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意志·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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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苹果酸到草酰乙酸发生了什么？”
“脱氢。”
“脱哪一方的氢？”
“你是说哪个碳吗？”
“不，是脱碳直接连的氢还是脱羟基的氢？”
“……羟基吧?”
“不对，两个都脱。”江旋无奈放下化学试卷，抬手拧了拧眉心。
夏瑶有些自责，抿了抿嘴巴，“你刚才问的不是二选一嘛？”
“ TCA 循环里不都是两个两个脱的吗？”江旋曲起一根手指轻敲她额头，眼底带着些许责备。
夏瑶瞳孔下意识瞪大，心跳加速，在胸腔规律震颤着。
“行了，我下次注意。”她没好气说。
教室后门漂移进来一个欠欠的影子，乔延己冲进来夹在江旋和夏瑶中间的缝隙：“去顶楼吗，吴感找到一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夏瑶停下笔。
“麻将，还差一人，你来不来？”
夏瑶登时瞪大瞳孔，大声说：“他怎么会有麻将？”
乔延己立刻捂住她的嘴巴，“你是不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夏瑶看了眼四周，是有那么几个同学正在埋头学习。
“你们胆子也忒大了吧，万一被老师看到怎么办？”夏瑶扯掉那只手，压低声音说。
“放心，谁会在午休时间看监控啊，再说了，现在不是运动会吗，学校管得宽松一些，”乔延己给她收拾化学试卷，那张嘴开连珠炮似的：“你别整天学习了，再学下去下一个范进就是你。”
夏瑶：“……”
乔延己一把捞起江旋，“你也别看了，过来当气氛组。”
江旋：“……”
教学楼顶。
原本有一扇长年累月都锁着的通道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不见了，门大剌剌敞开着，出入自由。
楼顶上的风很凉爽，视野宽阔，周围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和学区房，遮蔽一小方天空。
角落里，两张桌子被拼在一块，薛能和吴感他们正在搓麻将，时不时吆喝一声：“红中！”
夏瑶一上来就感觉凉飕飕的，她好奇走过去：“你们真敢玩啊？”
“夏瑶，你终于上来了，快点凑一桌。”吴感朝她招招手，嘴里夹着一支猩红的烟。
夏瑶瞪大嘴巴，指着徐徐白雾说：“你还抽烟，要是让领导发现是要记大过的。”
“怕什么，这不是没人看见吗。”吴感耸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夏瑶震惊下巴，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们，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吴感抽烟。
这时，薛能摸牌的手一顿，抽走他嘴里叼着的烟头，“少抽点。”
“……哦。”
“行了，别看了。”乔延己左手抱着江旋右手揽着夏瑶坐了下来，“来来来，重开一局。”
“赌注是什么？”夏瑶问。
“一包五毛钱的辣条。”
“……”夏瑶忽然觉得这三个幼稚的男生年龄加起来都没有她虚岁大。
“那我能提个建议吗？”夏瑶举手，指了指江旋：“江旋当我的指导顾问。”
“行，让你一把。”吴感无所谓说。
夏瑶虽然不是麻将高手，但熟练程度不亚于街坊四邻的三姑六婆，因为张惠言喜欢玩麻将，她也耳濡目染一些。
第一局，夏瑶手气不好，摸到一手不称心的牌。
第二局，乔延己人生开挂似的，摸到清一色，夏瑶一共欠下每个人各二十包辣条。
第三局，她再也忍不住了，泪花在眼眶里打旋，在桌底下用膝盖踢了踢江旋。
江旋授意，这一局由他替夏瑶摸牌。
下一秒，天台上响起响彻云霄的破音。
江旋居然一手摸到了十三幺！
十三幺，什么概念！
就跟火星撞地球的几率差不多！
