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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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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落叶从摇摇欲坠的黄,凋零,变成地上一吹便散,一踩便碎的垃圾。
天灰蒙蒙的某天早上,林岁岁作为值日生扫着落叶,看着操场后方的垃圾场内飘起的渺渺白烟,消弭于阴沉的天幕之中。
林岁岁呆滞,“看样子要下雪了。”
远处几名活泼的男生拿着扫把打来打去,脚下的落叶纷飞,全然不顾。
夏年踩着树叶,吱呀吱呀,“是哎,希望快点下雪吧,好想打雪仗。”
倏地,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顾成蹊,你等等我啊!”
致远路的尽头,一个少女拽着扫把,地上拉扯着一路的落叶,紧紧跟着一个步伐匆匆的男生。
夏年眯眼瞧了几眼,“我就说吧,许飘在追顾成蹊。”
林岁岁正巧无聊,也起了八卦之心,“不是社团那天还吵架了吗?”
“嗯嗯,你上周发烧请假的那天,许飘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说,不让她进学生会就不进,但她要学生会会长做她男朋友。”
林岁岁眼皮一跳,觉得许飘的想法难以令人理解,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夏年看到级部主任正在和老师们向这走进,装模作样的继续扫着落叶,“其实,我觉得她也就是说说,顾成蹊那样的冷血动物和我们许飘小仙女一点都不配。”
闻言,林岁岁想起上周在国旗下演讲时一脸冷漠的顾成蹊,全程一笑不笑,几乎没有表情,的确很像冷血动物。可是他在许飘面前,表情还蛮丰富,虽然见过的几次都是不耐烦的情绪。
这个学生会长真的蛮特别的,不知许飘是不是认真的,或者只是伺机报复他。
不过林岁岁认为,让你有情绪波动的人,一定对自己是特别的。
考试接着一个又一个,众人无暇抬头看一眼孤寂的冬景,忙忙碌碌,多校联考结束的那一天,竟然下起了雪。
那时,下午正在上自习,林岁岁整理着考试试卷,重新再做一遍试卷,她估算了一下物理,这一次她可能会物理及格。
只是及格,她的心脏都像一簇簇的烟花绽放。这段时间,林岁岁去图书市场买了一些物理的辅导书,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学物理。
其实她也不了解这能造就什么,她不可能去学理科,但是好像会有一种离他很近的假象,她沉溺在里面,也不愿出来。
想到李好给她讲题的那一幕,她心下一动,便下意识转笔,可是她总是转不起来,笔吧嗒吧嗒一次又一次掉落在桌上,引得夏年好奇。
“岁岁,你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想学转笔,吵到你了吗。”林岁岁略带歉意的望她一眼。
“没事啊,反正我也没在学习,,怎么突然想学转笔?”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发现他在做的小动作,自己也很想学会。但这样的心思林岁岁不敢告诉夏年。
说起这件事,林岁岁从未把喜欢李好这件事和夏年说过,哪怕夏年连自己小学的情感史都告诉了她,倒不是怕被夏年嘲笑,只是觉得她知道后免不了一惊一乍,可能在每一次见面中,都会下意识去撮合他们,这会很尴尬,也不是林岁岁所想的,所以这就成为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现在这样她已经很满足,偶尔可以跟着夏年去找沉嘉遥吃饭,和他面对面而坐,已经是幸运至极。
在喜欢李好这件事上,林岁岁向来克制,也从不想要过分贪婪,不然会被吞噬。
可能因为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吧,也不愿意喜欢得太深,难以脱身。
林岁岁又拿起掉落的笔,表情自然,“就是看你们会,觉得挺酷的。”
“成,那我教你。”
“好啊。”
夏年的手纤细修长,很适合弹钢琴的一双手,林岁岁跟着她转笔,练了不知多久,吵吵闹闹过了半节课。
不知是谁,望向了窗外,“我靠,下雪了。”
倘若是在家中,林岁岁大约只是望上几眼,便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可是在教室,总有一股莫名的集体氛围,你们会在某一刻默契地静默一瞬,而后相视大笑。自然也会在这样的时刻,一起向外张望,看着雪降落人间,每个人眼睑下是压抑不住的疲惫,青黑的黑眼圈浅显,但眼眶之中仍闪烁着光芒。
“岁岁,下了自习,去打雪仗吧。”夏年两眼发光。
“好啊。”正好她的心情也不错。
林岁岁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冷风灌入,有几粒雪花趁机飘落在书上洇开一片。
雪随着狂风纷飞,在空中搅浑,不着边际。
教室内嘈杂热闹,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听到那声铃响,那样苦闷的日子里,一场雪也足以让他们从其中抽离片刻,只是看一看雪,好像也得到了慰藉。
陈辉在那样的场景中出现,肩上有湿意,像是踏雪而来。
他站在讲台上,底下的人早已收回视线,教室里只有细碎的翻书声。
沉稳的声音传来,“考的怎么样?”
