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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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前一天，内务府便派小太监拿了红单帖子到各宫宣扬，只见帖子上面用楷书工笔写道：“明日冬至”，下面写着乾安二年，岁在丁巳。十二月二日，子正初刻，冬至。
映钰知晓后，命人将早早就准备好的素梅九九消寒图翻出来。只见这消寒图上梅花三五成朵，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单只盛开的，大小不一。但是数起来大大小小的梅花瓣正好是八十一瓣，每日用朱砂笔添上一瓣梅花，待到八十一瓣梅花全然盛开，便是梅深春近了。
“对，就放在南窗的炕桌上，明个儿我一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添上一笔梅花瓣。”映钰指挥着宝池将消寒图放好，自春红出宫后，就提了春芽当一等宫女，现在改名宝池。
窗外小雪初霁，虽说没有日头，但是室内暖香袭人。煨着山芋花生的熏笼发出哔剥的炭声，映钰手捧着鎏金镂空梅纹手炉，悄悄地往里放了几朵水仙花瓣，围在炭墼①周围。登时水仙的清香被这么一炽烤，愈发清冽。
佩云坐在对面，瞧见映钰这小动作微微一笑，继续忙活手上的绣活。香儿坐在脚凳上，双手上下纷飞帮着劈线。
映钰靠着熏笼，脚下踩着个棉窝，又加了个脚炉。腿上盖了个洒金杨红短褥子，从骨子里生出一股乏意，感觉整个人算是过上了猫冬的生活。
瞧着映钰像是懒懒地在出神，其实心里却在暗自盘算。过了一九②就是陈答应的生日，按理说送好友任务没有完成，那就不是海常在。更不是生辰在五月的佩云，剩下临近的就剩下陈答应和肃嫔，肃嫔素来并无交集，剩下的就只有陈答应了。
这时春菱捧着一碟黄澄澄的柑橘进来，笑道：“内务府新进了一些蜜橘，春芽姐姐刚吩咐我去取了些回来，主儿和石官女子尝尝。”
春菱将橘子放在炕桌上，又取了温热的帕子为映钰净手。谢绝了春菱要为其剥橘的动作，映钰挑了一个外边圆润的橘子，三下五除二就把皮剥开了，又细心将经络去除，掰了一瓣，隔着桌子喂向佩云。
佩云眼波流转，红唇轻启，一口咬了下去，脸上丝毫不见酸意，面色如常地咽了下去。见状，映钰这才放下心来，捏了几瓣瞧着汁水充盈的一口塞进嘴里，刚咀嚼下去，就酸得五官想要离家出走，指着佩云说不出话来。瞧着映钰吃瘪，佩云这才咧嘴一笑，说道：“该。”
一阵手忙脚乱，春菱忙捧着陶瓷痰盂递到映钰面前，映钰摆了摆手，嚼了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毡帘一打，风从缝中挤了进来，却是春蝉进来回话。早先去内务府吩咐要的东西送来，映钰刚吃完酸橘精神得很，仔细瞧着锦盒里挤在一起的几个小巧的玻璃壶，说是壶并不然，倒像圆圆的小泡罢了。
拿起一个对着光瞧，碧蓝色的玻璃透着光晕映在脸上，衬得整个人蓝汪汪，因是练手的，样子不甚圆润，只是能说得过去罢了，就这还使了几十两银子。
见佩云几人瞧着新鲜，映钰将玻璃泡递过去说道：“拿着去看。”
见佩云摆手推辞不敢的样子，直接塞到她的手里，懒懒道：“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拿着顽吧。”
佩云忙双手拿牢牢地，仔细凑近睁着好奇的眼光观察，那模样像极了以前自己养的猫凑近鱼缸的情景。
想到这，映钰对凑在一旁的春蝉招招手，这才吩咐道：“去内务府找些颜色好看又小的鱼儿。”说罢用手比了长短，“这么长的就行，挑个五六条吧。”
迎着佩云香儿众人好奇不已的目光，映钰摇头晃脑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漏，山人自有妙用。”
说罢顺势将手里没吃完的橘子递给春蝉道：“你快尝尝，内务府新送来的蜜橘，赏你了。”
见着众人都眼巴巴瞧着自己，一旁的春菱眼里还有几分期待，春蝉也不傻，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橘子福了福，笑着对映钰道：“奴才还未净手，等下去洗了手再尝尝主儿的赏赐。”
映钰自从身子好后，就规定这东配殿众人不许喝生水，饭前溺后要洗手。春蝉拿着这个规定说事情无可厚非，见瞧不了好戏，众人转移了注意力。
说罢又开了另个长盒子，一瞧见，映钰倒是浑身来劲了。映钰将褥子一掀开，下了炕就往外跑去，众人虽不明所以还是都跟上看看。
到了钟粹宫正殿的廊檐下，地面平整开阔。映钰这才将攥在手里的东西展现在众人面前，正是一节圆溜溜的陀螺。只见映钰将鞭子绕着龙眼木做成的陀螺表面的凹槽缠好，让众人退后让出地方，朝着地上甩了出去。
第一次没甩好，陀螺摔出去大老远，一旁跟着凑趣的小常子麻溜跑过去捡了回来。映钰瞧着手里的陀螺，凹进去一块，表面上的红漆都被碰掉了。
瞧见众人都期待地望着自己，稳住心沉住气，再来一次。猛地往地上一甩，陀螺底下的铜锭圆点便定在地上转了起来。
映钰赶忙趁热打铁，手里拿着小皮鞭狠狠地往陀螺身上抽去，陀螺愈抽愈快，映钰也越抽越欢快，手上的镯子撞得叮叮作响，火红的陀螺在地上化作一点红光，随着皮鞭的挥动，映钰觉得来到这后的怨气与不甘心都在其间耗尽了。
没一会儿就浑身发热，待到手腕胳膊感到酸楚，接过春菱递过的手帕，擦了擦额鬓的薄汗，映钰这才将皮鞭塞到一旁看热闹的佩玉手中。不顾其的推脱，手把手教导她怎么发力怎么用巧劲。
