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阉狗,看打! ...
-
沈映茯眼神好。
对着大祭司罗列的星象信息心里已有盘算。
她知道站稳脚跟的机会都是主动争取来的,便大胆地上前一步,微微伏身,打断了大祭司和弟子的推算。
“奴婢冒昧,大祭司为何迟迟不下定论,此番您心中应该已有结论。”
周元见此,赶紧惊诧地拦她:“沈姑娘!”
第一次听到有人在旁打断,大祭司却并未心生恼意,只转过头来注视沈映茯,见沈映茯气度与寻常女子不同,突然哎呦一声,绕着沈映茯转了一圈。
他顽笑道:“我看姑娘你生的骨骼清奇,可有拜师?”
沈映茯摇了摇头:“家有传承,不曾拜师。”
大祭司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又道:“这宫中沸沸扬扬都在传你福星之名,我是不信的,福星降世必有异象,若天降祥瑞彩霞纷飞,若百鸟归林齐齐争鸣,陛下让你进奉天楼,也不过是保你一命,懒得与羌国计较。”
沈映茯掩下心中思索,道:“大祭司所言在理,不过须得奴婢实在于福星之名不当位时,才可下定论。”
大祭司不言,又笑的犹如孩童,再绕沈映茯转了一圈,道:“我看你资质甚好,不若与我做徒,我授你一些不外传的技术,难保你福星之名被攫夺时没有傍身之计。”
沈映茯觉得大祭司亦有看轻她的意思,她再次摇头:“奴婢有自己的能耐,无须拜师,大祭司不若让奴婢解一解这星象?”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沈映茯一眼,行至桌前,摇头晃脑道:“也不是不可,若你胡说八道,你以后就是我徒弟,任我驱使,你要是所言在理,我给你50两银子。”
周元无奈道:“师父,沈姑娘好歹是女儿家,当不得你辣手摧花,你就是考验也换个别的说法。”
白冽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此刻也开口:“师兄,许是师父另有打算。”
周元哭笑不得,他这个师弟天资聪颖,却总是对师父的话如听圣令,不曾违背。
沈映茯只道一声好,又提了一个条件,“您还得认下我这福星之名。”
大祭司很爽快地道了一声好。
沈映茯走至桌前,垂首瞧着已被大祭司画的花里胡哨的星象图,又道:“怕我所言诸位不信,所以在解星象前,我当以天发誓,如有妄言,天地当诛。”
大祭司捋了一把胡子,瞧了她一眼,只催促道:“你只管解。”
沈映茯得令,便细细解析起这星象来。
沈映茯拿过一旁的纸笔,开始推测起来,不消片刻已有百分百的结论。
她便跟大祭司道:“我所得的结论恐怕也与诸位无异,且先听听我的看法。”
大祭司颔首。
沈映茯道:“此时春分时节,黄历二月二十,黄道对应娄星宿,白道对应胃星宿,居青龙,属木,本是象征万物初生,却位居南方的井星宿和鬼星宿徒亮,甚是异象。
“井鬼二星皆居南方,又属离火,乃初夏之时,我推断黄道四月天白道十五十六,恐有火灾。南又属朱雀,朱雀乃凤凰之首,凤凰为国母,凤凰之母为太后。
“太后乃皇帝嫡母,先帝正宫皇后,居东宫正主,现居东南安寿宫,火旺木辅,形式严峻。”
这话一出,周元和白冽皆面面相觑,大祭司若有所思,眯着眼捋着胡须,不知心中有什么计较。
沈映茯又道:“唯恐这番推测不够佐证,我又以当下年月日时算得一卦。”
大祭司来了兴趣:“你还会算卦?你也不过十七八岁,阅历不深。”
沈映茯只一笑,并未回答,继续道:“大启已承国运二百年,三甲子已过,复行到葵未年,葵居天干十,又是二月二十,加数得三十二,除八无余得上卦坤卦,此时乃辰时末,居五,加年月日得数三十七,除八有余五得下卦巽卦,为地风升卦,坤应地母,巽居东南,乃应星象。
“年月日时总数再除六余一,初爻为动爻,地风升卦变为坤乾泰卦,坤为土,乾为金,土生金则坤上生乾下,亦是应星象,而乾居西北属金主肃杀,在此处险矣,互卦又为震兑归妹卦,泽上雷鸣亦是凶险,又是兑为少女,雷鸣则泽水涌动,乃是潜伏凶险之所在。
“巽为变卦,于时间为春夏之交,正应星象预示,而巽卦下爻变,下爻为小腿,恐怕小腿有伤,其中多出乾金兑金,恐为利器所伤。
