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中介所》黑羊U

31、31 私生3

　　“黄杨的庆功宴在三楼，二楼和三楼都是包厢，粉丝可都是在一楼吃的饭呀！会不会是狗仔偷拍诬赖粉丝？”黄杨粉丝的微信群里，有昨晚在场的姑娘说道。
　　“我知道有个人上了二楼的包厢，你们记不记得昨天夏夏劝阻的那个人，就是可理直气壮的那个，我后来问夏夏那个人是谁，她说是有名的私生饭。本来夏夏也讨厌她，但是昨天黄老板那么高兴，夏夏怕私生饭搅合，就厚着脸去请她过来吃，结果人家直接要了二楼的包厢上去了。”
　　粉丝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一重要线索，大家连忙找夏夏打听，夏夏说，“木易爱虽然是私生饭，但我觉得她挺爱黄老板的，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夏夏的话，粉丝们只看前半句，没人再去讨论其他的可能，大家一致认定，木易爱就是那个私生饭。
　　愤怒与爱是最会蒙蔽人双眼的，更有甚者利用这一点，实现自己罪恶的意图。
　　陈晓楠很快收到了私信，对方直截了当的问她：是不是你给黄老板打的电话？是不是你拍的黄老板和他朋友的视频？
　　陈晓楠盯着私信，对方说的是实话，曾经的她可以理直气壮，可此时却又有些心虚。
　　关了私信，本想置之不理，哪知道第二封私信很快来到，接着是第三封、第四封，以至于更多。
　　如果说开始的几封信还只是口气不善的问她，后面的私信直接将她判定有罪，就说她是始作俑者，就说她是混蛋，甚至于将她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一遍，那些污言秽语让陈晓楠想置之不理都不可以，可她又能如何解释呢？
　　视频是她拍的，电话是她打的，就算是她现在把前因后果公布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了，就连她最爱的黄杨都误会她了。想到此，陈晓楠心情异常低落，关了电脑又蜷缩回床铺，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怎么让黄杨明白，她真的是因为爱他才做这些事情的呢？
　　陈晓楠暂时停滞，可网络上的人们却并不会就此停止，一场近乎于狂欢的讨伐，像是巴西的狂欢节一般热烈开场，人们纷纷戴上精心准备的面具，利用着手里的键盘，敲击着一个个富有正义感的文字。
　　有人说：我见过木易爱，长得特别难看。
　　有人说：木易爱刚喜欢黄老板那会儿什么都不懂，还是我带着她一起蹲的小园子。
　　有人说：我怀疑木易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微博上有一张照片特别像我们学校的图书馆。
　　还有人说：你们不觉得我们应该把她找出来吗？
　　现如今这个人人都离不开网络的社会，每个人或多或少在网络上都有痕迹，而有些人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能够快速的通过虚拟找到现实。
　　只是沉默了几个小时，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陈晓楠的宁静，她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带着疑问接听起之后问道，“喂？你好？”
　　“你就是木易爱吧？”听到陈晓楠的声音，对方立即口气生硬的问道。
　　陈晓楠眉头一皱，在现实中，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自己是个追星族，所以有她的电话号码并且会打给她的人，绝不会是生活中认识的人，有了这个猜测，陈晓楠轻声道，“你找谁？”
　　“木易爱！”对方声调提高了些再次说道。
　　“不是。”电话赶忙挂断，陈晓楠心下却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了，这预感让她连忙打开电脑，发现微博的消息提醒已经过两千条了。
　　额间发了汗，手指却在哆嗦，陈晓楠点开‘@我的’，瞧见一个陌生网友@她的微博：
