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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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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好“呜啊”一声,两手急着拉开他的手,霎时眼前也亮了,方才捂脸出的汗湿在眼角,再一遇风,有种畅快凉意。
再一看面前的男人,他深沉又幽黑的眼眸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她的脸热热的晕出红来,腼腆得迷人。
哗的又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吃吃地笑了。
这是想起了前世和他的经历。
皇都以瘦为美,男子都喜欢弱柳扶风的细腰女子。独她珠圆玉润,无论走到哪儿都显得格格不入。可偏偏,李漠就中意这样的身材。
记得刚进门时,即便她对李漠冷淡,李漠也还是会隔三差五地过来找她过夜。
后来她被禁足半年,尝尽了寂寞清苦,也就懂得了后院生存之道,开始转性,对他恭敬勤勉。偶尔失了分寸,跟他撒回娇,扯扯他袖子,他也总受着,一把拉住她软绵的手,道:“行了。”“好了。”
拉着她就进了寝室。
进宫之后,李漠在她房里留宿的次数也总是多过其他姬妾。越想,碧好笑得越发欢欣得意。
李漠却不知道她又在肖想什么,他直起身子,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拭干额上、颈上的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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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碧好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衣衫细碎声,而后床动了动,她被迫睁开眼,就见正在弯身着靴的李漠。
啊,对对,他昨晚是跟她一起睡的。
碧好爬起身,一手拢住了脑后的长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爷,我来伺候,我来。”
李漠剑眉下的双眸含着一股慑人的威严,“你先给你自己穿好。”
清早的男人脸上就像刻着“我不好惹”几个大字,冷面冷眉,一身雪白中衣衬得格外冷漠萧条,再加上这晨起微凉的天气,一点都不像是昨夜那个翻云覆雨的人,碧好果真不敢惹他了。
丫鬟备好洗浴的水,他先去了,出来后整理衣冠,变回威风凛冽的铁面紫袍官,早饭也不等她,自己用过便出门去了。碧好站在门口,心里那句“今晚还来吗”都未曾问出口。
谁叫这男人那么难对付。
床上一个样,下床又是一个样。
看来她要得宠,怕是还要下一番狠功夫。
用过早饭,碧好去园子里对付那些婆子。
就在鱼塘边,昨日抬过林姨娘的几个婆子正呼啦啦地被李总管赶过来,除掉鞋袜,统统下水去。
岸上,一身鹅黄色鲜嫩招摇短襦长裙的林姨娘悠然踱步,像等待他们发现什么宝贝似的,一面扑着小扇子,指挥道:“我不要小鱼,我要五斤以上的大鱼,还要两指粗的虾。要是太小了,怎么做给世子爷吃?”
几个捕鱼捞虾的婆子皆皱着一张老脸,内心叫苦不迭。
这林姨娘,不就是又得了一晚宠幸,今儿个竟狂得走路都飘了起来,目不斜视地骄傲行过,还拉拢了总管来说话,想弄死她们几个老骨头吗?!
婆子有气,拿着抄网“啪”的一棒敲在池边露出半个头的老乌□□上。
老乌龟:“......”
出了气,婆子顿时想到了什么,在水里站起身对林姨娘高声道:“姨娘怎么不去看看爷养的仙鹤?可大只好玩了!”
“鹤?”碧好用扇子挡住头上日光,微眯着眼睛想,蓼风轩的院子里是养着一对仙鹤来着,可谁都知道那是李漠的宝贝,叫她去玩,不是找死吗?
她长得天真憨厚,可不代表容易上当。
碧好扬声道:“我不要鹤,我要荷塘里的红鲤鱼,你快跟我来捞!”
转身就带人跑去了荷花池。
彼时小荷才露尖尖角,荷塘水清,靠近陆地有一处没有荷叶覆盖的浅水源,正有一窝红鲤鱼在游荡,既鲜活又颜色好,站在塘边看得清清楚楚。
“捞那个,捞那个。”碧好用扇子指着其中一条。
婆子便伸了抄网去搅,可是抄网太短,根本够不着鱼。婆子只好挽起裤腿,踩下了水,慢慢走进塘里。可骤然间,婆子踩中了一个沼泽,一条腿哗地往下陷,大伙儿都吓一跳。碧好道:“快快!拉她下来!”
小蓝、小红两人拉住了婆子,碧好就在她们身后拽着,增添力气,待三个女人把婆子拉上来。婆子心惊胆战地拍拍胸口,喘气道:“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奇怪,这塘以往并不深,怎么越来越掏空了,越来越深呢?”
碧好好奇道:“你是说,这水里面有什么怪物?”
那一晚,她跳进这池子里,以这个池子的水量,且李漠等人救得快,确实不足以让她致命的。
碧好走近塘边,仔细瞧了瞧,又道:“叫李总管带几个小厮过来,拿几根长的竹竿在每个方位都捞一捞,看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大鳖或者大水蛇。”
啧啧,婆子余悸未消的脸又白了白。
捞一捞,说得跟玩似的。其实她老妇还没敢说呢,这荷塘里,从前是死过人的!
婆子讪讪,“那咱们还捞鱼吗?”