夏瑶当场石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江旋，你是欧皇转世吗？”
江旋勾起半边唇角，似笑非笑看着她，“我是你的福星。”
这句话带着点儿意味不明的暧昧和亲昵，让夏瑶心跳止不住加快，血液倒腾。
“卧槽，这个运气，江哥你赶紧去买彩票，说不定就一夜暴富了！”乔延己激动地狂拍桌面。
只有吴感欲哭无泪地仰头望天，“完了，我欠了夏瑶一百包辣条。”
薛能说：“我帮你还债？”
吴感剜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你还说呢，你欠她两百包。”
薛能：“………”
“盆友们——”
楼梯口传来彭雪惊慌失措的声音。
乔延己施施然扫一眼空荡荡的楼梯口，大声回：“你是被追杀还是偶像塌房了？”
彭雪跌跌撞撞出现在楼梯口，双手扶着门把气喘吁吁地说：“姜魏追上来了，你们快点撤！”
“卧槽？”乔延己瞬间站起来：“你没看错？”
“我用偶像的人头担保，真没看错，他人已经走到二楼了。”
吴感赶紧把那堆乱七八糟的麻将塞进超市塑料袋里，夏瑶刚想帮忙，吴感却冷静看着江旋：“你先带夏瑶走。”
江旋沉默片刻，嗯一声，拉着夏瑶的手腕直往楼梯通道冲去。
夏瑶临走时撂下一句：“各位，江湖再见！”
在学校搓麻将这事情要是被姜魏抓到，轻则叫家长，重则处分记大过，大家谁都不想遭殃。
吴感手忙脚乱地拉开校服拉链，刚想把那袋麻将塞进胸膛，风驰电掣的一瞬间，楼梯口出现一道阴森森的身影。
要
死。
“你们在干什么？”姜魏负着手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散发着阴曹地府的气息。
三人不约而同吞咽口水。
“谁让你们上楼顶了，乔延己，你不是快决赛了吗，不在教室里学习，来楼顶做啥子？”姜魏厉声问，目光如炬，扫过乔延己，又汇聚在薛能身上，这个学生他有点印象，文科班的年级第一名，是条好苗子，语气放缓一些：“楼顶本来就不允许学生活动，老实交代，你们怎么上来的？”
“走……走上来的。”
“……”
你搞文字游戏呢？
姜魏余光一瞥，敏锐抓到吴感身后藏着个袋子，外型跟违禁物品似的，放在三人中间像极了港片犯罪团伙在楼顶进行黑暗交易，姜魏职业疑心病犯了，立刻盘问：“袋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完蛋了。
吴感下意识把袋子往身后遮掩，姜魏更加怀疑了，一步一步靠近他。
你不要过来啊！
救命！
乔延己心生一计，忽然朝吴感和薛能使了个眼神儿，慢吞吞移到栏杆，目视远方，瞬间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寻死样儿，淡定地说:“老师，实不相瞒，其实我不想活了。”
“啥子？”姜魏一愣，顿住脚步。
乔延己背对着他，硬生生憋出一行清泪，“唉……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吴感：“………”
薛能：“………”
姜魏慌了：“你不要站在那里，太危险了，快点过来！”
乔延己不说话。
姜魏慢慢靠近他：“跟老师说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见鱼儿上钩，乔延己仰天长叹口气，“姜老师，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竞赛生有多么痛苦，我每天公鸡还没打鸣就要起床刷题，晚上不到凌晨三点都不敢睡觉，生怕追不上别人的进度，生怕自己落后，我喝一口水的时间别人已经写完一道题，我吃口饭别人已经做完一张试卷，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压力有多大。”
姜魏也叹口气，脸色沉重：“我知道，其实有压力很正常的，很多学生都有，特别是这种迫在眉睫的时期，竞赛本来就是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但是，老师还是想劝你一句，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要沉着冷静，熬不下去了就找老师倾诉，找父母家长聊天，释放压力，你说你一个人在楼顶上，多危险是不是？”
