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和他的龙》糖大将军

9、第 9 章

　　凤岐昨晚在少华山闹了一晚上。上一个时辰闹扶南陪自己玩翻花绳，下一个时辰闹扶南陪自己跳格子。最后困得不行，还闹着扶南给自己讲故事。凤岐是玩高兴了，但苦了扶南出了两个黑眼圈，心道，大哥和璟笙都是安静性子，怎么养出个这么闹腾的小东西。

　　所以当一大早凤岐吵着回太华山时，扶南立刻遵小侄儿的命令把他送了回去。扶南把凤岐送到太华山洞府门口，然后立即跑回去补觉。

　　凤岐一晚上没见两位父亲想的紧，着急地跑了进去。一进去，就被桌子上的拨浪鼓和点心吸引了注意力。可桌子太高，踮脚踮了几次也没够着，干脆化了凤凰，飞了上去，一爪子抓住拨浪鼓，又重新化回人形。

　　他高兴地叮叮咚咚地摇着拨浪鼓，嘴里咿咿呀呀。他得意极了，想给两位父亲看看自己多厉害。奇怪的是，以往这个时辰两位父亲都在床上休息。可今天一个在地上打坐，一个在床沿坐着，竟然谁也没跟谁说话。

　　东明和璟笙往日都是你敬我，我敬你，从来没红过脸。所以凤岐的小脑袋瓜也不明白此种情景到底意味着什么。只如往常一般扑到东明的怀里撒娇：“爹，你看我厉害不厉害？”

　　东明的面容此时才软和下来，揉着凤岐的小脑袋柔声道：“凤岐很厉害。”

　　得了夸赞的凤岐愈发得意，又扑到璟笙身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在璟笙怀里扭来扭去：“爹爹，凤岐厉害不厉害？！”

　　“厉害。”璟笙温柔地笑道。

　　“爹爹，”凤岐又扭头看了下东明：“爹，咱们三个今天去摘苹果吃好不好？少华山的小猴告诉我说咱们山上有苹果吃。”

　　璟笙看向了东明，只见他嘴角动了动，但仍没说出一句话，心中不禁悲凉一片。但为了不对孩子显现出来，于是对凤岐道：“凤岐乖，爹爹陪你去好不好？”

　　“爹为什么不去呢？”

　　“因为——”璟笙的睫毛颤了颤：“爹累了。我们让爹休息休息好不好？”

　　“好！凤岐最乖了。”凤岐笑嘻嘻地跳下床，跑到东明身边冲他的脸亲叭地亲了一下：“爹，等我和爹爹给你带苹果吃。咦——”凤岐奇怪道：“爹，你手腕上的红线怎么不见了，是不要了吗？不要了可以给凤岐！”说着撒娇地在东明的身上拧了起来。

　　他真的要与自己断了情缘吗？璟笙的面孔惨白一片。他勾了勾自己手中的红线，细细的线绳勒进皮肉，切肤的疼痛也盖不过心里的痛。他强打着精神对凤岐道：“走，咱们去摘苹果。”

　　待璟笙带着凤岐走了后，东明拿出那段红线，为难地看着。红线他解下来后就悄悄藏在身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处置。一晚上他心乱如麻，曾经想过一走了之，可却怕璟笙发了狂，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终究不忍心。今早再见了凤岐，这个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小骨肉，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为难之际，洞外亮起一片霞光。东明知道这是九重天上的天仙的大驾到了，不禁纳罕起来，天仙居于九天如非重大之事从不下凡，这会是哪位呢？霞光愈演愈盛，来不及思考，东明赶紧收起红线起身去迎。

　　只见洞府外降临了六位神仙，俱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东明见礼道：“上仙驾临有失远迎。请进来饮一杯清茶。”

　　为首的一点也不客气，直接进来，留其他五位在外边。为首的坐下，吃了一口茶，道：“我等俱是大明王的随侍。今日前来叨扰，只是因为昨日大明王在天上出巡，路过太华山，见到山间有一只红色的鸟，非常稀奇，便想讨来一观，看完便还送太华山。还得劳烦山神将鸟交给我等，我等交完差，过几天就送回来。”

　　东明心中大疑，大明王乃佛母，什么珍奇异兽没见过，偏偏含糊不清地说要一只鸟赏玩。再细一想，大明王是孔雀，地位虽尊，但仍敌不过万鸟之王的凤凰。如今凤凰降世，那大明王......想到这里，东明怀疑大明王是为了提早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东明敛了敛衣袖，气定神闲地说道：“红色的鸟？小神从未在太华山见过，想必是偶然飞过的罢？”

　　为首的啪地放了茶碗，冷哼道：“山神既然不知，那我等就自己寻了。若惊了太华山，请山神见谅。”说着，洞府外的五个随侍唰地不见了。接着太华山上空结起了一张由复杂符咒组成的金色的大网，兜头盖了下来。

　　在金色大网结成的一刻，天地变色，飞沙走石，整个太华山竟然摇晃起来。东明神色大变，没想到这群所谓的天仙上神转弯抹角的讨要不成，竟然青天白日地明抢！大网愈往下走，砂石愈盛。这大网要如筛子一般把太华山的角角落落筛个遍！

