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夏日限定（上）》春已绿

39、温柔·献祭

　　残余的暗淡烛光里，身后的枞树在风影摇摆乱舞，耳朵周围风声鹤唳，夏瑶冻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鼻口一阵通红，但心里又实在雀跃欢喜。

　　轻轻用叉子挖了勺蛋糕。

　　她递到江旋嘴沿，眉眼弯弯，笑：“给你吃。”

　　江旋静默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张开了嘴。

　　“好吃吗？”

　　“嗯。”江旋其实不喜欢吃甜甜的东西，但夏瑶喜欢吃，他可以尝试战胜味蕾。

　　夜里风大，江旋见夏瑶没拉紧拉链，脸颊和鼻尖都冻得微微泛红，像一头穿梭在冰天雪地里迷路的小麋鹿，眼睛汪汪的，煞是可爱得紧。江旋心脏揪紧几分，便替她拉上拉链，说：“外面太冷了，赶紧回家吧。”

　　“那你吃多点，别浪费了。”夏瑶指了指没动几口的蛋糕。

　　“……好。”

　　夏瑶帮他切了一整大块蛋糕，甜腻腻的奶油在路灯光底下沁着点点光，江旋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

　　他眉头微微一蹙，但很快就消纵即逝，恢复淡漠如常的冷冰冰样儿。

　　见夏瑶一脸期待和雀跃，他喉结上下滑动，缓缓接过去，大口大口吃着蛋糕，味同嚼蜡。

　　那张脸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双眼空洞动作机械地把腻死人的蛋糕吞咽下肚。

　　……

　　夏瑶回到家，张惠言正给她炖补脑益智汤，浓浓的中草药材味四溢扑鼻，臭味冲天，搞得夏瑶捏紧鼻子趴在沙发上，皱着脸喊：“妈，你是把整个草本纲目都放进去煲了吗！”

　　厨房里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咳咳咳……等一会儿……咳咳就好。”

　　夏瑶：“……”

　　十几分钟后，张惠言端着一盅棕色的汤出来，“先晾一会儿再喝。”

　　“妈，我实在喝不下了，能不能不喝了呀。”夏瑶摸着鼓鼓的肚皮说。

　　“这可不行，你临近考试，当然要大补了。”张惠言脱掉围裙，见夏瑶把脸深深埋在抱枕，忙把她的头拔.出来，“别这样趴着，容易脑缺氧，影响记忆力。”

　　“……服了。”夏瑶说。

　　张惠言见她嘴角残留几滴奶油，嘴角一抽，“你吃蛋糕了？”

　　“对啊。”

　　“这种时候吃什么蛋糕啊，也不知道这些奶油是植物的还是动物的，是否符合安全标准，奶油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夏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好了好了好了妈你别说了，我去喝汤。”

　　张惠言见她跟个三岁小孩似的，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你慢点喝，还烫着呢，妈妈给你吹吹……”

　　回到房里，夏瑶写了一会儿数学题，写累了就坐在书桌前刷微博。

　　她创建了一个活跃的微博账号，昵称和微信扣扣网易云都是统一的，叫爱吃数学芝士，坐拥两万多粉丝，时不时给大家分享高中的生活碎片，还把自己的学习笔记和学习经验也毫不吝啬分享出去。

　　她还荣幸获得了微博赋予她的特殊身份，叫教育博主。

　　弄得正儿八经的，怪不好意思，以至于夏瑶见到苏舜欣她们就四处炫耀。

　　苏舜欣当时还调侃她说，要是发张美女自拍，一夜之间一百万颜粉不是梦。

　　夏瑶仰头望了眼窗外漆黑深沉的夜色，脑海里闪过少年被蜡烛照亮的脸庞。

　　她自顾自笑了下，眉眼弯起。

　　不一会儿，她在内容编辑栏那一处打下一行字。

　　【对一个人心动是喜欢吗？#今日分享歌曲：李润祺《茫》】

　　几分钟后，评论底下出现零星几条回复。

　　【这辈子不想再学物理：啊啊啊可爱的芝士博主，你终于发博了！】

　　【月亮不知道：不一定，心动可能就是某一个瞬间有一个动作一个细节让你心动了，但不会因为这一个心动就喜欢，然后谈恋爱。】

　　【一只唯物主义者：短暂心动不是喜欢，喜欢是无数次的心动，是无数次的注意那个人。】

　　【爱吃数学芝士回复@月亮不知道：所以和他产生谈恋爱的感觉才是喜欢吗？】

　　【莫雷洛的冰川回复@爱吃数学芝士：博主你有喜欢的人啦？】

　　【爱吃数学芝士回复@莫雷洛的冰川：我不确定（我是Single noble），但是和他相处会很开心，会期待每天见到他。】

　　【xxx染色体综合症回复@爱吃数学芝士：你就是喜欢上他了！】

　　【爱吃数学芝士回复@xxx染色体综合症：何以见得？】

　　【xxx染色体综合症回复@爱吃数学芝士：那你对别的人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情感吗，如果没有，那就是喜欢了啊。】

