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欢写在岁月里》蛋挞时间

29、29

　　五月底，高三生即将离校的那天。

　　飞鸟划过天穹，高而远的云悬在天上，遮挡住了一半的烈日。

　　盛夏还不声不响。

　　林岁岁和阮白走在林荫道上，两人享受着无须开口的静默时间，林岁岁特别喜欢这种被安静充斥的时间，身心都浸在水里，舒适又透凉。

　　莫了，身旁的几位高一生经过，对着那些奔走的高三生喊着“高考加油，高考必胜！”像是传递了某种情绪，打破了宁静。

　　林岁岁开了口，“学姐，你紧张吗？”

　　阮白伸手遮住阳光，指缝间有碎光流出，“紧张吧。”

　　林岁岁听着学姐漫不经心的回答，歪头说道：“你紧张的不是高考吧。”

　　小家伙知道的还挺多。

　　“我给他发消息说，高考那天去现场给我加油吧，他和我说，好。”

　　林岁岁心想，这不是好事吗，阮白却有种淡淡的悲伤，“我们都三年没见了，我还以为他会拒绝我，我到时候说什么好啊。”

　　“你就说，好久不见。”

　　阮白闻言，笑了，从细密的笑，到狂笑不止，林岁岁顿时尴尬不已，“学姐，你笑什么啊？”

　　“岁岁，你太可爱了。”

　　林岁岁莫名其妙，不说话了。

　　“哎，你和你暗恋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林岁岁瞬间心情低落，自从那天后，林岁岁再也没有去送过草莓牛奶，而月考李好也重回了第一的宝座，好像一切都波澜无惊。

　　林岁岁仔仔细细把这事说了一遍，事无巨细，包括自己的内心想法。

　　说自己很想告诉李好自己喜欢他，说自己自卑觉得配不上他，说讨厌自己这么胆小拧巴，说夏年和沉嘉遥的事让她觉得不一定有好结局……

　　阮白听完了，也听懂了，但是半响没说话。

　　倏地，阮白停下脚步，和忐忑的林岁岁对视着，“岁岁，胆小鬼有胆小鬼的权利，你没必要因为自己的不勇敢而纠结，没有人规定你必须勇敢，正因为你的怯懦，你可以选择躲藏亦或是昭告天下，选择权都在你。”

　　选择权都在我，但是都见不得光。

　　林岁岁乍然泪眼婆娑，嘴唇嗡动，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阮白像是疲惫不堪，轻抚着林岁岁的头发，“等到了高三就好了，就没有力气乱想了，连想一想他都是奢望。”

　　最终都会回到现实，走向分别。

　　阮白的背影孤独又清冷，长发剪了去，只在肩头摇晃，她头也不回地走着。

　　林岁岁突然发觉自己总是因为各种事去麻烦阮白，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真挚又近乎喊叫般说：“学姐，高考加油。”

　　我们有缘再见。

　　阮白没回头，轻轻挥了挥手。

　　像是武侠片里一腔孤勇走向悬崖峭壁的侠者。

　　侠者在走向前方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结局吗，如果知道，还会那么勇往直前吗，林岁岁很好奇。

　　-

　　夏天的风燥热，教室里关着窗，风扇吱吱呀呀地转动，有气无力的。

　　夏年走进文科一班时，校服里鼓着，这是她独特的运货方式，接着把拉链拉开，掏出了几瓶可乐和一些零嘴，分给了林岁岁和陈雀，以及睡得一塌糊涂的于鹏飞。

　　于鹏飞冬日时总是活力充沛，但天气一旦热了，他就和蔫了一样，整日睡个不停。

　　夏年气喘吁吁，“于小胖！你给我醒醒，本来今天应该是你去买的！”

　　于鹏飞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两人又开始翻起旧账。

　　“夏年，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那上周我还请你吃饭来着！”

　　“就一包泡面也算请？”

　　“你别看不起一包泡面…”

　　……

　　夏年一拉可乐的拉环，细细密密的气泡发出刺啦的声响，林岁岁也喝了一口，继续做着数学题，原先黏糊糊的手粘在桌上，凉爽的可乐卸去了几分沉闷。

　　夏年每次在小卖部都会和熟人聊上几句，许多年级的八卦林岁岁都是靠消息灵通的夏年知晓的，此刻夏年又凑过来，“岁岁，我听说咱们级部要出一个重点班。”

　　林岁岁随意问了句，“怎么回事？”

　　“今年咱们这一届的成绩比往年都要好，可能是扩招的缘故吧，其他县的尖子生也都来了，所以级部里很看重，就要找优秀生再培养培养呗。”

　　林岁岁最怕麻烦，蹙着眉，“啊，那岂不是还要分班啊？”

　　夏年灌了几口可乐，“我听他们说，不是换班的那种重点班，就是周末补课，好像这个暑假也要补课。”

　　“哦，这样还挺好。”林岁岁也日常觉得学习时间不够用。

　　夏年压低了声音，“你肯定能选上，但是陈雀不一定，她最近成绩下滑地厉害，还没确定前，咱们别和她说啊，不然她压力又要大了。”

　　“嗯嗯，我知道。”

　　陈雀最近的几次考试，成绩一落千丈，陈辉找她谈话几次，每次陈雀都哭丧着脸回来，可是她从来不哭，只是强忍着，看了令人心疼。

　　林岁岁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哎，夏年，那个重点班，是文理科分开的吗？”

　　夏年露出狡黠的笑意，“我帮你打听打听。”

