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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郑隽的父亲去世了,你知道吗?”

      夏天打电话过来,通知刚好在国外度假的席洛。

      席洛说知道,挂断电话。他躺在沙滩椅上,眺望落日余晖,又懒散片刻,终于肯起身,扛着沙滩椅和遮阳伞离开。

      讣闻里说,郑隽没有得到任何遗产,作为私生子的他,不出意外地净身出户。

      虽然他名下的财产也算可观,但自己有和别人给,意义完全不同。

      没有人比席洛懂他。哪怕他们已经分道扬镳长达五年。

      飞机盘桓在旧金山湾区上空,缓缓降落,巨大的轰鸣声令人烦躁不安,空姐第三次给席洛送冰水。

      眼看要下飞机,这位客人依旧紧张得仿佛遭遇空难。空姐无法理解,只能提醒他,尽快喝完。

      席洛狠命嚼冰,牙齿酸麻胀痛,心尖饱涨,满溢的情绪即将决堤。

      过去五年里,他听不得任何和美国相关的字眼,也受不了任何发音为“郑”“隽”的词汇。明明是他推开郑隽,却无辜得仿佛自己才是被辜负的那个。

      他不清楚自己该不该来,但飞机已然降落,他只能先下去。

      为了掩人耳目,经纪人特意给他安排广告拍摄任务,就在三天后。他有两天时间思考要不要见郑隽,如何见郑隽,见到郑隽该怎么表现。

      但现实没有给他思考时间。郑隽来接他的机。

      明明有轻微近视,混乱的人群仿佛一窝蜂找出口觅食的蚂蚁,席洛还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一身缟素的郑隽。

      郑隽是冷艳的长相,身着灰白的素服,仍旧漂亮得令人吸气。

      席洛走过去,不肯摘下墨镜,企图冒充陌生人。

      郑隽随意地扯动嘴角,说:“师兄让我接人,没想到是你。”

      他的气质与五年前完全不同,如同经过沉淀的泉水,给人纯净稳妥的观感。

      席洛反观自己,仍是一副恨天恨地拿不出手的样子。

      他自惭形秽地退缩一步,只肯交出贴满条码的行李箱。

      郑隽自然地接过去,打量他历尽磨难的箱子,说:“去过很多地方吗?”

      席洛颔首,摘下墨镜,与他对视一眼。

      郑隽没有评价他成年飞来飞去的生活,将他送上车,自己却立在车门前,不动。

      席洛的手指紧紧扒着车窗边沿,仰头问他:“你不回市区?”

      郑隽垂眸看他两秒,忽然扭过脸说:“有事,司机会送你去酒店。”

      很好。好极了。席洛松开手,让司机开车。

      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能望见跨海大桥和其他建筑的尖顶。席洛坐在地毯上,抱着红酒瓶喝得烂醉如泥。

      他怎么能冲动到踏上美国的土地?他凭什么来安慰郑隽?郑隽根本不需要他!

      电视新闻又在重播FC集团的狗血宫斗剧。原来郑隽的父亲有十多个私生子,不仅郑隽,所有私生子都在这场争夺遗产的斗争中完败,郑隽还算幸运,至少老头子疼他,活着时给他置办了房子车子,票子也没少给。

      但席洛还是心疼。郑隽不稀罕钱的,他知道,郑隽只想要一个能永远陪他的人。

      五年前他不敢给出承诺,痛哭流涕地推开郑隽,五年后,他再痛哭流涕,郑隽还愿意要他吗?

      他说有事,是真的有事,还是着急回家去见自己的爱人?

      郑隽那么好,应该早找到合适的爱人了吧。

      郑隽不会要他了。

      席洛撑着身体站起来,在偌大的酒店套房里东游西逛,游魂一样没有目的,只是消磨时间,呼吸着空气。

      他研究墙壁上的花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连浴缸里残留的消毒剂都观察个彻底。

      然后手一软,又或者故意,手里的红酒瓶摔在地上,暗红的汁液迸溅到他白皙的脚踝。像遭遇事故,平白流血。

      妈的,该死,没出息……席洛捂住脸,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坠落,滴在冰凉的地面上。

      浴缸里没有水,他索性缩进去,抱着腿哭个痛快。

      醉得太厉害,席洛没有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就那样裹着睡衣,像一枚蚕蛹一样在浴缸里睡过去。

      “先生,您还好吗?麻烦您开下门!”