　　夏瑶认真想了想，又拿江旋跟乔延己、薛能、吴感他们一一对比，果然，这种异样情感只对江旋产生。

　　她大概真的喜欢江旋了……

　　吧。

　　***

　　翌日，夏瑶慢吞吞来到学校，在教学楼一楼和乔延己恰巧撞上。

　　“早上好啊，softsister！”

　　夏瑶没精打采地回：“早啊，乔因斯坦。”

　　见她黑眼圈很重，一副熬夜通宵的憔悴样儿，乔延己担忧问道：“又熬夜刷题了？”

　　“没有。”

　　“那就是睡眠质量不好？”

　　“偶尔失眠对于高中生来说不是很正常吗？”夏瑶回。

　　“那你要不要吃荔枝，温室大棚种植的。”乔延己掏出一颗红彤彤的荔枝递给她，说。

　　夏瑶瞥一眼，觉得更没食欲了，开玩笑说：“我不吃，要吃就吃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吃快马加鞭日夜飞奔的荔枝。”

　　乔延己啧一声，嫌弃：“你还挑。”

　　他剥开荔枝外壳，塞进自己嘴里，深深闭上眼睛，一副醉生欲死的表情。

　　夏瑶无语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往楼梯口走。

　　“唉，你等等我。”

　　夏瑶闷声闷气瞅他，没好气说：“你少跟我接触，小心渗透作用把你的智商渗透在我这里。”

　　她昨晚刷题又莫名其妙算错几道，看着乔延己这家伙莫名有股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的情绪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出现，夏瑶专门上网查过，大病小痛没查出来，倒是被各种干巴巴的理论吸引住，就拿相对剥夺理论来说，如果和周围的参照物对比发现自己处于劣势地位，那么她就会感到被剥夺，并由此产生消极或者嫉妒情绪。

　　夏瑶现在的状态就是陷入劣势窘境。

　　乔延己深深看她一眼，“那可不一定，也许我从你那里渗透点儿呢。”

　　“诓人呢。”

　　……

　　第一节化学课，夏瑶又刷了一节课的数学竞赛题。

　　老师布置了课后作业，夏瑶看着那道深奥的化学题，顿时觉得没有做的动力。

　　她把题目抛给江旋，“你帮我写呗。”

　　江旋正在写那道化学题，闻言偏过头，低眉道：“你自己写，化学功课要跟上。”

　　“可我要写数学题啊。”夏瑶抬起下巴点了点手中的数学卷。

　　“那也不行，你已经很久没写化学作业了。”

　　见江旋神情冷淡得不可抗拒，夏瑶撇撇嘴巴，不情不愿地说：“好呗，我自己写。”

　　她研究一会儿那道题，类似于竞赛题的标准，许是太久没触碰化学了，夏瑶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琢磨不出东西，刚想撒个娇示弱一下，余光忽然见江旋搁下笔，不到三分钟就写完了。

　　这写题速度……

　　夏瑶也跟着搁下笔，声音软了下去，还拖长尾音：“我不会写……”

　　“哪个步骤不会？”

　　表情欲言又止。
　　这话的意思明摆着，我可以教你，但你必须自己写！

　　夏瑶深吸一口气，沉痛地说：“哪个步骤都不会。”

　　你能拿我怎么样，哼！

　　江旋挑眉，看穿她的小别扭，含混着低低笑了声：“夏瑶，你怎么这么可爱。”

　　夏瑶：“？”

　　他又补充：“比可爱大分子还可爱。”

　　我我我滴妈呀！
　　江旋又夸她了！！
　　还夸她可爱，夸了两遍！！！

　　夏瑶故作镇定地坐在座位上，幽幽看他一眼：“谢谢你夸苯公主可爱，但我还是什么都不会。”

　　“好吧，”江旋缴械投降，说：“我帮你写，小苦瓜。”

　　夏瑶木了下：“小苦瓜？”

　　江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对么，做不出来就苦着一张脸。”

　　“……”

　　好吧，只要不说她小白痴小傻瓜小笨蛋就行。

　　她认了。

　　江旋提笔帮她写完作业，夏瑶欣慰地看着这本“伟大的作品”，甜甜地笑了句：“谢谢你，你就是我的UY！”

　　江旋低声问：“UY是什么？”

