,吓懵了一样呆立在原地,他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顾龄缓过气,拍拍胸膛,结结巴巴地说:“谁说…我跟着…你。”
陈允围着她转,“那你说,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顾龄眼珠转动,看着面前的墙,嘴硬道:“我看看这面墙在下雨天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陈允打开折扇,朝她扇风,顾龄冷得一激灵,打了个喷嚏,他好笑地看着她,笃定道:“你敢骗我?”
顾龄捂紧衣服,圆圆的眼睛瞪着他,“谁骗你了!”
陈允眯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你怎么白成这样?”
顾龄因为先天的疾病,日日待在府邸,天天吃药躺在床上,这一天好不容易身体好了些,被允许出来逛逛。
结果被人说白!
那不就是说她不像人吗!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白了!
可恶!
此人两面三刀就算了,还如此恶毒!
顾龄恨恨地跺脚,趁他不注意,一脚踩上他的脚,随后跑出巷子,大声吆喝:“要你管!”
少女转身的那一刻,陈允的脸上恢复冰冷。
他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但现在看来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雨滴打在扫帚上,一片明艳的黄印入眼框。
陈允握住伞柄的手顿了顿,扭头看过去。
那是……
他用食指挑起,一个明黄色的荷包出现在视线中。
这荷包的两面都绣着一只凶猛的老虎,很少有女子会佩戴这个图案的秀样。陈允将其放在鼻尖嗅了嗅,里面装的大概是秋兰的香草。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将其放在原位任它被风雨腐蚀,而是将它下意识地揣到腰间。
既然是顾大人的女儿,私密物品还是不叫它人拿着为妙,那么等下次,他再亲自相还。
远处,林七走来,“太子找您。”
陈渂将扇子甩给他,笑道:“那就不要皇兄等急了。”
林七拿着扇子,看着主子,道:“俺也用不上扇子啊。”
“……”陈允,“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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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街道。
存清盯着他,“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离开金都,去找到时候离开的法子。
陈渂要计划以后等陈允登位,再离开金都,但以他的身份没那么容易。
陈渂:“暂时没那么快。”
西北还在平定,乌兹那边对大金进攻的事还在观望,没那么快打起来。
“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陈渂看着她,目光悠远,“好。”
存清看他,最后提着裙摆,一把抱住他,仰头将唇贴近他的脸,空气里湿润的气息和少女口中的甜结合在一起,最终停留在他的面上。
“我很爱你。”
不是因为之前的要求,而生从内而发的爱,根据自己的心说出口的话。
心脏在胸腔震动,欲有跳出的冲动。
“这次不是年少冲动,是真心实意!
我会和父亲商量,等以后山河无恙,就不做什么侯爷,我们举家搬去江南,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他说,他们之间有过不去的事情和立场。
但存清现在想说的是,不是。
我们的立场是相同的。
都是想要国安家和。
等一切结束,她会去找他。所以没必要在爱情中,非要牺牲什么,才能证明我们之间的感情的珍重。
存清笑了,带着眼尾的泪珠,坚定不移地向他承诺。
陈渂盯着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跳动。
少女的眼睛满满的,装下的全部都是他。
他丢掉伞,双手捧着她的脸,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存清抬脚,唇在那一刹那贴上他的柔软细腻。
世界变得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少女香甜的气味和他的气息融合,按压在深处的炙热情感顷刻爆发,从身体的皮肤上密密麻麻蔓延出来,他咬住她的鲜甜,忘却止渴地品尝。
抵开、伸入、撕扯,到最后的吞之入腹。
少女由于缺氧发出呜咽,脸也被憋得通红,但是她喜欢,所以不会推开。
许久,雨声再次出现。
陈渂放开她,两人的唇瓣沾染着黏腻的湿润,周身全部都是对方的气息。
他们大口的喘着粗气,陈渂压制住原始的欲望,贴在她嘴角的拇指轻柔一划,低哑道:“回去吧。”
存清没有多害羞,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地说:“我走了。”
陈渂目送着她离开,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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