　　没等到夏年打听出来，陈辉在周五开完班主任会议后，便在全班宣布了年级里设立重点班的通知。

　　重点班上课时间是在这个暑假和下学期的每个周末，目前的决定是单周语数英，双周文理小科，陈辉说由于师资的缺少，大科语数英是文理科同在一个教室，小科则是分开的。

　　人选则是高二学年所有考试的总排名，文科前三十名名，理科前三十名，一共是六十名学生。

　　林岁岁撕草稿纸的手一抖，撕的歪歪扭扭，心跳漏了一拍。

　　也就是说，她暑假会和李好在同一教室上课？

　　如果不是在教室，她真的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喊几声。

　　-

　　高考结束后，林岁岁参加了高三的毕业典礼，她站在学校礼堂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满场的人穿着黄白相间的校服，伴随着悲伤的《送别》一曲，哭得难以自持。

　　阮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记忆中林岁岁认识阮白将近两年，她一直是这样的自信又骄傲，像是亭亭玉立的一棵树，花开花落，四季而过，悲伤和狂喜都不适用。

　　林岁岁也想做这样的人，她好羡慕。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在羡慕别人，以前的她对这些都不在乎的，好像在淡化自己一般。

　　一曲终了，人就要散了。

　　摄影社的夏年穿梭在那些与朋友抱头痛哭的学生之后，试图捕捉到令人感动的场景，林岁岁看着忙碌的夏年，突然觉得她们还有一年，可真好。

　　过了今天，他们就成为高三生了。

　　以前总觉得很遥远，大人们总说学习是为了高考，而我们在晃晃悠悠的岁月里，走着走着遇到了那么多人和事，就把高考这件事忘记了，也可能是自欺欺人，如今真到了，竟会手足无措。

　　就好像无论什么事情，来到了跟前，都会变得庞大，让人慌了神。

　　毕业典礼的最后一项，是班主任们目送学生离场，意味着你们走了，我们仍旧停留在原地。

　　那些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老教师们，一个一个都红了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孩子们一个一个离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林岁岁作为旁观者，眼睛变得酸涩，身旁的夏年牵着她的手，紧紧握着。

　　或许以后会有比这更感人的场面，那个时候的他们可能就站在其中，别人也看着他们因为别离而痛哭流涕。

　　但是，现在要把生活过好，起码不留遗憾。

　　-

　　又一届考生离开后，校园竟空荡了许多，往常就属远处的高三楼背诵声最响亮，也最持久，从早上到深夜，不眠不休。

　　而现如今的高二也搬进了高三楼，不像上高二时的热闹，这次是悄无声息的，好似他们早已习惯了。

　　高三楼离其他的教学楼距离较远，大抵是为了给高三生制造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确保没有其他年级会打扰到他们。

　　林岁岁搬进去时，才发觉原来并没有那么安静，那些吵闹声只是变得遥远起来，像是一座被孤立的城堡，四周围满了村庄，而住在城堡的人，无人问津。

　　这次林岁岁是第一个收拾好的，阮白临走前，给她占了个书柜，她便趁着没人时，早就搬了一半的书进去。

　　这时，身后的人来来往往，手里抱着一堆又一堆的书，而林岁岁则站在走廊上，望着学校外川流不息的马路发呆。

　　高三楼的格局也与其他楼不同，每层有五个班，理科班在一到三层，文科则在四到五层。为此夏年抱怨了好多天。

　　不过，林岁岁很喜欢，虽然爬楼梯很累，但这里的走廊大而宽阔，而且她喜欢站在高层俯视外面，可唯一的不满是墙外也没有了贴着墙壁的藤蔓，楼下的景致也差了几个档次，只有孤零零的几颗冬青和桃树。

　　但好在在四楼她也看不清，甚至连李好的背影都要认不清，她觉得自己该配一个眼镜了。

　　但搬过来之后，最不习惯的一件事，就是离食堂太远了！

　　林岁岁发现从高一楼，到高二再到高三楼，他们一直在离食堂越来越远，要知道抢饭的时间分秒必争，就连懒得运动的夏年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历练，她觉得自己可以去跑马拉松了。

　　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她的错觉，但是的确抢饭不易，好在青城一中还做人，食堂里专门设置了高三窗口，虽然有些恬不知耻的高二生非要去插队。

　　夏年自从进了高三，就把自己当成了合格的学姐，每日的乐趣便是怼人插队。

　　午饭前会有二十分钟的英语听力，大家在离下课前五分钟，便已经手握饭卡，腿横在过道上准备冲刺。

　　林岁岁气喘吁吁地被夏年拽到食堂后，跑到了高三专属窗口买冷面。

　　还没等两人气息平稳，就有一个高二学妹插队，夏年冷笑一声，把林岁岁拽到一侧，林岁岁被她搞得头晕目眩的。

　　夏年站在那个学妹的后面拍了拍她，神情故作惊讶，“天呐，好久不见。”

　　高二学妹一脸疑惑，“我们认识吗？”

　　夏年敛了虚假的笑意，阴阳怪气，“当然不认识，所以你插什么队啊，滚远点。”

　　林岁岁噗嗤一声，看着学妹灰溜溜离开，朝着夏年竖了一个大拇指。

　　夏年摆摆手，“气死我了，希望这个世界不要有那么多傻叉。”

　　两人买好冷面后，在偌大的食堂里，找到了陈雀他们占好的位置，放下餐盘听他们正在讨论下周的家长会。

　　叶珩吸溜着面条，“我听说要进重点班的人，家长会那天还要单独再开一个会。”

　　于鹏飞：“啊，这么麻烦，还好我没进。”

　　陈雀拆掉酸梅汤的盖子，“那个重点班的名单，什么——什么时候出啊。”

　　她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进。

　　夏年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语气，拍了拍她，“他们不是说，高三每次考试重点班的人都会变得吗，陈雀，你早晚可以的！”

　　陈雀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翌日，告示板就出了重点班的名单。

　　陈雀没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