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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草莓·红绳 ...

  •   周一。

      李幸万万没想到,江旋的位置和乔延己调换了。

      那天早读,她早早来到教室,刚想从书包里拿出那份热气腾腾的便当给江旋,抬眸那瞬间见他高大硬朗的身影就从教室后门阔步走进来,眼神一亮,但下一秒他人还没坐下,身形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去,在乔延己的座位坐下了。

      李幸有些懵,握着便当的手指收缩。

      这是,在躲她吗?

      过了一会儿,夏瑶也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俨然昨晚没睡好。在她放下书包坐下的时候,江旋喊了声她的名字。

      “夏瑶。”

      夏瑶回头,因为精神不济的缘故,大睁的杏眸中还带着几分迷糊和娇憨,恰是可爱得紧。

      江旋心一软,把那盒白桃奶贝递给她,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说:“路过买的。”

      夏瑶皱眉,用责怪的语气道:“不是说了,别给我花钱吗?”

      “我没答应。”

      “......”

      夏瑶无奈,默默接了过去。江旋下意识松了口气,看见她眼底的乌青,眉心微蹙着,但音调是低沉轻柔的:“昨晚没睡好?”

      夏瑶后背靠在桌沿,侧脸稍微往耳后倾斜,嘴里还叼着那根豆浆奶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熬夜了,早上像条虫,晚上像条龙。”

      她没说熬夜的原因。
      昨晚徐老师发给她一套国际CMO资料,想让她了解一下国外的数学比赛,难度并不比国内竞赛强,但水平是一等一的。

      怕江旋继续问下去,夏瑶主动转移话题,眼尾斜他,忽然笑了笑,眼睫毛微微弯起:“你不坐在我后面,我都不习惯了。”

      “那我坐回去?”

      “随便你啊。”夏瑶微微勾起唇,一副我无所谓的模样儿,生怕他不知道自己很大度似的。

      这一模样儿像只小猫伸出爪子挠进江旋心里,他也笑了下,叫了叫她的名字,窗外晨光熹微,七点钟的天空还是暗沉暗沉的,他微偏头,狭长收敛的眼尾随意间往李幸一扫,和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并没有躲避,反而笔直淡漠地看了一两秒。

      那是一个沉默,平静,毫无温度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确实是无关紧要。

      李幸紧紧捏着便当盒,心抽痛得无所遁形,她早该知道了,除了夏瑶,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睛。她的睿智,她的城府,她的手段,她的娇憨,在江旋眼里永远都拔得头筹,而李幸什么都不是。

      她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江旋才调换座位,只因怕夏瑶误会些什么。

      身后有动静,乔延己蹿进门,带起一阵冷飕飕的室内寒风,见江旋坐在自己原来的座位,也没多问,自然而然地坐在夏瑶身后。

      似乎早就知道了。

      夏瑶听见他抿着嘴在笑,问:“你有什么趣事吗?”

      乔延己一愣,“谁去世了?”

      夏瑶:“......”

      “哦哦哦。”乔延己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你知道星球研究所不,我的参赛作品被这个公众号看上了,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摄影师合作计划。”

      “厉害啊你。”夏瑶眼神清明不少,“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什么词?”

      “adoretheall。”

      “这是三个词吧?”

      夏瑶解释道:“一个词,形容自由,真实,洒脱,无所畏惧,向着阳光野蛮生长。”

      听见夏瑶这么夸他,乔延己有些羞赧,他挠了挠后脖子,说:“夸太过了,有点浮夸。”

      那一刻,夏瑶真心觉得乔延己很厉害,有了目标之后,不等待也不犹豫,执行力惊人,无论世界如何,他永远朝着自己的梦想飞奔而去,他也本该如此,一个人越是才华横溢就越谦逊。

      旁边传来一声清咳,江旋语气微淡,下巴往桌上那盒白桃奶贝仰了仰,“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夏瑶转过头去。

      倒是乔延己眉毛上挑,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眼神轻飘飘落在同桌身上。

      “看我做什么?”江旋淡道。

      “长这么帅还不让人看啦?”

      “不让。”

      “......”
      小气!