　　东明顿时怒火中烧，双手结印，朝那为首的打去。东明千年的道行，虽未飞升天仙，到底不弱，几个回合后，将那为首的掀翻在地，踏出洞府去寻璟笙与凤岐。

　　那一边，璟笙本带着凤岐在半山腰的苹果林里摘苹果，一个小布袋摘了半兜，两人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天上出现了一张大网，山石也摇晃起来！凤岐吓得颜色都变了，缩在璟笙的怀里一个劲地叫爹爹。

　　璟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东明。他把凤岐紧紧抱在怀里，扬起袍袖盖住他的头，防止被风中的石子刮伤。随后就朝洞府奔去。自己害了他一次，如果有什么危险，就拿自己的命换他的命罢！

　　璟笙疾步前行，遥遥得看到了洞府。可这时，这符咒组成的大网越迫越近。就在璟笙想着如何摆脱时，这大网忽地一闪，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随后一缩，朝他们身上裹了上来！当即二人就被这网缠住了。

　　“爹爹，爹爹！”凤岐吓得嚎啕大哭。璟笙一边护住凤岐怕他被勒着，一边使法术挣脱，可这网不知是什么做的，异常牢固。他使了十分的力气也没有破开这网。一会儿，天边出现几个仙人，气势汹汹朝这边奔来。

　　刻不容缓，璟笙当即化了龙身，一条威风凛凛的银龙登时现身。庞大的银龙在网中死命翻腾挣扎，细细的网绳如利刃一般将银龙的身体割得鲜血淋漓，身下的青草竟被血全部染红了。

　　璟笙顾不得刀割似的疼痛，拼命挣扎，只听得啵啵几声，网终于断开！璟笙当即抓起凤岐朝洞府飞去。

　　可这时天边的随侍也赶了过来，组成阵法，又困住了璟笙。璟笙抓着凤岐在半空中被牢牢辖制住，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随侍笑道：“果真有只小凤凰。”另一个又道：“我们快快拿了送给上神。”又一个道：“你那银龙，快放开爪中的凤凰，小心连带着伤了性命。”

　　璟笙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一听他们要抓凤岐，异常愤怒。他疯狂扭动着身子，可那法术越来越强，渐渐得连任何动作也做不得了。

　　忽地眼前一阵明光闪过，阵法随之破碎。

　　待能睁开眼睛，璟笙惊喜地发现，是东明。璟笙立即飞到东明身边，用身体将他绕了一圈，圆环似的保护住他。

　　瞧着璟笙满身鲜血，东明不忍地抬起手摩挲下他的头。璟笙闭起眼在他的手心蹭了蹭，享受这渴望的温柔。

　　这几个随侍又包围住他们，喝道：“快放下小凤凰，否则一并打死！”说着又催动起阵法。

　　一波接着一波，他们妄图用车轮似的阵法耗干二人的法力。不幸也如他们所算计的，东明和璟笙一道伤叠着一道伤，全身上下没快好皮，法术也没有任何力气催动。再加之他们到底是地仙，法力比不上境界更高的天仙，已经开始力不从心。

　　璟笙银白的须发已是鲜血淋漓，但爪中仍然紧紧抓着凤岐。他咳了一口血，对东明道：“一会把凤岐给你，我引开他们。”随后顿了顿：“我，我真的很喜欢你。”璟笙已经存了死的志向，他希望在死前不多的时间再亲口告诉一遍东明。

　　他只见东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温柔，就如他从小看到的一般。璟笙着了迷，可又在这满腔的温柔中看到一丝不一样的东西，从容。随后又从身上拿出那段红线，仔细地系在了腕子上。

　　璟笙心中大叫不好，爪子刚抓扯到东明的袖子就被一掌打了下去。风在身畔呼啸而过，呼呼风声将听觉完全堵塞。仿佛听觉越衰，视觉越好，璟笙清楚地看到，东明剖开胸膛，一颗紫色的石头从胸中飞了出来。

　　那是山心！太华山的山心！

　　东明竟然要用魂飞魄散铲除所有抓凤岐的随侍!

　　璟笙大叫着想飞过去，却被赶来的扶南一把揽住，死死按在地上。刹那间，耀眼的紫光忽地炸开，刺得人双目几乎失明。但周围一切却归于了寂静。

　　璟笙就这么张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天空。直到强光消散，他看到一块紫色的石头飘飘荡荡落了下来。摊开手，那块石头便轻柔地落在了手掌中。

　　扶南强忍住巨大的悲伤：“小嫂子，你快带着小侄儿走。大哥虽然把他们都除了，但难保没有追兵。”忽然他的声音被极大的震惊一下子提了上去：“你干什么！”

　　璟笙竟然一掌除了自己的龙筋！

　　龙筋乃龙全身精气所凝之宝，牵一发而动全身，平时稍微受伤就疼痛难耐，更何况是活生生从体内抽走！再者，这龙筋一无，龙就无法称之为龙，堕落为妖蛟。

　　璟笙强忍着因剜骨的痛苦而拼命颤抖的身子，将龙筋化成一团雾向空中散去，只见空中随即星星点点泛起柔和的光，如一片轻柔的纱，盖满了整个太华山。

　　璟笙看着那满山星光，轻轻道：“好歹将他的魂魄保全了。”

　　世间由此出了两件怪事，一件是翠绿的太华山竟然一夜之间全枯了，另一件是一个小男婴生下来手腕间就有一圈细细的红痕，像是缠了一圈红线。只不过第二件怪事实在太小了，小的跟芝麻粒一般，并没有多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