鸦雀无声,只有少数人发出叹息声,或是使劲翻书,以此表达他破坏气氛的怒意。
陈辉轻笑出声,“打雪仗怎么样?”
众人纷纷震惊,抬头时都一脸不可置信。
“去不去?”
“去——!!!”
林岁岁从未见过这样不寻常的班主任,在自习课上带着自家孩子去操场打雪仗,然而到了操场上,她也发觉自己错了,不寻常的大有人在。陈辉和王义军果真是极好的老搭档,七班已经在操场上疯跑许久,每个人的头发上都落满白雪。
北方的雪下得尽兴,哪怕只是刚下不久,也足以闹得起来,踩在上面可以陷好深。
林岁岁站在其中,雪落满肩,大雪纷飞,到处是模糊的白,透过那些不真切的,确是一个又一个,肆意而鲜活的人。
夏年高呼一声,“岁岁!”而后冰凉的雪球砸在她的身上,一下子崩散。
林岁岁小跑过去,和陈雀一起围攻夏年。
还未靠近,她们便看到陈辉和王义军一战即发,大打出手,像是两个孩子一般。
林岁岁想起那句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呆愣之中,一个雪球正中夏年的后背。
“啊——是谁!”
只见沉嘉遥插兜站在后面,眉目俊朗,林岁岁看着他对夏年笑得那一瞬间,突然察觉到宠溺的味道。
夏年气急败坏,当即团了个雪球,朝他跑去。
待夏年追了沉嘉遥几步,才发觉自己进入了对方班级的包围圈。
几个男生毫无顾及,下手不知轻重,把夏年打得马尾辫都松散下来,披散着的发沾着雪,看起来像是苦情女主被甩了一般。
“林岁岁,救我啊!”
救是要救,但是姑且等一下吧,林岁岁腹黑的等待一会儿,才拉着陈雀进了阵营。
夏年拿起一捧雪,根本来不及造雪球,直接撂向叶珩的方向,“我靠,叶珩你是不是我们班的人?”
叶珩无辜耸肩,毕竟他和李好、沉嘉遥经常打球,久而久之便成了好朋友,此时欺负一下夏年还是挺有趣的。
夏年委屈巴巴,看着朝她跑来的林岁岁和陈雀,冷哼几句,“哼,我姐妹们来了,等着完蛋吧你们。”
其实她们俩的到来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身上和夏年一样沾满了雪。
林岁岁纵使手冻得通红,也依旧笑意盈盈,不断给夏年制造雪球。身旁不知何时加入战斗的许飘也跑来和她一起。
林岁岁环顾一周,陈雀此时正因为叶珩不慎摔倒,而笑得直不起腰,是从未有过的开怀大笑。
这段时间,陈雀的变化最大,好像一朵初春的花,从含苞待放到完全舒展,自然无比。
真好,以后的雪再大再厚,也不像今日,可能早已记不清他们的身影,耳畔却依旧响着他们的笑声。
林岁岁分心之中,夏年已经招架不住,躲在她的身后,雪球尽情地落在她的身上。
林岁岁翻了一个白眼,她是个人肉盾牌吗。
无奈弯弯嘴角,还是费力拿起一推雪,使劲朝不知处扔了出去。
雪仍在漫天飞舞,雾蒙蒙的,看不清。
松软的雪球抛出,砸在某人的胸口,“砰”的一下松开,落在雪地上。
……
林岁岁脸色涨红,咽了咽口水,手足无措地看着不远处的男生。
那个雪球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了刚巧经过的李好身上。
李好无辜躺枪,旁边的夏年拍落头发上的冰碴子,朝她竖大拇指,“好远,好准。”
林岁岁尴尬一笑,她怎么在他面前总是这么蠢这么掉面子。
李好不似其他人狼狈不堪,他身着白色羽绒服,高耸的衣领只露出半张脸,雪落在他的肩以及漆黑的发上,他的眼眸明亮清澈,眼尾一勾,像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身上。
也没有人把这件事当一回事,继续回到砸与被砸这件冰凉凉的事中。
只有林岁岁隔着风雪,望向李好。少年在雪地里依旧跑得肆意,鼻尖也被冻得通红,不知和叶珩聊到什么,笑起来与这寒冬截然相反,滚烫了林岁岁的心。
没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向何处,林岁岁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矛盾,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自己的心情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全凭他人决定。
纵使她的内心有一场雪崩发生,对方也全然不知。毫无意义的独角戏,是所有暗恋里人都控制不住的事。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你的情绪,你能从中幻想出无数种可能性。
一个瞬间,就能被击溃,哪怕对方只是无辜的站着。
可他无辜,林岁岁也无辜,要怪就怪在命运吧。偏偏在那一天转过拐角去了洗手间,偏偏一天不差,恰好在第一天就遇到他。
晚一点多好,迟一点进入这暗恋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