      骂完,乔延己心里哀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江旋的心思,夏瑶那傻子何时才知。

      ***

      上课期间,夏瑶总感觉有人在看她。

      那道炙热沉稳的视线钉在后背似的,烧得她耳根发烫,如同仲夏夜翻滚在天边的火烧云。

      化学老师在讲台上口沫飞溅,夏瑶趁他转身的刹那间,毫无预兆地转回头去,然而却猝不及防对上江旋久久投来的,熟悉的视线。

      两人皆是一愣。

      江旋就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学生,神色显然有些挂不住了,就像一块坚硬的冰块出现破碎的裂缝,终于有了松动和崩塌的迹象。

      下一秒,夏瑶不动声色地把头机械地拧回去,双手捂住泛红的脸颊,恨不得把自己当场活埋。

      身边传来一阵轻笑,陈可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夏瑶脸更红了,跟涂了猪血似的。

      化学老师正评讲那道作业题,忽然抬高声音:“眼睛用来看什么的,高级动物犯了低级错误,硬生生把送分题答成了送命题!”

      化学老师目光一凛,指着窗外某个方向说:“你们不好好学,就只能去对面川大了!”

      台下的同学们:“......”

      *

      傍晚,夏瑶和苏舜欣、彭雪三人去看社团举行的配音大赛。

      吴感也参与其中。

      七中就是智力的象征,并不是削尖脑袋想进就进的,但进去了会发现,七中并不是古板老套的填鸭式教育,还有很多有趣的课外娱乐活动,氛围相当自由,就像一个大学。
      在市里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四中情场,九中坟场,七中游乐场。

      配音大赛在大媒体教室举办。

      台下高朋满座,在众声吵闹中,薛能独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目光穿透憧憧叠叠的人影,汇聚在台上那人身上。

      台上,吴感清咳了声嗓音,下意识寻找台下薛能的身影,终于在角落处捕捉到他的那一刻,眉梢微翘,好似他只需要坐在那儿,他就有了所向披靡的勇气。

      他翻开薛能替他选取的那首诗,两瓣薄唇缓启,缓缓吐露出低沉干净的音节,如同涓涓细流从山涧流淌,又似淅淅沥沥的暮雨笼罩在深邃的古城,那是一种富含感情的,安心恬荡的声音。

      他念着。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象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

      念完一首诗,台下响起猛烈入潮的掌声,然而在众人以为结束的时候,吴感的声音再次从话筒传出,极具穿透力:“还有一段话,我想念给一个人听。”

      苏舜欣抓狂:“那个人不会就是薛能吧?”

      彭雪:“难不成念给你的。”

      吴感这次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目光灼灼地落在某处角落里,那角落远离热闹纷扰,光线有些晦暗,吴感却能清晰看到那寸隐没在光线底下半明半昧的脸庞,看着自己复杂汹涌的内心与那跳跃的尘埃倾吐。

      我徒劳地站在海洋彼岸,任由你在我平静柔软的大海上兴风作浪,我无所畏惧,也退无可退。

      吴感一字一顿地念道:“生为冰山,就该淡淡地爱海流、爱风,并且在偶然接触时,全心全意地爱另一块冰山。”

      薛能微微怔愣,旋即缓缓低笑起来,嘴角上扬出一抹弧度,望着吴感时眼神多了一丝纵容和宠溺。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吴感来说,这是一场内心挣扎许久后的认输,他输了,输给那枝桠疯长般的年少心动,冰山没有融化,他却登上了冰山。

      他此时就像那艘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是毫无预兆的,而沉船是必然的,他终究会沉溺于消沉的海底,万劫不复,也义无反顾。

      爱和咳嗽是藏不住的。
      我的意志告诉我,无法拒绝薛能。

      台下,苏舜欣眼神在吴感和薛能之间穿梭:“咦,感觉他俩怪怪的。”

      夏瑶别有深意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呗。”

      苏舜欣:“什么意思,他俩真成了?”

      夏瑶:“早晚会成的,斯莱特林的纸鹤永远会飞向最心爱的那个人。”

      *

      校门外。

      李幸路过一间蛋糕店,不经意间看见江旋也在,他正扫二维码付款,手里提着一支高如塔的蛋糕。

      那是最近火爆全网的草莓登高塔。

      她走过去,假装和江旋偶遇,眉眼弯弯道:“江旋,你也在啊?”

      江旋刚付完款,听到有人喊自己,淡漠疏离的目光顺着眼尾斜落在她身上,只看一眼,而后淡如清水地收回视线。

      准备离开。

      李幸立马跟上去,拦住他:“你也喜欢吃这款蛋糕吗?”
      还是说,买给夏瑶的。

      江旋没理,自顾自往前走。

      李幸继续问:“江旋,那个生物小组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我们一组?”

