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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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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真的不梳妆吗?”小蓝问道。
林碧好穿上一条粉色的短襦长裙,裙腰提至胸口,软糯长裙曳地,披着长长一头湿发,顶着惨白的脸,腾腾腾跑出去,“不梳了,走,跟我去蓼风轩!”
出门时看见横在花瓶上的一把鸡毛掸子,林碧好顺手抄了过来。
这里是王府的别院——荔园,李漠成年后就搬来这里住了。李漠还没娶妻,目前园子里只有林碧好这一个侍妾,通常他就住在蓼风轩,一处有山有水有短桥,还养鹤的院子。
这时天色不算晚,蓼风轩书房的灯还亮着,林碧好风风火火地冲到书房门前,下意识就想扑上去,扒拉着门一顿哭喊。可是,一联想到李漠白天把她的嘴捂成那样,显然是很讨厌女人吵闹。
碧好退后两步,脑中快速盘算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旋即,撩了撩衣裙,啪的跪倒在门前,双手把那柄鸡毛掸子举在头顶上。
小蓝和小红不明所以,对视一眼,也只好啪的跟着姨娘跪下。
“这,”李漠的贴身护卫陈静面露难色,“林姨娘,您身子骨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麻烦陈大人,妾身要见世子爷,陈情。”碧好吸吸鼻子,压低声音娇弱道。
“这......”陈静不禁愣住。
眼前这位,真的是自打进门来就吊着一副傲慢眉梢,谁也不愿意搭腔的林姨娘?
还是说,林姨娘的脑子真的被水淹坏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碧好抬起水汽朦胧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再唤一声:“陈大人......”
灯下的美人,秀发披两肩,簇拥着一张白到快要透明的圆脸,病容憔悴,泪眼汪汪,何处不可怜。
陈静深吸了一口气,进屋通报。
“让她进来——”
听到屋里男人的声音,碧好连忙蹦进去,以方才的姿势,顺滑地跪在一案书桌前,两手举起鸡毛掸子,低着头。
书桌对面的男人放下狼毫,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地面,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出了不悦,“这是要干什么?”
碧好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回头瞧了瞧自己的身后。
李漠道:“你们都退下。”
清完场,碧好咬咬牙,把鸡毛掸子举得更高些,同时抬起头来,“爷,请听妾陈情,然后再责罚妾。”
她的声音带着弱弱的哭腔,却不吵闹,像只可怜小猫咪叫唤,一别她以往对他不理不睬死鱼般的风格。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李漠这个大男子人主义,他断然喜欢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所以在他面前,她要装得软些,博得一些同情。
听到女人的哭求,李漠眸色暗了暗,一掌合上手中的书,“那你自己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她干了,她干了计划与外男私奔,足以浸猪笼的罪名......可恶,那范公子信里说得那么好,信誓旦旦地说要带她离开皇都,还买通了守城门的将士,万无一失,一定能走脱。可结果呢?
他连个人影都没有!
前世的她还是在后来很久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带她离开的打算,只是想骗她爬出荔园,私通一晚!
人!渣!
这辈子她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但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得把眼前这位主儿先哄骗过去。
他只以为她要跟外男私通,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胆肥的,更不知道胆肥的跟她有私奔约定。
碧好放下鸡毛掸子,蜷起两个拳头在眼睛前揉了揉,哀戚道:“爷以为,妾是要偷跑出去么?还在妾屋子里发现了一封信。其实不然,妾夜晚走到外墙,是为了,为了赏月。”
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可还要硬着头皮上,“妾想念家中亲人,跟他们约定好了,于月亮出来的时候,倚在墙角看月亮。他们也都这样,这是我们家一贯的喜好。”
碧好一面说着,一面抬眼瞄了瞄案前的男人,但没敢认真看,只看到了半个下颚,接着飞快地低下头,继续说:“爷不信么?爷可有看到妾的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今夜子时,不见不散。’其实这是我堂兄弟写给我的,叫我不要忘了家中旧俗。”
“……”
喵喵?他有在听吗?怎么半天没反应?