　　“UY 是人类已知宇宙上最大的恒星，就位于盾牌座上的一颗红色超巨星，直径约为太阳的178倍，江旋哥哥，你就是我坚强的后盾！”

　　江旋无言以对，默了一会儿，他真心实意被这个科普愉悦到了。

　　他缓缓勾起唇线。

　　夏瑶又从他桌肚里熟练地掏出一包旺旺小馒头，用力撕开包装，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一颗颗硕大饱满的小馒头哗啦啦散落在地。

　　她调皮地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睛，双眼无辜的抬头看江旋。

　　江旋无奈地看她一眼，低头去捡掉废弃的小馒头，所幸掉下去的不多，包装袋里还剩下一大半。

　　夏瑶笑了笑，看着他低下头颅时凸起的肩胛骨，棘突清晰可见，少年清瘦流畅的曲线毕露，她拾起落在衣服上的小馒头，一颗颗放进嘴里。

　　江旋又笑了下说：“小馋猫。”

　　夏瑶瞥他一眼，小馒头在嘴里咬得嘎嘣响。

　　“对了，我周末要去别的学校培训。”夏瑶边吃边说。

　　“嗯。”

　　“和宋子琛他们一起。”

　　“要不……我送你去？”

　　“不用。”

　　“好，注意安全。”

　　“哦。”

　　夏瑶嚼着嚼着有些许不对劲儿，她为什么事事都跟江旋报备啊？
　　江旋会不会觉得腻烦，觉得她话很多，跟嗡嗡嗡的苍蝇一样。

　　夏瑶紧张兮兮问：“你会不会烦我？”

　　“烦你什么？”

　　“话多。”夏瑶低低地说。

　　“不烦。”

　　夏瑶暗暗松了口气，忽然秒反应过来：“我话真的很多？”

　　江旋缓缓扯出一个笑意：“你可以说更多点。”

　　夏瑶一愣。

　　“江旋你笑了！”夏瑶面露惊喜。

　　江旋敛笑，淡淡道：“我没有。”

　　“你就有！”

　　“没有。”

　　夏瑶凑过去看他的嘴巴，“我看到了！”

　　“……别闹。”

　　夏瑶娇滴滴笑盈盈地看着他，惊喜地问：“既然你都笑了，那你可以用温柔的能掐出水的声音和我说话吗？”

　　江旋眉骨微抬：“说什么？”

　　“什么都行。”

　　江旋淡淡垂下视线，薄唇紧抿：“我不温柔。”

　　恰巧这时，上课铃声突兀响起。

　　夏瑶撇撇嘴，放过他了。

　　江旋神情静默，眼底埋下晦暗不明的情绪。他不知道温柔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教过他，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夏瑶，用尽力气去对她好。

　　在没遇到她之前，江旋就是一个烂天烂地的废物，哪怕时间不紧不慢地淡去，只有江旋自己知道，他内心依旧是那个住在阴沟里的江旋。

　　所以，他一定要学会伪装，不让夏瑶发现自己的曾经。

　　那个毫无人性的教训，那段惨痛的记忆，那个厌恶的自己。

　　一定不是夏瑶喜欢的样子。

　　夏瑶眼睛怔怔地望着黑板，语文老师从前门风风火火地进来。

　　第二次铃声响起，充斥整片廊道。

　　熟悉的蝉鸣声似乎在耳边聒噪不绝，时光隧道疯狂逆转，仿佛一下子回到五年前。

　　那年她和江旋读初一。

　　夏瑶在没认识江旋之前，从来都没听闻过这个叛逆的少年，尽管他的名声已经烂遍全年级。

　　她总是沉浸在学习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直到那次下雨天，她阴差阳错地和江旋相识，至此之后多多少少有听说关于江旋的闲言碎语。

　　有人说江旋很坏，跟街道上抽烟打架的社会混混没什么差别，他总是欺负同学，任性起来连老师都骂，心狠手辣的他把低年级同学打进医院，一个学期都没有康复。

　　也有人说江旋的父亲杀人坐牢，已经被判了死刑，各种流言蜚语没有一句是中听的。

　　夏瑶当时就在想，为什么这些人说的话跟她认识的江旋简直判若两人。

　　江旋明明对她可好了。

　　虽然她从未了解江旋的过去，而以江旋闷闷的性子，他更不会主动开口。

　　初中江旋很少接近她，但又总是出现在她周围。在夏瑶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困在那场大雨里无法回家的时候主动送伞，夏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奉若神明。

　　夏瑶一直觉得江旋像一座乞力马扎罗雪山，山顶终年积雪，气温酷寒，而山麓底下却温暖湿润，草木繁盛，江旋就是这么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江旋只对她一个人温暖，他的温柔不是施舍，是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