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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教子无方 ...

  •   礼阳县很小,打工的和农民占大多数,有很大一部分学生家里在县城没房,全靠租。
      广场一号位置很好,有的是人挤破头想在这里买房。
      可就是这样的“抢手货”,许非昨却避之不及,在他眼中这里胜似龙潭虎穴,一旦踏入就会陷入淤泥之中,没有任何获救的方法。

      按理来说亲人之间就算许久未见,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学院也会发挥作用,凭空生出一种亲近感,好像有人一直在你耳边重复“你们是亲人…”。
      可许非昨并没有这种感觉,他发觉在这里的待的时间越久,就越想逃离,永远不再回来。

      过了整整五天,他和许老夫妇之前的“墙壁”,连一砖一瓦都没有松动,该有多生疏还是多生疏。
      陌生的面孔和交流方式,故作亲近的姿态,自以为是的管教,这些都让他难以忍受。

      他也尝试过和许望沟通,说自己想出去一个人住,被狠狠地拒绝了。
      许望换着花样劝许非昨,其核心意思就是想让他帮忙弥补自己这么些年来远在国外,没有机会照顾父母的遗憾。
      她根本不管许非昨的感受,用名为“母亲”的操控绳,让他“心甘情愿”吞下自己愧疚的恶果。

      许非昨很有原则,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每天按时按点回到所谓的“家”,听他们说着陌生的话,很有眼力见的不主动插嘴。
      偶尔两个人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个刚回来的大乖孙子,会和他说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沉默着。

      其实许非昨也能想明白许老夫妇这样的原因,大家的生活圈子已经成型,经历的事情各不相同,无法相互理解。
      即便将遇到的事情告诉对方,对方也不清楚,只能“嗯嗯”几声全当回应。

      有时候他的脑袋里会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明明该是一家人,却还不如何越竭让他感到放松和亲近。

      许非昨不甘不愿地走进单元楼,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家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他轻轻打开门,看见里面围了一屋人在打麻将。

      看到他回来,那些老头老太全都看过来,热烈地进行讨论,有的还过来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对他洋娃娃般的长相很感兴趣。

      “哟,原来是孙子回来了,怪不得这几天没见过你们打麻将,合着在照顾孩子呢。”
      “来我看看,这孩子跟望望长得不太像。”
      “是有点,应该是像他爸爸。”

      提起许非昨的爸爸,那些老头老太讨论的更加热烈,他们没人知道许非昨的爸爸是谁,当时就连婚礼都没办。
      有很多人猜测许望未婚先孕,找不到孩子的爸爸,所以才迟迟没办婚礼,这些年不回家就是怕被人笑话。
      还有人说,许望给别人当小三,到现在也是如此。

      许非昨在礼阳待了四五天,加上北方的方言很好懂,现在多少能明白些,听到老头老太们的谈话,他胸膛有些闷,像被人用手捏着心脏。

      老人们并没有打算跳过这个话题,丝毫不在乎他人的感受,你越是不想回答,他们的兴趣越大。
      “你妈妈怎么不跟你一块回来?是不是嫌弃咱们这小县城不好?”

      许非昨听懂了,他不想对这个问题进行作答,于是像往常一样假装听不懂,这样就可以规避很多麻烦。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狠狠地反驳他们,让他们少管闲事,不过这样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他们说的就是事实。

      他冷着脸,轻轻拿走拽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隔音一直很差,差到离谱,麻将的碰撞声和哄闹的讲话声一直响在耳边。

      许奶奶敲了敲他的房门,声音带着歉意,“美蛋呀,外婆今天忘了做饭,你等会去外面吃,我给你放了一百块钱。”
      许非昨依旧没回话,想来他们原本就喜欢打麻将,只是碍于他回来了所以忍着,直到今天终于忍不住叫来一群牌友。

      许奶奶等了半天没动静,就回到了牌桌上,有人问她:“你家孙子怎么不回人话呢?”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城里回来的,听不懂咱们说话。”
      她只会这样,一边自作苦涩,一边等待着许非昨自己冲破习惯语言等重重困难,成为合乎期望的孙子。

      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许非昨也不会这么辛苦。

      许爷爷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时却突然开口,“跟他妈一个样,不听话。”
      或许他觉得这种话没什么问题,可许非昨并不这样觉得。
      他忍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像深海里面响了一声闷雷,外表风平浪静,内里却炸成了花。

      这句话谁说都可以,就是许老夫妇两个说不行!