　　‘我就说@木易爱是我们学校的！你们看下图的对比，是我刚去图书馆照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陈晓楠还没有从这条微博的震惊中缓转过来，另一条微博随之出现：
　　‘我经常蹲小园子，和@木易爱见过几次，她就是我们学校的，我还在食堂里见过她，她好像在读研。’
　　陈晓楠盯着电脑屏幕，身心都在承受压力，忽然一声电话铃声，惊得陈晓楠一个激灵。
　　屏幕上显示的又是陌生号码，在接与不接之间，陈晓楠却下意识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你这臭SB！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你妈养你是让你当私生饭的吗？你吃那么多饭是~~”
　　陈晓楠立即挂断了电话，周身泛起冷来，她清楚的认识到她已经被人肉出来了，只是还没等她惊吓完毕，新的来电再次响起。
　　这次，陈晓楠没敢接听，她只是握着手机，看着这每日必须使用的工具此刻却如同炸弹，微博账号上的信息提示也还在不断增加，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将她牢牢捆住，不需片刻便会让她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关闭手机，断绝与外界的联系，陈晓楠站在窗前看着日头渐落的夕阳，她天真的以为，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宿舍的房门被敲响，预示着线上的战争已经蔓延至线下。陈晓楠打开房门，还没等说话就被人一巴掌扇了过来，她赶忙躲开，却还是被打着了，陈晓楠怒吼，“你干嘛！”
　　对方是一个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女孩，女孩只一双眼露在外面，她瞪着眼睛大骂道，“打你啊！臭不要脸！”
　　“你骂谁！”陈晓楠也不甘示弱，她作势要抓这姑娘的胳膊，却忽然出现另一个姑娘，结结实实的给了陈晓楠小腿一脚。
　　陈晓楠吃痛捂住小腿，再一抬头见两个姑娘已经跑走了，她想追却又迟疑了。
　　这两个打她的姑娘是谁，陈晓楠不难猜测，应该就是黄杨的粉丝，那么她为何不追？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私生饭这种有违道德的行为也是她不耻的，只是当一个人喜欢某个人或者某个事物达到极致的时候，便会放下自己的底线。
　　锁上门，陈晓楠坐在宿舍里如同孤岛，曾经庆幸舍友经常不在，此时竟然希望能有个陪伴，陈晓楠叹息，也头一次面对她的所作所为，她是否真的可以理直气壮？
　　再次打开电脑，不管微博上众多的信息提示，陈晓楠只想捍卫她心中的那份所谓的正义，于是她发了微博：
　　‘@黄杨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被记者偷拍了，让你小心！但是你根本不听我说！’
　　微博发上去，没多久被鹿海柱转发：
　　‘信你个鬼！你发给黄杨的视频我也看了！你要是好心你偷拍什么？黄杨脾气好，他师兄弟儿脾气都不好！’
　　被鹿海柱转发的微博，没一会儿就成了热门，陈晓楠再次因为自己的头脑发热做了件蠢事儿。
　　黄杨见到鹿海柱的转发，赶忙找到师哥，本来受委屈的当事人是他，此刻却在劝慰非当事人。鹿海柱想想，也觉得自己是冲动了，微博转发半小时后删除了。
　　只是，网络是有痕迹的，转发删除了，依然有截图，陈晓楠看着截图，又看网友对她的谩骂，除了气之外，还有就是对自己的质疑，她真的有错吗？
　　陈晓楠的质疑还在继续，可黄杨的粉丝们基本已经确定了三件事：
　　第一，陈晓楠确实是私生饭。
　　第二，陈晓楠确实拍了视频。
　　第三，陈晓楠确实给黄杨打了电话。
　　仅仅这三点，网友们便可以让陈晓楠下十八层地狱，甚至都没有人关注记者是否真的偷
　　拍了黄杨，仿佛记者偷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般。
　　私生饭的事件愈演愈烈，加上娱乐大V的带节奏，网友们热情空前高涨，底线和道德也濒临崩溃。