“但地风升卦和地天泰卦,均主吉,可化险为夷,但泰卦有阴居阳上之象,恐怕皇帝会遭太后责难,而宫中后.庭局势动荡亦可见一斑。”
至于凶手,沈映茯只是但笑不语,木变金有借刀杀人之故,乾乃龙主,阴已压阳,乾坤不融,坤必妥协之以作阴阳调和,坤者势必退居后幕,而后来者居上,这后来者还能有谁,这就不是她能说的了。
她与皇后见过一面,从面相也能看出皇后是个不安于分的女人。
听到沈映茯这番解卦,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大祭司道:“且不说你算的卦对不对,就说你算的如此精准细致,迟早要大难临头。”
沈映茯面露颓色地摇了摇头,道:“此为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大祭司全然信任奴婢,奴婢也不敢背水一战,多加妄言。”
大祭司道:“也罢,是真是假到四月天既见分晓。”
沈映茯垂首不语。
大祭司又唤了周元:“你带她到藏书阁打扫卫生,打扫结束又去为太后抄写进献给星官的经书。”
打扫卫生沈映茯无所畏惧,但这抄写经书就简直是在直诛她的命脉,让她叫苦不迭,她只恨没有跟着太爷爷好好地学一学毛笔字,她哥沈故江不承家学,毛笔字倒是写的人模狗样的。
沈映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跟着周元走了。
大祭司自是收拾一番,留下白冽收拾残局,自己去觐见皇帝禀明昨晚星象异象之事,沈映茯推测的星象之言与他推测的相差无几,不过对方无所畏惧,反倒是比他要有决断。
只是她所算的卦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且看四月十五六是不是准时有这场灾祸,不过此事断不能与皇帝提起沈映茯,以免让尚且根基不稳的对方木秀于林。
他挺欣赏沈映茯这个大胆又聪慧的小姑娘,有才该惜才是。
此刻大祭司已经对沈映茯的福星之名信了几分。
沈映茯打扫起藏书阁来有一套,她在现代的家里也有一个古老的藏书阁,因为这种地方不好让外人进入,多是自家人去维护打理。
奉天楼的藏书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花了大概两个时辰不到便打扫结束了,此时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但是沈映茯瞧着这藏书阁也不是有多脏乱,像是不久前才有人打理过,便反应过来是大祭司随意给她分了个差事,想磋磨她一下。
大祭司和他的弟子都住在奉天楼,所以到了午饭时间有人送饭菜过来,沈映茯带着杏绒跟着蹭吃了一顿,又吃上了一盅茶。
周元好讲话,人也健谈,跟沈映茯好好介绍了一下奉天楼。茶毕,又带着她好好逛了一逛。
沈映茯终究被自己的厚脸皮征服,与周元说她不会写字。
周元着实愣了一下,甚至不顾男女有别冒昧地打量了沈映茯一番。
饶是沈映茯淡定,被抓着短处质疑也忍不住红晕上脸,甚是窘迫。
最后周元只道:“也罢,我让白冽教你写字,我想你应该是写的不好而不是不会写。”
沈映茯觉得这话比说她不会写字更有暴击性,简直是杀人诛心。
下午些大祭司回来,周元跟他禀明了此事,大祭司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嘲说沈映茯总算不是无所不能。
沈映茯觉得这大祭司跟个小孩子似的一点也不成熟,倒是周元不好意思地跟沈映茯解释,说他师父素来就这样,是个老顽童。
下午没事,沈映茯索性跟大祭司告假,去处理御膳房总管的事情。
大祭司明白沈映茯在宫中生存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他于皇帝寝宫回来的路上,也听闻诸多谈论沈映茯的妄言,虽心中不忿,却也不能强加干涉。
回到揽月阁,慕禾哭丧着一张脸,大声悲叹。
“沈姐姐,你不知道那些扯是搬非调三惑四的狗杂们怎么传你的谣言,说你不尊礼仪,更夸张说你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我可去他姑奶奶的!”