乔延己嗯了声，回头看了眼他，又慢吞吞转回去：“老师说得对，我就是心里承受压力太弱了，薛能和吴感担心我才上来劝我的，还有，袋子里的东西是零食，没什么违禁物品，毕竟，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七中人。”
姜魏还哪有心思管什么袋子什么纪律，给学生做心理建设才是当务之急，他温声说：“那你先回来，去办公室和老师好好谈谈，老师一定会帮助你渡过难关的！”
为了让姜魏深信不疑，乔延己这货戏精附身，打算体验一把奥斯卡影帝的沉浸式表演，悲痛地对姜魏说：“ 老师，你知道吗，每逢我从天台眺望远方，我就特别想有一个人来拯救我。”
他站在栏杆边，逆着身后灿烂的日光，忽然转过身，朝姜魏露出一个无比留恋的笑容：“幸好，这个人终于出现了，那就是你。”
姜魏：“………”
那个精神病院黄主任的电话是什么来着？
“你快点过来！”姜魏吼道。
“好。”乔延己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被姜魏一把扯了回去。
“你这孩子，干什么想不通啊，年纪轻轻就寻死寻活的，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姜魏叹了口气，拽着他往办公室走，“你跟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乔延己：“哦……”
等乔延己跟姜魏离开天台，吴感和薛能猛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
“这招太绝了，以后不是乔延己演的电影我不看。”吴感说。
***
下午，夏瑶参加了4x100男女混合赛，她爆发值高，就安排在四人组最后一棒。
九班第一名实至名归。
今年九班在田径运动会上斩获佳绩，获得荣光。
一时间，夏瑶成为七中了不得的传奇人物，不仅学习成绩好，还是数学竞赛生，长相更是没得挑，简直是万千优点集于一身的七中榜样，路上遇见都忍不住偷偷夸赞她。
文娱社团编辑部特意写了一篇文章赞美夏瑶，把封面换上夏瑶上台领奖的个人照。
真应了那句话，优秀的人无论在哪儿都是闪闪发光的。
上晚自习，课间，乔延己果然给夏瑶买了串串香，香味四溢，从座位越飘越远。
夏瑶拿起一串小龙虾正准备放开肚子吃，李幸忽然从过道经过，捂着口鼻对夏瑶说：“你能不能别在教室里吃这些重口味的东西，别人还用不用学习了？”
陈可咬着一块夏瑶刚刚分给她的羊肉串
回头，打抱不平：“你是故意找茬的吧，你那座位离我们十万八千里远，又怎么影响你学习了？”
李幸冷笑：“那也照顾一下附近的同学吧，有些人不好意思开口说，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做人别太自私。”
陈可：“……”
好嚣张。
夏瑶忽然放下竹签，仰起头和她对视：“我没有惹你吧？”
“maybe？”
“激怒我有什么意义呢？”夏瑶问。
李幸一愣，没想到她说话挺锋芒带刺，平时在江旋面前做作惯了，差点忘了她其实不那么容易受欺负。
“江旋应该不知道原来你是这副嘴脸吧，假惺惺什么呢。”李幸瞪她一眼，转身往前走了。
陈可：“夏瑶，你别搭理她，也不知道在傲娇什么，真把自己当高贵的白天鹅。”
夏瑶笑了笑，嘴角苦涩，把串串香都给她，“谢谢你啊，陈可，这些我没吃过的，都给你吃吧。”
陈可：“啊？”
夏瑶把纸桶塞她手里，低着头不想说话。
陈可刚想安慰她几句话，夏瑶忽然抬起头，莫名其妙问：“我真的很做作吗？”
陈可：“……啊？”
怕她不理解这个词，夏瑶补充：“我是说，我的性格是不是很不讨喜？”
陈可立刻摇头，“没有，千真万确，我们班很多人都喜欢你，我们学校也是，她不喜欢你是因为嫉妒心，夏瑶，你别多想。”
“好吧。”夏瑶说。
她很少被人影响，一直活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里，其他角色都是无关紧要的NPC，可这一次，她失算了。
