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14、换座位

　　威风只是一时的，刘雯是咬住人绝对不松口的类型，她每次跟何越竭说话都只有一件事。

　　英语，英语，还是他妈的英语！！！

　　下午自习时，刘雯很稀奇的没有剥夺自习时间，学生们在底下学习，她站在讲台上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快下课，刘雯才拍拍手，打断了学生们的思维。

　　何越竭抬头，停下手中的物理习题，看过去。

　　同时，刘雯看向何越竭，又看了眼许非昨。
　　何越竭潜意识觉得肯定没啥好事。

　　果然，刘雯下一句就是问两人：“你们两个组成学习小组怎么样？刚好能凑成同桌。”
　　何越竭在心中给刘雯道了声歉，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对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许非昨是怎么想的。

　　许非昨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他从早到晚，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在看那本英文书。
　　他放下书，一双海蓝的眼睛盯着刘雯，似乎在询问为什么。

　　刘雯看两人都没有说话，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你们俩，一个英语好，一个英语差刚好互补，而且何越竭性格比较活泼，能带动许非昨和班上的同学们人际交往。”
　　她确实是一位全心全意对待学生的老师，看人也很准，确实他们两个当同桌对双方都有好处。

　　何越竭“颜控成精”，巴不得和许非昨坐在一块，他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情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刘雯压根也没想着询问他的想法，眼神自始至终停留在许非昨身上。

　　许非昨一直没说话，班上的同学也看过去，私下里讨论许非昨可能不喜欢何越竭，应该不会答应刘雯的提议。
　　他这个人似乎很少有明显的情绪，白皙的脸上总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那种平静中带着淡漠，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明明老师在说关于他的事情，可是他的脸上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在班上随便拉出一个学生都比他本人要激动。

　　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许非昨身上，仿佛他是世界中心。

　　若是普通人，早就顶不住这么多道目光，早早说出自己的想法，停止这场无聊的询问。但他偏偏是许非昨，对任何人都不太在意的许非昨。
　　大家都说不好相处，因为你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开心、愤怒这些统统没有。
　　他不主动和人说话，回答问题也是言简意赅，不会谈论问题以外的任何字眼。似乎没有朋友，也不想有朋友。

　　大半学生都认为许非昨会拒绝刘雯的提议，就连何越竭也有一瞬这样想过。
　　许非昨静静的看着刘雯，全班同学都在多年等他的反应，包括何越竭。
　　他垂着眼皮，海蓝色的眸子暗了一些，看不透彻。
　　“好。”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拨了拨书页，不看任何人。

　　何越竭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些不相信，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事实证明，他没有听错，因为刘杜比他的反应更大，“我去，你两不是昨天还闹了矛盾嘛，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拒绝你。”
　　何越竭表情发懵，眼睛睁得很大，“我…”
　　他还没有说完，刘杜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也没想到。”
　　何越竭点头。

　　刘雯站在讲台上，露出“算你懂事”的笑容，她眯着眼睛，用手指向许非昨旁边的空地上，对何越竭说：“你把座位搬到那里，马上秋天就来了，坐里面好点。”
　　何越竭还是没有缓过来，呆呆的点头。
　　刘雯十分满意，“那你们两个之后一定要互相照应，最关键的你，何越竭！赶紧想办法提升你的英语成绩。”
　　“好的。”何越竭回答的中气十足。
　　“行，那就下课再搬。”

　　何越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他已经收拾好了桌子，但就是迟迟没有搬到许非昨旁边。
　　陆尧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你有没有点出息了，昨天晚上还巴巴的跑过去和他说话，怎么现在老师让你把座位搬过去，你却傻了？”

　　何越竭呈大字型趴在桌子上，两只手扣着桌沿，“你少刺激我，等会我自己会过去。”

　　陆尧就知道何越竭会这样说，他给刘杜使了个眼色。

　　刘杜再很久看不到的地方点点头，招手把马毅翔叫了过来，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何越竭身后。

　　何越竭也不是瞎子，这么大两个人在身后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正要抬头询问，就被刘杜一把抓住肩膀。
　　他想要挣扎，不想连腿都被人抱住了。
　　“你们几个是有病吧？！”何越竭用沉重的嗓音骂道。

　　陆尧将书桌从他胸膛底下抽出来，桌腿和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笑笑，“谁让你这么磨叽，不就换个座位么，搞得跟新娘子出嫁一样。怎么？还得让新郎来借背你过去？”
　　“我滚你妈的！牛犊你给我放开！”