杏绒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不要命了?也不想想这些流言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慕禾赶紧点点头,巴拉开杏绒的手,问道面色依旧平静的沈映茯:“沈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沈映茯道:“无非一些流言罢了,有人想传就传,你且先陪我去见一下那个御膳房总管。”
慕禾平了心气,颔首,便带着沈映茯往御膳房而去,留下杏绒在揽月阁看家。
此时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那御膳房总管屈菅正在厨房内外监管。
正得闲一刻,有小太监过来给他回话,凑在他耳边说揽月阁新主子沈姑娘沈映茯求见他。
沈映茯这个名字御膳房总管熟的不行,听闻对方生的美貌,又不得恩宠,便早有异心。
是以告诸手下在饭食上逐渐苛待于她,想着对方总有一天会求上门来。
如今沈映茯求见,便是符合他的心意,甚至以为需要再徐徐图之个把月,如今三两日鱼儿便上钩,顿时喜不自禁。
御膳房总管吩咐小太监将沈映茯带至御膳房供人小憩闲话的耳房,自己又整衣敛容,方才去见沈映茯。
慕禾早已从其他小太监处听得御膳房总管好色,虽然已是去势,却邪心不死,来的路上他便与沈映茯说了,让她小心防范。
如今被人叫到人员不至的耳房去,慕禾心中更是担忧,倒是沈映茯还是一副无波无澜的状态,慕禾见此也心安了些,觉得沈映茯应该心中自有计较。
“这便是羌国的美人沈姑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颇为轻浮的言辞语调让沈映茯和慕禾都忍不住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华美太监服饰却肥头大耳的太监迎面走来,细看脸上涂脂抹粉,让人好不自在。
他大摇大摆地跨进门来,沈映茯便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奴婢见过总管大人。”
“沈姑娘无须多礼。”御膳房总管虚抬沈映茯一把,目光却是在她身上大肆地打量着,盯着她脸的眼珠子仿佛凝在了那上面一样,黏腻的让人几欲干呕。
慕禾强忍着脸色行礼,越发担忧沈映茯羊入虎口。
沈映茯直入主题,言道:“奴婢此次来拜见总管大人,一是听闻您在宫中的威名,二是想您素来在宫中说得上话,奴婢又刚入宫无依无靠,想着让您照拂一二。”
御膳房总管直道:“这好说好说。”
沈映茯从慕禾那里拿出十两银子,满眼真诚地递将过去给御膳房总管。
御膳房总管所求并非金银,便抬手推却,直言道:“沈姑娘倒不必这么客套,现下宫中多有你的流言,银子还是拿着别处使罢了,我是真心想帮助沈姑娘的。”
见御膳房总管不收银子,沈映茯面露惶恐,顺着他的话道:“总管大人还当如何?”
御膳房总管邪孽一笑,眼中多有对美貌皮囊的贪婪之色。
“这宫中凶险,沈姑娘要好好活下去少不得要委身于人,你又生的貌美,总得寻一座靠山。”
沈映茯不由叹息一声:“总管大人提醒的是,奴婢如今认识的大人物也便只有您了。”
御膳房总管心道一声爽快,但又鄙夷起沈映茯来,觉得对方也不过是一个不择手段靠出卖色相保护自己的淫.娃.荡.妇。
“沈姑娘心里明白就好。”
沈映茯一番挣扎思索,又道:“总管大人不若给奴婢两日思考的时间,到时候传信与您?”