一番轮流下来众人都尝试了一番，最后竟然是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小张子陀螺打得最好。不但能在地上画圈，还能控制快慢，怎么都像是随心所欲的模样，引得众人啧啧称奇，一旁的香儿拍手叫好。
映钰道：“这就是真人不露相，以后你们得闲时候可以顽，不仅能锻炼身子骨儿，还能暖和身子，冬日里顽最适宜。”说完就将这个陀螺赏给小张子，众人就散了。
夜里用了晚膳，借着摇曳的烛光映钰在学着打络子，白日里请教了佩云，这会子正自己再重新打了一个。宝池端来一盏安神汤，映钰用银质小勺一勺勺喝尽了，继续接着打络子。
宝池接过碗收好，这才揣摩着回话道：“主儿让奴才打听的事奴才打听到了，说人当夜就用吉祥板抬到了吉安所，后半夜才去的。娴主子不管这事，肃嫔也是推给了恭嫔，最后指了慧贵人和宋贵人去打点，奴才去了延禧宫一趟，没找到主儿说的那个小太监。”
映钰头也不抬地说道：“延禧宫除了黄答应还有谁在那住着？”
宝池道：“除了黄答应外，早前还有一个官女子，后来求了恭嫔挪到启祥宫去了。”
“哦？这么说这位官女子现在还在启祥宫？”映钰抬头看了看宝池，一双眼睛映出面前烛火的亮光。
宝池摇摇头：“奴才也不清楚，改日再去启祥宫打听打听。”
映钰掩手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不用了，贸然去打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改日陪我去为她上柱香吧。”
又趁着烛光瞧了瞧打得歪歪扭扭的络子，不甚开心道：“熬得眼睛都酸了，还是这个样子，算了还是早些睡吧，明早还得吃馄饨呢。”一旁的宝池拍手示意春蝉等人准备盥洗的器具，不由得凑趣道：“主子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
映钰也不生气，反倒振振有词：“民以食为天，喜欢吃没有什么错的。”复又想到什么对宝池道：“陈答应那东西都送过去了吧，御膳房那边安排好了吗？”
宝池为映钰将络子收好，点头道：“奴才都按主子的吩咐安排妥当了，主儿放心吧。”
长春宫
“娘娘瞧这个，恂郡王府往宫里递了牌子，还往咱们宫里送了这个。”身着靛红色缂丝绣铜钱纹比甲的宫女东香，捧着一盒九如联颂③连环对身前正用蛋清敷面的宫装女子道。
女子瞥了一眼锦盒，复又转头对着铜镜道：“什么金贵物件，值得你大惊小怪。”
见东香欲言又止，对一旁伺候的小宫女说道：“你下去吧。”
待到室内无人，东香这才将玉环取出，露出下面的夹层，里面藏着一沓银票，足足有一千两。
恭敬将银票递到女子面前，东香这才说道：“奴才也不知道里面有这些，要不要退回去。”
肃嫔用纤指捻起一张银票，只见微白的楮皮上面用满蒙汉三文写着乾安宝钞一百两，还印着商行的红印。凑近闻还能闻到油墨的特殊臭味，但肃嫔并不嫌弃，还略微享受得眯了眯双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待到欣赏够了，肃嫔这才说道：“什么都没有，一串玉环罢了。送了就收下吧。”肃嫔用棉布将脸上的蛋清仔细擦拭干净，又道:“明个儿回了内务府就准了，问了进宫是什么事儿吗？”
东香将银票放回原位，接过肃嫔手中的棉布，又准备一块新的递给肃嫔敷脸。这才回道：“说是给太后娘娘请安，不是什么大事。”
瞧着镜子里的主子继续恭维道：“娘娘花儿一样的美貌，更是能掐会算，当初接了人情往来的事务，还以为会出力不讨好，没想到才半个月咱们长春宫就收到了这个数。”用手悄悄比了个手势，东香一双小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肃嫔将棉巾摔到铜盆里，水花洴到东香的脸上，柳眉倒竖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你再私下里偷偷收了贿赂，有你的好果子吃。”
东香一愣随即连忙跪下喊冤：“娘娘明鉴，奴才谨记娘娘的教诲，不敢触犯，肯定是有人冤枉奴才，是春薇那小蹄子是不是？”
又一脸决绝发誓道：“奴才要是私下里收了别人好处，就让奴才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肃嫔似刀子般的眼神死死地打量着东香，好似在检查她有没有撒谎。见状东香也颇有些豁出去的意味，咬牙对上自家主子的打量。好久过后才听肃嫔冷笑道：“没有最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本宫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起吧，替本宫去后殿瞧瞧永璜睡了没。”
东香站起来应了声是，待到退出殿外后这才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正好瞧见春薇从小厨房提了食盒往外走去，直起身子喝道：“站住！”
待到春薇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这才快步走上前，劈手夺过食盒，对着春薇迎面唾道：“没脸没皮的东西，呸！小厨房是娘娘特地求了皇上为大皇子补身子用的，轮到你蹭吃蹭喝？”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春薇就要往殿内请娘娘评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冬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