　　有人把陈晓楠就学的信息发布出来，详细到哪个专业哪个宿舍。
　　有人把陈晓楠家里的信息发布出来，父母什么工作，家住什么小区。
　　后来，有人开始扒陈晓楠的成绩，她大学的毕业论文，她研究生的生活，以至于蔓延到她人生的各种。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善良的，所以面对恶总能理直气壮，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其他所谓道德低于我们的人品头论足。
　　再后来，我们不满足于简单的谴责，于是我们积极的成为执法者，捍卫自己认定的正义。
　　入夜，看了几个小时网络上的狂欢，陈晓楠也累了，她倒在床榻之上，却全无睡意。事件持续发酵已经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从最开始的恐吓到后来的疲惫，再到现在，仿佛竟然已经无所畏惧了。
　　是看开了么？陈晓楠只觉得是心累了。
　　闭上双眼，脑中浮现黄杨的面孔，陈晓楠回忆着最开始见到黄杨的场景，又觉得仿若昨天。
　　大三那年，前途茫然，陈晓楠不知何去何从。遥想当年高考，从潮湿的南方城市来到这座海滨之城，这里有她没见过的大海、冬天、雪，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父母和弟弟。
　　她想逃离那些无爱的家人，想见见没见过的事物，可三年来忙着学习，忙着打工，她竟然一次也没有走到海边看看她心心念念的海。
　　冬季，海边无人，却只有陈晓楠。
　　陈晓楠曾想过自己见到大海、见到雪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以为会很激动，可当她在凌冽的冬季站在大海边时，她忽然明白，任何美丽的事物都有它残酷悲壮的一面。夏季的海是美的，冬季的海是冷的。
　　那年冬天，在海边冻得手脚麻木的陈晓楠意外的走进了一家茶馆，或者说她以为这是家茶馆。
　　坐在一张四方桌子边，舞台上来了个少年，少年白白净净，瘦弱的身子套着件暗黑色的大褂，少年彬彬有礼的问好道，“各位，下午好，我是黄杨，今儿由我继续为您说书。”
　　北方的冬季冷得让陈晓楠这南方人受不了，坐在茶馆里也不觉暖和半分，捧着杯热茶，听着舞台上少年的娓娓道来，前集没听自然领悟不了多少故事情节，只是少年的声音真好，听进陈晓楠的耳朵，却也暖了她的心。
　　陈晓楠只静静的看着黄杨，瞧着他白皮肤、高鼻梁，瞧着他大褂窄袖口卷起露出的一截子手腕，瞧着他拿起纸扇一举手那纤长的手指，陈晓楠想起来在纪录片里看过的那些民国时期的戏剧名角儿的影像，她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就是那时候的人，而不似真人。
　　醒目落下，故事告一段落，黄杨未走，他道，“咱们聊一会儿吧！师哥大褂还没穿上呢！”
　　他这一句话，引来哄堂大笑，有年纪大点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调侃道，“你师哥干嘛呢！还没穿大褂！”
　　“他又迟到了。”黄杨老实的回答道，结果又换来哄笑，黄杨不明所以的看着众人问，“你们笑什么？”
　　“你还小，你不懂呀~~”有观众调侃道。
　　这观众话音落下，黄杨立即就明白了，他脸上绽放出一抹似少年那般青涩的笑容，悄声咕哝道，“我还有几个月就十八了。”
　　“你若是到了十八，非得被生吞活剥了不可！”主持人适时上来解围，黄杨见到主持人赶忙站起，以为自己解脱了，却没想到主持人又道，“要不给大伙儿唱一段？”
　　“诶？”黄杨一愣，他倒仓之后，可还没在台上唱过呢！
　　“唱一段！唱一段！唱一段！”观众们跟着起哄，黄杨侧脸看主持人，也看见在候场的师哥二人，两人对黄杨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于是黄杨清了清喉咙。
　　“黄昏雨桃花乱，倚斜栏思离人~~”
　　心被击中或许只是那么一瞬间，陈晓楠微张着嘴，无法相信耳中听到的声音来自面前这个文弱的少年，她问自己这是什么声音，竟好听如同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