御膳房总管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假意道:“自当给沈姑娘思索的时间。”
然后便放了沈映茯离去。
路上,慕禾少不得想大骂御膳房总管,但宫道上人多口杂,怕给沈映茯更添流言诽谤。
但是慕禾还是忍不住问沈映茯:“沈姐姐,银子没送出去打点,你有计策没有?”
沈映茯示意他稍安勿躁,只道:“明日你只用去给我送信就行。”
慕禾应下,并始终信赖沈映茯有解决方法,只是这御膳房总管未免太过恶心,连进贡给皇帝的女人都敢染指。
回到揽月阁,慕禾绘声绘色地把御膳房总管的恶心给杏绒说了,杏绒骂了几句,直说要去找谨姑姑让她帮忙讨回公道。
沈映茯拦住了她,并让他们小心在外间看守,自己进了屋里去做事情去。
见过御膳房总管,沈映茯已大致了解这个人,又以他的姓名起了一卦,算其过去未来。
屈菅二字,屈取为上卦,菅取为下卦。屈十一画,除八余三,得离卦,菅十四画,除八余七,得坎卦,重卦得火水未济卦。此时戌时,以上下卦笔画数加时辰数取动爻,十一加十四加十一除六,整除,则动爻为六爻。
变卦为雷水解卦,互卦为水火既济卦。本卦世爻为三爻,三爻乃阴爻,爻起午未申酉戌亥,月卦身为申月卦。月卦身又主过去,则可从本卦下卦窥探算者的过去。
月卦身为三爻,三爻主家事,则算者的命之走向与家人息息相关。坎卦为家中次子,可知算者为家中次子,又观所得卦有震为长子,离为次女,不见长女卦,可推测现下家中有兄长有妹妹,姐姐或者大妹妹早亡。
坎为主,算者为家中顶梁柱,其父母式微或者已亡。无论本卦还是变卦,坎皆在下位,有被压之势,说明算者在家暗中不得敬意。
而互卦坎移居上位,算者多有虚张声势,自我欺骗之嫌疑。兄长妹妹多有拿他为虎作伥之嫌。
变卦为解卦,解卦下卦皆不当位,下卦又为主卦,预示算者当下有困境,而这困境多为兄长所做。
未济卦说明此事正在发生中,虽有既济卦预示结束,却是否极泰来,泰又去矣,呈现一波三折之象。
所谓变故,其兄长可能会犯上刑科,第六爻主国事,此时又是预备春闱国事之时,恐因此事而变。而发生的时间,三十六画除十二时辰,猜测差不多是三日以后。
沈映茯简短地写了两张纸条,标注先启后启,又叫了慕禾进来,小心将纸条收好,明日将这东西按顺序交给御膳房总管。
慕禾领命,第二日便趁着去取早饭的时候,将纸条依次递给御膳房总管。
御膳房总管黏腻腻地笑着,满心欢喜地拆开第一张纸条,却见上面写着:你虽是家中顶梁,却因不是男人而倍受兄妹羞辱,此大耻辱若旁人得知岂不大丢面子?
御膳房总管大惊,宫中甚少有人知道他家中境况,兄妹在外亦表现的敬他,沈映茯一个异国女如何得知真相?
见御膳房总管面色有变,慕禾虽不解,但是还是按照沈映茯说法,将第二张纸条呈上。
御膳房总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你兄长三日后将以春闱之故犯事,如此把柄,该作何处置?
御膳房总管更是大惊,又想起沈映茯的福星之名,必是承其天运,知古预来,能力深不可测。
一时间御膳房总管冷汗津津。
但尽管如此,对待沈映茯的态度仍未改变,饮食上依旧苛待,甚至手下恶趣味起,知道那日沈映茯跟御膳房总管求情未果,更加变本加厉对待她。
到第三日,晚饭时分扔给慕禾的只有几碗冷掉的白粥,便是连下粥的小菜也吝啬给予。
慕禾忍着一口气,愤愤回了揽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