　　牛犊是刘杜的小名，何越竭一般不这样喊他，如果真的喊了那就是有事。
　　刘杜紧紧的抱着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想法，“你想忍忍，陆尧把桌子给你搬过去就松开。”
　　他对陆尧说：“赶紧的，他要是真生气了我hold不住。”
　　陆尧比了一个“ok”的手势，撅着屁股把桌子搬到许非昨旁边。

　　许非昨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眼神简直能冻死人。
　　刘杜和马毅翔看计划成功，赶紧松开何越竭，一瞬间跑的连影都抓不着，只能听到得逞的笑声在楼道飘荡。

　　何越竭骂了一声“傻逼”，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见有人轻笑了一声，那声音清清冷冷的，像有人在他的脖子里面灌了一块薄荷冰。
　　他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许非昨端坐在座位上，看着那本从不离手的书。

　　何越竭鼓起勇气坐了过去，没和许非昨搭话，两个人都沉默着。
　　最后还是何越竭先忍不住，对许非昨说：“好巧，咱俩之后就是同桌了。”

　　许非昨的视线落在书上，轻轻“嗯”了一声。

　　前面有学生听到动静在偷笑，何越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随便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何越竭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除非极度害羞，否则看起来就像面无表情的板着脸。

　　张倩侧着身子看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景象——两人全都板着脸，一个靠左一个靠右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像极了电视剧里的黑白双煞。
　　她顿时有些替何越竭感到可怜，摊上这么一个“打死”都不说话的同桌得无聊死。
　　于是用手指在何越竭的桌子上轻轻点了一下，笑着打招呼：“你好呀~听说你理科学的很好，以后有问题就要多麻烦你了。”

　　张倩是个长头发的女生，身材匀称高挑，性格也很外向可爱，和班上的很多人都能说得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就是何越竭的翻版。

　　何越竭也最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几乎只要一两句话的时间就能达成一片。
　　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张倩，“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

　　张倩眯起眼睛，轻轻摆了摆手说：“怎么会，三人行必有我师，你肯定有自己出彩的地方。”
　　何越竭傻的单纯，信了她的客套话，对张倩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许非昨旁若无人的看着科学书籍，完全没有要加入他们对话的意思。
　　夏天最大的好处就是早晨起来天气凉爽有风，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将凉爽带入教室，很快何越竭的鼻尖便充斥着一股苦橙花的气味。

　　这个味道来自于许非昨，只要一闻到这股花香，何越竭就想到许非昨还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令人无法忽略距离自己不到十厘米处的“冰坨子”。
　　他的眼神不自觉向右边扫去，看见许非昨挽起的袖口压在书角，露出的那节手腕似乎比纸张还白。
　　每翻一页，许非昨的食指就抬起一次，将书页压在指下。

　　许非昨看书很快，何越竭连每页的第一句话都没有看清许非昨就翻到了下一页。大约是许非昨翻得太快，一个小小的类似于书签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掉了出来。
　　何越竭动态视力很好，谈笑间伸出胳膊一把抓住飘在空中的小纸条，张开手递给许非昨，说：“你的东西掉了。”

　　许非昨并没有动作，手指也莫名其妙的僵在了原地。
　　张倩的视线在他们两之间扫过，连大气都不敢出。

　　何越竭没有察觉到张倩的想法，他看着纸条上的字觉得有些熟悉，于是多看了几眼，发现这是他昨天中午给许非昨画的小地图。
　　其实他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眼底露出笑意，问许非昨：“你是看着小地图来的吗？”
　　许非昨终于有了动作，先是看了眼小地图，最后才将视线停留在何越竭脸上，点头“嗯”了一声。
　　他面上冷冰冰的，耳垂却染上了一点红。

　　何越竭看见许非昨的耳垂红了脸上的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将地图递给许非昨也不逗他，说：“能帮到你就好。”
　　许非昨看着何越竭手中的地图，伸出手中指指腹从他手中轻轻划过拿走地图道了声“谢”。

　　何越竭怕痒，被许非昨碰到的地方有一种冰冷又痒痒的感觉，他握住拳头用手指在掌心轻轻捻了几下，摇头说“没事，我才要谢谢你呢。”
　　张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瞪得像铜铃，她用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拍打了两下，“啧~”有点疼…并不是在做梦。

　　他们两个不是闹矛盾了么，为什么会有说有笑的说话？更何况，许非昨不是不喜欢和同学交流么？
　　她最初……不，她每次和许非昨搭话，许非昨都是用“嗯”，“哦”之类的语气词回答，从没见他说过两个字以上的词。
　　还有地图是怎么回事？张倩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许非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