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柳映新塘》芗歆

4、长个儿

　　一床被子把两人隔开，楚河分界。
　　先一步躺下的夏林塘小声嘀咕，“以前一起睡都没事，现在真是长大了啊……”
　　媳妇儿大了不中留啊！
　　夏林塘在内心感叹，没说出来。
　　小时候？
　　整个人绷紧的萧疏玉刚沾床，听到夏林塘这话，垂眸，苦笑了一下，他何尝不想啊。
　　“睡吧。”夏林塘不问，但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他回身，背对着萧疏玉。
　　夜，很静，月，很明，心，很躁，梦，随之而来。

　　黑暗的房间，四周是散落的药瓶，冰凉的镣铐，亮到刺眼的屏幕，紧锁的房门，以及，从门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哀嚎。

　　萧疏玉猛的睁开眼，冷汗好像打湿了身后的衣服，贴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自己身上好像有点不对。
　　萧疏玉目光下移，看到了一只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萧疏玉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忍住了要逃开的欲望，他不能把夏林塘吵醒。
　　萧疏玉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自己的人的手，食指第二个关节一侧上有个小痣，萧疏玉呆了一会儿，伸手想把自己腰间的胳膊拿开。
　　在触碰到那热源时，萧疏玉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原本睡着的人哼哼唧唧地睁开眼，眸子里还有一层水雾，迷糊地看着这轻握着自己手腕的人，似乎对自己晚上的行为毫不在意，把手收回来。
　　“今天周末啊，”夏林塘声音不大，听着像是还在睡梦里一样，“再睡会儿嘛。”
　　萧疏玉看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已经懒到不行的某人，叹了口气，弯腰把自己的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天已经有一些凉了，要是真的不盖被子，着凉一着一个准。
　　夏林塘半张脸被被子挡着，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呼吸平稳，几缕不听话的黑发被压得上翘。
　　从什么时候开始，赖床的人成了他夏林塘。
　　萧疏玉无声地笑笑，眼中荡漾起无限的温柔，不一会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里的柔光被忧郁所替代，转身，出了房间。