      半夜三更,席洛被吵醒。

      他才发现自己睡在浴缸里,愣愣地坐了片刻,意识到有人砸自己的房门,这才慢悠悠地爬出浴缸。

      咝!地板上碎裂的玻璃片扎进脚里,这次是真的流血,流了满地都是。

      席洛疼得脸色发白,一瘸一拐地去开门。门锁打开的一瞬,他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导致扎在脚心的玻璃碴又深了些。

      焦急地等在门外的郑隽被他吓得半死。

      任由谁看到席洛的情形都要被吓到。手腕、脚腕、脚底哪里都是血,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眼睛红肿……一副自杀中途被人打断的模样。

      席洛被郑隽一把抱起来的时候,还在想,做梦真好,可以和郑隽贴贴。

      不知道能不能顺便接个吻,打个炮,他想了五年,还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

      郑隽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抱着他直奔医院。好在医院离酒店只有五分钟车程,席洛脚底的伤口风干前,他们成功坐在医生面前。

      席洛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因为医生挑玻璃碴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浑身发抖,抱着郑隽的腰又哭又叫。

      郑隽摸着他的头,要求医生打麻药。

      医生没辙,只能给席洛补了一针,又惹得吃不了痛的席二少爷呜呜咽咽。

      “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郑隽安慰他,不嫌他脏,用衣袖给他擦眼泪和鼻涕。

      当红一线大明星,在异国他乡的小医院里,哭得鼻尖红红,眼皮发肿。

      郑隽目光幽深地看着席洛,直到他因为醉意再次昏睡过去,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席洛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他没有断片儿,记得昨晚自己的糗事,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另一间酒店房间,毕竟昨晚那间房被他祸害得乱七八糟,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靠在床头,视线在四处绕过一圈,随即否定自己刚才的结论。

      这里应该是郑隽的家,不是酒店。

      私人物品很多,比如对面墙上的肖像画、矮桌上的手套、沙发上的浴袍……是过去的五年里,席洛无数次幻想过,又从未真正见过的场景。

      郑隽生活的地方,有他的气息和味道,席洛深深记得这份感受,因为熟悉而感到温暖,却又忍不住紧张起来,手指抓着堆在腰部的被子,无所适从。

      郑隽推门而入,看到席洛的模样,没有露出多余表情。他在离席洛很远的地方站定,说早饭做好了,问他要不要在床上吃。

      脚心的伤口红肿跳痛,一动就疼。席洛推开被子,抖着手系好睡衣带子,一蹦一跳地向郑隽而去。

      郑隽看不过眼,扶他到餐厅坐好,又将烤好的面包、牛奶、沙拉推到他面前,在对面坐下,开始安静地用餐。

      席洛不自在地用刀叉吃饭,时而偷瞧他一眼,仓促间低下头,没过两秒,又抬起头,偷瞧一眼。

      郑隽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由想起自己院子里的松鼠。每到入冬时节,松鼠便是这样盯着落在他脚边的松子,试探着想要抱走一颗过冬,却又因为畏惧主人而踟蹰不前。

      松鼠最终得到很多松子,因为郑隽喜欢它可爱。

      “来美国工作吗?”郑隽打破沉默,问道。

      正在喝牛奶的席洛呛住了,咳嗽两声才点点头,“后天有广告拍摄。”

      直到吃完早餐,郑隽换好西装,准备外出工作,才又问:“你想留在家里,还是回去住酒店?”