      江旋蓦地停下脚步,回头:“我们很熟?”

      李幸:“不熟的话,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啊,久而久之肯定熟了。”

      江旋冷笑道:“为什么?”

      李幸爽朗道:“因为我喜欢你,还不够明显吗?”

      面对如此坦率直接的告白,江旋依然不为所动,仿佛对她口口声声的喜欢不置可否,冷声说:“我不喜欢你。”

      李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你喜欢夏瑶。”

      江旋愣了一秒。
      仅此一句话,足以让他心里闪过慌乱,就像深埋地表的被他守护多年的秘密被人撕开一道光口,从此昭然若揭。

      这细微的眼神还是让李幸捕捉到了,心猛然间刺痛了一瞬。

      她觉得自己太卑微了,明知道江旋不喜欢她,可她还想试一试。

      “那你还说这种话?”江旋问。

      李幸呼了口气,仰头目视他:“我不比夏瑶差吧,你也可以试着喜欢我。”

      江旋冷哼:“尖酸刻薄和心机方面,你确实胜过她。”话说完,转身几欲离开,手腕忽然被一股轻飘飘的力道攫住。

      李幸抓住了他的手腕。

      反感顿时升腾,江旋粗鲁地把手抽离,回头冷冷地瞪她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李幸还在背后喊他。

      然而,江旋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校门口。

      李幸垂眸,眼神落在手里的那根编织红绳,那是刚才江旋用力太猛,被她不小心扯了去的,想还给他,却没叫住江旋。

      那是一根普通的红绳,看起来有了岁月的味道,绳结有一颗玉石点缀,江旋一直戴在手上,从未离身。

      ......

      比赛结束后,夏瑶回到教室。

      刚一坐下,江旋从背后碰了碰她,一杯高耸入云的蛋糕就竖在眼前,上面有一窜红彤彤的草莓,新奇又漂亮。

      “这是啥?”

      “草莓登高塔。”

      夏瑶看着这杯庞然大物,有些懵:“干嘛又给我买啊。”

      江旋敛眸,轻声说:“别人家有的,夏瑶也要有。”

      夏瑶有时候觉得江旋会不会对她太好了,好到超越了某种感情,他一个冷惯了的人,却总是做着最令她暖心的事。

      她有些招架不住,慢慢沦陷在他的柔情里。

      *

      晚上。

      江旋回家,发现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

      一种不安直涌上心头,江旋立刻翻找书包,又把今日穿的贴身衣物搜寻好几遍,可还是没找到。

      他打开房门,冲出客厅,把今天走过的路线都仔仔细细寻找,冷峻的侧脸一直紧绷到下颔角,但翻找时的手指是颤抖着的。

      江栀刚下班回来,就见江旋在东翻西找,似乎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弯腰换鞋问:“小旋,你要找什么?”

      “红绳。”江旋从沙发垫抬起脸,问:“你有看到吗?”

      “是你经常戴着那根?”

      “嗯。”

      江栀换好鞋,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我没看到,不过我记得你一直戴在手上,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江旋摇头,神情缄然。

      “那根红绳很重要吗?”江栀其实想说,不重要的话再买一根,反正这种红绳又不是什么稀罕品,哪里都有的卖。

      江旋抿直薄唇,松开口说:“如果房子失火了,这是我用生命抢救的唯一一样东西。”

      江栀愣了愣,没想到一根红绳在江旋心里竟如此重要,比自己的命还要贵重,她垂下眼睫,了然:“是你喜欢的女孩子送的吧。”

      她又补充了句:“那天和你弹钢琴的女孩子,是么?”

      江旋没说话,一直沉默着,似乎在回想今天所走过的所有路线,他坐在沙发上,脊背微弯着,脑袋有些颓丧地低垂下去。

      他不反驳,就是默认。

      江栀又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江栀以为他急于否认,或者欲盖弥彰,但总不会大大方方地承认,哪听江旋却说:“很明显么?”

      “嗯,我第一次见你笑,还是她在你身边。”

      好半晌,江旋才隐忍地呼出一口气,刘海稍微有些长和凌乱,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江栀拍了拍他肩膀,安慰:“红绳丢了,那就跟她坦白,我想她会理解你的,谁没有丢过东西啊,别太难过了。”

      江旋哽着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那是她送给我的东西,我不该弄丢的。”

      夏瑶送他的所有东西,应该拿命来珍藏着,她要是知道红绳弄丢了,会很伤心,会对他失望。

      江旋想都不敢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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