      许非昨打开门走出去没有吵闹,没有谩骂,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许爷爷,十分平静的回怼了一句,“我不说话和她有什么关系?”
      许爷爷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他的自尊心不容许小辈在这么多人面前顶撞他,一点都不行!
      “你看看你,和许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跟长辈就这么说话?”他大声质问。

      老头老太活到这个岁数,眼力见比年强人好得多,一看情况不对就借口着离开,甚至没心思管这局是输还是赢。
      明明平时看着手脚不太利落,这种时候走起路来甚至能卷起风,一溜烟人就走了。

      客厅里面只剩下了三个人,周围是谜一般的安静,许非昨不想争吵,许爷爷则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沉默起来。
      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开口道歉,两双眼睛瞪得很大,许非昨不指望他们能理解自己,只要别添乱就行。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显然不可能。

      许奶奶夹在两边十分为难,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又不敢训孙子,只好拉住自己的老伴,毕竟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劝道:“算了吧,孩子还小,你跟他较什么劲?”

      许爷爷两只手撑在牌桌上,脸上狰狞的表情舒缓了些,打算顺着台阶下去,毕竟和孙子这么就没见,并不想把关系搞僵。
      他斜看了许奶奶一眼,总觉得胸膛有一口气下不来,不想就这么简单的停口,仿佛这样就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失败。

      于是小声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哎,算了算了,跟他妈一个样说什么话都不听。”

      许非昨本来都想算了,现在的他和任何人吵架都只会浪费自己的感情,可当他听到这句话,全身的皮仿佛皱在了一块,和这些天受到的委屈和苦涩夹在一起,内应外合,恨不得将许非昨撕成两半。
      一切的情绪都上了头,他越是生气,脸上的表情越冷静,眼睛也没了焦距,就那样虚虚的望着眼前。

      他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
      他用冷酷至极的表情看着客厅中的两人,说:“你们到底是我的外公外婆,我不希望跟你们起毛矛盾,也希望你们可以尊重我。我想和谁说话,不想和谁说话都是我的自由。”

      许奶奶充当着“家庭和睦员”的角色,她生怕许非昨生气,走过来抓着她的手臂,和蔼的脸上有些哀伤,“好好,奶奶听你的,以后你不想说话就不说,你别生气赶紧坐下。”

      成年人最见不得被别人说教,许爷爷伸手指着许非昨的鼻子,“我说你跟你妈一样有错吗?明明考上了好学校,非要辍学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男人私奔。将近二十年就回来过一次,要不是偶尔还会通几次电话,不然我们两个现在连你妈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就是跟你妈学的,什么事儿都不和我们商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眼里还有我们吗?”
      明明是他在训许非昨,却越说越可怜,眼中不知不觉有了泪花,想必这些年没少想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好不容易外孙回来了,却不认人,每次回来就钻到房间里面,问在干嘛就说是在看书,弄得人还不好意思打扰。

      气氛的走向变得越来越奇怪,许非昨坐立不安,他松开许奶奶的手,说:“我肚子饿了,先出去吃饭。”
      说完,他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看了一会儿,在衣柜的最深处埋着几个瓶子,他伸出手要去拿,又放弃了,径直走出家门。

      许奶奶在后面叫了几声,他回头轻声说:“没事,我就是出去吃个饭,别担心。”
      她还是不放心,听到关门声后才软绵绵的坐到椅子上,重重的叹了几口气。

      许非昨的离开就好像带走了这个家最后一点生气,现在只剩下老年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和无休止的沉默。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孩子和他们不熟,一点也不熟。
      从哪里都看不出来是一家人,他们黄皮黑头发,许非昨白皮黄头发,就连说的话也要废老大劲才能听明白。

      两人一如当年听说许望辍学还怀了孩子时一样,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最后终于有人说了一句,“教子无方呐~”

      他们夫妻两是老来得子,大约是这个原因,他们和许望总是没有多余的话说,到了现在还是如此,年轻人的想法他们根本弄不明白。

      许非昨没吃饭,从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和许老夫妇无话可说,待在一块只会有矛盾,只是碍于许望的嘱咐,他才一直待在这里。
      直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用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在附近租了一个loft,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一个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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