      席洛盯着他,抿了抿嘴,“行礼都搬过来了,还是别折腾了。”

      郑隽不置可否,从玄关柜上捡起车钥匙,开门,关门,留下席洛一个人。

      主人不在,客人乐意随便逛逛。客人脚受伤,便一瘸一拐地逛,偶尔疼得皱眉,倚在哪里歇歇脚,继续欣赏这座三层楼的小城堡。

      城堡各处有多幅画像,主人公是一位温柔典雅的中国女人,席洛认得,郑隽曾经给他看过他母亲的照片。

      如今想想,五年前郑隽就已经向他交付真心,无论是自己的过去、逝世的母亲、冷漠的父亲还是糟糕的财产争夺战,郑隽都不失时机地向他透漏。席洛过去习惯用听八卦的心情看待这些秘密,故意忽视其中包裹的不加保留,却又在失去郑隽后,千百次的回味。

      他每看到一幅画像,就发很久的呆,不知不觉度过好几个小时,错过午饭时间。

      郑隽在午后三点回来,不知中途去过哪里,身上的西装已经换成休闲运动服,发丝间也一股酒店洗发水的浓郁香气。

      他似乎没有发现席洛死死盯着他变换过的衣服和发型看,坦然地走进厨房,执行主人的权利,做了一桌丰盛的下午茶。

      席洛被邀请与他共进下午茶。两人再次相对而坐,气氛凝固,无人说话。

      “我明天出差,你离开时锁好门,不用告诉我。”留下一句通知,郑隽去楼上书房工作。

      席洛在一楼客厅坐到天黑,没等到郑隽下楼,只好自己跳进厨房倒一杯水。几口喝光后,他在黑暗中静默地站了几秒,手一松,水杯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尤为刺耳。

      没过多久,郑隽从楼上下来,边走边按亮各处灯光。他在客厅里没有找到席洛,扭头走进厨房,等看到席洛脚边全是碎裂的玻璃碴时,一直情绪淡淡的脸上,露出愠怒。

      “有没有伤到?”他问席洛,席洛梗着脖子不答话。郑隽随口一喊,在佣人房里躲避一天的女仆和管家蜂拥而出,自觉自发地收拾满地碎渣,争抢着做晚饭。

      郑隽抱着席洛,走上二楼的主卧,毫不客气地将他丢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咬着牙压在他身上。

      “不装冷淡了?”席洛揪着他的衣领,用力到手指发白,他语气讥诮,“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到我回国,然后自己躲在你的小破楼里哭鼻子。”

      郑隽不语,捏着他的下巴,鼻尖凑上去,在他颈部一会儿顶撞一会儿摩挲,仿佛贪恋触感和温度。

      席洛不耐地一把推开他的头,蹙着眉,“一身鬼混过的臭味儿。”

      “呵。”郑隽发出一声莫名的笑,抬起头,捏着席洛下巴的手微微用力,两人的嘴唇若即若离,暧昧到一呼一吸相互纠缠,“我还以为你喜欢。”

      在遇见彼此之前,他们在太多人身上留下过踪迹,从前是风流,眼下席洛却有脸嫌他臭。

      席洛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捧住他的脸,阴冷的眼神仿佛可以划伤郑隽的皮肤,“和谁?”

      郑隽问:“你在乎?”

      席洛恨不得踹他一脚,“我不在乎,我单纯来美国工作,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假话,却动听。

      郑隽淡漠的双眼里终于浮现深情和疯狂,他也的确是疯了般吻住席洛的双唇,不顾一切地顶开他紧闭的牙关,索取无度。

      席洛的拇指压在郑隽耳后,郑隽剧烈的心跳透过拇指传到他身上,激起无止境的燥热与烦乱,以及喘息与心动。

      开始只是郑隽一个人发疯,在越来越放纵的亲吻中,席洛也彻底放弃矫情,将积攒五年的悔恨、爱意化在抚摸和亲吻里。

      半夜,家庭医生被一个电话叫过来换药,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躺在床里的年轻人,对雇主郑先生建议:“这位先生的脚不适合……高难度动作。”

      郑隽记下了,让管家送他出去。

      席洛已经睡着,郑隽蹲在床边,将他晾在外面、布满红痕的手臂塞进被子里。他默默地看着席洛的睡颜,这时楼下的座钟发出新一天的第一声钟声,缓慢而郑重的一声,像是敲在他心上。

      郑隽在席洛额头吻了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好久不见,我爱你。”

      席洛的睫毛颤了下,蝴蝶震动翅膀般,微弱地回应着:真巧,我也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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