　　“萧萧！”夏林塘看着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的男孩，有些无语，都快八点啦！在不叫这个懒虫起床，上学要迟到了啊！！！
　　心动不如行动，夏林塘三下两下爬上床，到了萧疏玉身边，他看着男孩的睡颜，呆了呆。
　　被子半挡着脸，露出来的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蛋粉扑扑的，睫毛又密又长，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地弯了弯。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夏林塘猛的惊醒，坐起来，看着洁白的墙上的一个孤零零的钟表，嗯……不到八点半，今天周六来着，还能再……
　　正当这个想要继续冬眠的人再一次钻进被窝再眯一会儿的时候，一阵香味从门外飘了进来。
　　十秒钟，起身下床。不到十分钟，洗漱完成，出了房间门。
　　不要问为什么夏林塘能离开暖烘烘的被窝，问就是因为门外的香味太诱人了。
　　寻着香味来到客厅，入目便是坐在沙发上的萧疏玉，一只手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他的面前，正是把夏林塘从被窝里引诱出来的罪魁祸首——两碗香喷喷的面。
　　虽然只是清汤面，但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哇塞！”夏林塘走到萧疏玉身边，一屁股坐下，伸手揽住了他，“萧萧你什么时候打开的技能点啊！”
　　萧疏玉一僵，偏头看着沙发，没说话。
　　果然，这个人记性不好，或者换句话说，他压根就没在意过。
　　没得到回答，夏林塘也不恼，笑着拿起面前的筷子，就要开始干饭。
　　“等一下。”不开口的人突然开口，把夏林塘吓了一跳，他幽怨地看着萧疏玉，萧疏玉看着他的眼睛，夏林塘这个人，最勾人的地方就是他那双眼睛，现在委委屈屈的样子……
　　萧疏玉定了定神，把对面那碗面跟夏林塘面前的这一碗换了换，“你再看一眼，你确定要吃这一碗吗？”
　　萧疏玉这么一问，夏林塘才记起要看看碗里的东西，刚刚出来看到萧疏玉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撞他，连他最重要的忌口都忘了。
　　看完之后，夏林塘把原本在自己面前那碗面推到萧疏玉面前没说话，低头就吃了起来。
　　萧疏玉笑笑，没说什么，低头吃早饭。
　　为什么夏林塘不说话了，在看到那碗一点葱花都和姜沫都没有的时候，心里原本就有的异样更大了，三年了，他没想到，这点小细节，萧疏玉会记得。
　　“我收拾吧。”萧疏玉接过夏林塘手中的碗筷，“估计你能把这俩碗给送走。”
　　夏林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因为萧疏玉说的是事实，让他洗碗，还不如再去买两个碗，只不过这个人的毒舌，可是好久没听过了，真的是……
　　一如既往地……想揍一顿。
　　“那我去收拾一下客房吧。”夏林塘知道他跟自己睡一起不自在，他也习惯自己睡，但想起小时候的场景，还是有点儿怀念呢！
　　“好。”萧疏玉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咱们先去我妈那里扎上一头，然后去超市买点东西。”夏林塘走在萧疏玉前面，盘算着今天应该做什么。
　　“夏林塘，”走在后面的萧疏玉加快了脚步，跟他并排走，“你之前吃早饭吗？”
　　被问的人一愣，这怎么还聊起早饭来了？
　　“啊……”夏林塘干笑了两声，“偶尔吧。”
　　偶尔？
　　“起得早就出去买点吃，起的晚干脆就不吃？”萧疏玉摸得清楚，看着身侧心虚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我今天早上为什么做了个面吗？”萧疏玉看着夏林塘，这人完全不明白啊。
　　“为什么？”疑惑的眼睛眨巴了眨巴。
　　萧疏玉叹了口气，身上想捏一下夏林塘的脸，但手到了一半的地方就停下了，他还是做不到。
　　“到底为什么啊？”夏林塘半天没得到回复，凑近萧疏玉，“萧萧，你就告诉我呗，你怎么知道的？”告诉我之后今天晚上我就去毁尸灭迹。
　　温热的气体洒在耳廓旁，萧疏玉微微低头，眼睛往旁边瞟了一下，“你家厨房就剩下面和一点葱姜了。”
　　“那你呢？”夏林塘不甘心，身边的走读生没有几个能天天吃早饭。
　　“什么？”
　　“你天天吃早饭吗？”夏林塘问。
　　萧疏玉停下来，看着夏林塘。
　　果然，从来不知道去记住。
　　“你知道为什么我比你高了吧？”萧疏玉决定从侧面回答这个问题。
　　从正面的话，他有点辛酸。
　　“啊！”夏林塘噘着嘴，“我还能长个儿好吗！”
　　萧疏玉笑了出来，“好啊，那你长吧。”语气里透着懒散。
　　被气到的夏林塘单方面决定跟他绝交一秒钟，伸手想敲一下萧疏玉，萧疏玉也没躲，不幸的是，在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夏林塘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再一次被气到的小夏同学瞪了一眼回头偷笑的萧疏玉，拿出手机，一看。
　　许曼。
　　很好，夏林塘接了起来，心想，这小子等着吧。
　　“曼曼啊，什么事？”夏林塘一上来，就开始阴阳怪气。
　　“操他妈的，夏林塘！”不出意外，对面的许曼直接炸了，“我好心给你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你要不要出来吃饭，你他妈的上来就……”
　　听着许曼气的不行，夏林塘心情瞬间转好，“好了，不闹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你出来吃饭吗？”许曼知道夏林塘的德行，不会做饭，懒得叫外卖，要是他一天懒到了一定的地步，甚至可以一天不吃饭，只靠喝水度日，“喝露水的小仙女，我要是不叫你，你就饿着吧。”
　　夏林塘瞟了一眼身边不说话的萧疏玉，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往前走，他莫名觉得，萧疏玉有点……乖？
　　“去你的吧！”夏林塘叹了口气，“我今天不去，明天吧。”
　　夏林塘说完，身边的萧疏玉咳嗽了一声。
　　许曼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以及一声咳嗽，问，“你在外面，你身边有人？”
　　“啊！怎么了？”夏林塘笑着问，“我正领着我媳妇儿去我家呢！”
　　“媳妇儿？”许曼反应了一会儿，想起了……“我萧哥？”
　　“对啊，怎么了？”夏林塘用胳膊碰了碰萧疏玉，“是吧，我媳妇儿？”
　　萧疏玉没说话，但夏林塘听到了来自许曼压低声音的话，“夏林塘啊夏林塘，你小心点儿吧！”
　　“为什么？”不明所以的夏林塘问。
　　“小心哪天被吃了自己还不知道。”许曼言尽于此，没理会夏林塘的追问，说，“我先挂了，明天中午学校对面那个餐厅，咱们班和理科班都有去的，你可以带着我萧哥一起。”说完，挂了电话。
　　夏林塘听着嘟嘟嘟的手机，直接扔进了兜里，“萧萧，明天中午跟我一起去吧。”
　　“好。”

　　一路上打打闹闹，十分钟的路程俩人硬生生走了二十分钟，夏林塘站在自己家房子外面，乖乖地敲了敲门。
　　不到半分钟，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