李幸这个人，确确切切影响了她的心情。
上课铃声打响，江旋和乔延己从后门进来，见夏瑶手里的串串香飞到了陈可手里，乔延己立刻动怒，“陈可，你干什么抢夏瑶吃的？”
陈可：“……”
为什么躺枪的总是我？
见乔延己刚想一把夺回去，夏瑶无语，说：“我给她的，收回你的手。”
乔延己不明白，“为什么不吃啊？”
“吃不下了。”
“你骗谁呢？”
“不是上课了吗，回你的座位去。”夏瑶开始赶人。
“下课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乔延己气势汹汹地走了。
陈可也不敢再吃，拿袋子装着，以免浓郁的味道飘散。
下一节课是生物自习，老师布置了一份测验题。
试卷刚传到夏瑶手里，江旋忽然把两张卷子都抽走，笔捏在指尖，开始低头写名字。
“你怎么把我试卷也拿了？”夏瑶不明所以。
江旋头也不抬，回：“你不是要写数学竞赛题吗，这份我帮你做了。”
见江旋正要写上自己的名字，部首已经成形，夏瑶下意识抢回来，低低地说：“我自己做，不用麻烦你。”
麻烦多了，人家也会烦的吧。
况且，她凭什么要求江旋帮自己做试卷。
江旋皱眉，试卷压在手臂立刻动弹不得了，语气无比认真：“我自愿的，不麻烦。”
李幸忽然回过头，一脸不耐烦看着他俩，似乎做题被骚扰。
夏瑶看了眼她，忽然仓惶收回视线。她从小到大活在光环里，鲜少得罪什么人，更别说遭人讨厌，而李幸是她印象最深刻的，唯一一个对她恨之入骨的女生。
也许第一次尝试被人讨厌的感觉，夏瑶每回和李幸对视，都下意识想逃避。
如此一想，夏瑶声音淡了下去：“不用你自愿。”
下一秒，江旋松开了手臂，试卷被她抽走。
试卷顶端，姓名那一栏，江旋已经替她写好了一个“夏”字。
夏瑶垂眸盯着那个字，她莫名想起了江旋替她抄作业、填答案的每个瞬间。
自从夏瑶拿了联赛一等奖后，为了应付十一月中旬的CMO比赛，除非月考段考，各科老师布置的测试题她一概不写，也不复习，一直都是江旋替她收拾烂尾巴。
没有任何怨言。
而夏瑶把江旋的好心当成了理所当然。所以，江旋刚才的动作只能证明，他习惯了这么做。
当惯性思维刻入骨髓，一切意识都有了定向。
夏瑶许久没动笔，她望着试卷上的选择题，似乎不认识它们。
好像她在数学竞赛之路越走越远，沉默地和其他科目形同陌路。
连告别的仪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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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么生物？
这种危机感令她坐立不安，就在夏瑶踌躇莫展的时候，余光瞥到江旋给她递了张干净的纸条。
夏瑶微微一怔，他们传过不少纸条，这是很日常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这一张纸条比往日的每一张都更加沉重，上面残留的温度似乎要把纸条燃烧。
夏瑶轻轻打开它。
【BCADACBBCAAC，大题等一下，别闹脾气。】
末尾画了只毛绒绒的猫头，似乎在撒娇卖萌，戳到了夏瑶的心巴。
江旋总是这样，沉默地迁就她，而每一次对夏瑶都很受用。
夏瑶偷偷抬眼瞄江旋，只见他侧着脸，轮廓干净利落，唇色淡红又薄，沉默让他抿成一条闭合的直线，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转笔。
偶尔趁夏瑶不注意，狭长的眼尾往她看去。
淡漠如他，似乎洞悉夏瑶的一切。
每回江旋看她，夏瑶连生气的理由都忘了，江旋不会惹她生气。
他只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哄。
夏瑶发现，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沉沦在他的漩涡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意志·沉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