碧好扯袖子擦擦眼睛,趁机透过眼睛睁开的一条缝瞄他一眼。这回仍是没看清,但是没由来的,她感觉他的气势变得恢弘,那是一种来自阎罗殿的,幽深寒冷的绝地死亡味道。
碧好脖子一缩——差点忘了他在大理寺当官,审过无数穷凶恶极的人犯!
眼角掠过地上那把鸡毛掸子,碧好飞快地拿起来,放到书桌上,紧闭双眼,视死如归似的,狠狠道:“爷,打我吧!都怪我没有提前跟爷说好,让爷误会了。打我吧,我认罚!”
“……”
半晌,碧好感觉他从她身边路过了,他说话的声音就响在她头顶,使她震了一震——“就这样?”
“嗯嗯!”碧好用力点点头,顿时又委屈了起来,“难道,难道,爷还要杀了妾身吗?妾才十七岁,才陪伴爷不到半年......爷,一日夫妾百日恩。”
话落听闻一声嗤,是他的鄙夷,“你想走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让你住在这里,真是叫你委屈了。说说,往后想住哪?半夜带着个包袱,想去哪个男人身边?”
碧好惊讶抬手,捂上自己的小嘴。
这话说到后面,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难道,他在吃醋?
今晚这事儿,好像有转机啊。
碧好转动膝盖,朝着他的正面扑去,一把抱住他一条腿,没头脑地喊:“我不!”
“不什么?”
“不愿离开爷。我心里,敬着的,爱着的,只有爷一个人……”
说完都想打自己的嘴,自己跳进荷花池前说的什么话来着?
——我本不想嫁给你,是你强取豪夺逼我进门的。
她还要跳池以死明志......
天哪,她之前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圆润的下巴被一只大手抬起,碧好的视线被迫上移,终于对上他的面孔。
男人束发戴冠,狭长的双眸疏淡幽深,薄而淡的唇总是充满威严地紧抿着,几乎不笑。像一只在黑暗中翱翔的雄鹰,孤傲而强大,睥睨着这个他触手可得的天下。
碧好闻到他身上惯用的淡淡龙涎香味道。
和前世一样,她还是克服不了见着他就要害怕地低下头的坏毛病。尽管知道他不会把她赶出去,更不会打她,可她心里还是隆咚打鼓。
李漠不响,两指捏住女人柔软的两腮,瞧着女人一汪水眸,和一张他从未见过的乞巧讨好面容,片刻才道:“我纳你为妾,是为了消遣,你却从来不给我好脸色,还几次三番给我惹来麻烦,还说这些话——”
他忽然把女人的两腮推开,不想再看她一双汪汪杏眼,“你觉得我很好蒙骗?”
“没有......”碧好真真怕了,她跪好,不敢再扒扯他的衣角了,也不哭了,急着开口道,“可是,人非圣贤,熟能无过,爷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以后改好,再也不惹爷恼了。”
“你拿什么做保证?”
“就凭,”碧好顿了顿,“我是爷的奴婢,爷若不喜欢我,随便把我打杀了、卖了,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端正了自己的身份。
就算有胆子跟人私通,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高兴了,赏她颗糖;不高兴了,打她,卖了她,都是合情合理的事。
只因,她只是一个侍妾,和下人没有区别。
她仰视他颀长清瘦的身躯,准备迎接他的下一番审问。
不想,她竟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他道:“回去。”
旋即还道:“从今往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迈出荔园一步。”
碧好诚惶诚恐,轻声应:“是。”
爬起来,揉揉自己的膝盖,拎着襦裙倒退几步,慢慢退出去。
门外的小蓝和小红一同上前,将她扶住。
这回李漠只是罚了她不准上街和回娘家,却不是像前世一样罚她不准离开自己的小小院子,难道,这是因为她方才的那番话把他给说服了?
碧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烛光明亮的书房,李漠站立的侧影就剪在那糊窗的软烟罗上,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这一世,好像很多东西都开始有了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