“不捞了,这鱼不干净,”碧好自荷塘边退后两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冲俩丫鬟招招手,“走,回去吧,不玩了。”
晌午,大理寺。
大理正文逸才用过午饭,便听侍从说直属上司李漠大人有找。
推开一条门缝,文逸凑近瞄了瞄,就见里头的李漠撑着下巴,在书桌上闭目小憩。文逸轻笑着哼了一声,推门大摇大摆走进去,“哗”的一下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与此同时,书桌上的人睁眼,双眸透出淡淡的倦怠之色,旋即,回归一往的冷静与严峻。
趁他没发火,文逸好奇地看着他打趣道:“午饭都没用就打了瞌睡,这是昨夜被美妾榨干了身体?还是说一夜——”
“没有。”李漠冷冷打断。
昨夜他的妾睡相极差,双臂双腿一直往他身上搭。好几次他被扰醒,一睁眼就见她趴在他胸前酣睡,让他那夜深已平静的火气顿然就像猛兽苏醒,难以压制。
他向来不喜纵欲,也习惯早起,便把妾推开。又一个时辰,妾又挨过来,一条腿搭在他腹上,一条玉臂抱住他肩,紧紧缠住不放开。李漠呼吸短促,闭闭眼,又再将她推开。再后来,李漠在床边沿侧躺,却总觉得有什么在顶自己的后背,翻起身,就见一双白皙的双足蹬过来。
鬼知道她是怎么从竖躺变成横躺在床上的。
总之,一夜不得安生。
李漠睡眠不足,脸色自然不佳,文逸也不敢打趣他了,问起了王左禄贪污卖官一案。
那王左禄在朝廷原是个四品官,总打着自己是雍亲王连襟的名头,四处敛财,承诺保荐官员。在府中被捕时,王左禄仍理直气壮,口出狂言,屡屡对李漠叫唤道:“老夫可是你姑父!”
满皇都皆知,如今的雍小王妃是侧室扶正的,便是那王左禄妻子温氏的嫡亲姐姐。可雍亲王世子李漠,乃正室王妃所生,堂堂正正的嫡长子,又岂会跟那些个王家人攀亲附戚。
眼下王左禄被革职查办,打入大牢,与他有牵连的一党也尽数被捕。王家的人见形势严峻,病急乱投医,火速求到了雍小王妃门下,都想着掌管此案的官员李漠就是小王妃之子,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怎么也能说上几句话。
只是,他们太高估了雍小王妃的地位,“小王妃”顾名思义小,无论如何也越不到已故的大王妃头上去,她跟世子李漠更是不亲,见面亦说不上两句,王爷那更不用说了,他向来不喜女人过问太多,也不喜外戚攀附权贵。
这么想了两回,雍小王妃便打定了斩断与妹妹来往的主意,关上大门,佯装病中。
被扰得烦了,才让下人出去传话,可重要的信息统共也就这么一句:
“世子爷秉公执法,连亲舅舅都能斩杀。”
所以王氏一族沦陷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无人能够反转回天,待李漠把关系网成员逐一揪出,那王左禄,必杀之。
李漠,便是一个这样冷面冷心、六亲不认的地狱判官,连皇都里的老百姓都闻之丧胆。
对比之下,和李漠一同长大,又同在大理寺做官的文逸就显得吊儿郎当了。后者做官是因为既不具备考取功名的读书劲儿,也没有继承家族征战沙场的实干,这才让身为一等大将军的爹打发来做这闲官了。
且慢说,将军爹保举他这混不吝儿子来做这小官,这算不算也是卖官?贿赂?
一时间,文逸看向李漠的眼神多了几分瑟瑟之意。有点恐惧,万一李漠哪天不讲情面,把他拉去砍头......
啊,呸呸!文逸自顾自地假想。正在书写的李漠发现其异样,敛着狭长的眼睛问:“干什么?”
“没,没什么,”文逸试图摈弃那些可怕的念头,对李漠问道,“你说你那么铁面无私,你会举荐官员吗?”
李漠淡淡道:“举荐和贿赂是两回事,若朝廷需要用人,我身为一名臣子,自然有觅马寻才的职责。”
“那什么样的人才是人才,让你想要举荐他去当官?”
“近几年来,朝廷里外戚官员沆瀣一气,都是谁保谁做的官,谁又上去了,不过都是一家子,有的更甚胸无点墨,张口便是皇亲国戚,无一点用。”李漠说着顿了顿,“其实,我更看好寒门进士,他们更懂得政治所需,为官之道。”
文逸摸着下巴听了听,感觉有点道理,又道:“可你并不认识清客文人,跟咱们这一块的,都是舞刀弄枪练家伙儿的人。”
李漠抬首睨他一眼,“你不是。”
“我会武功的好不好!” 文逸顿时跳脚,身子蹦的一下就扎好了马步,两手弄拳,“你信不信我——”
“没事了你可以回去。”李漠道。
“我不!”文逸斥一声。
李漠停笔,严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恍惚。
似乎在哪里,也有人这样喊过:“我不!”
听见文逸道:“散衙了我要随你一同去荔园,今晚我就宿在那边,不回家了。”
李漠从容回:“去一趟用顿饭可以,留宿不行。”
“为什么?”
“我有个妾住在那。”
“那又怎么样?荔园这么大,我还能跟她,跟她有什么那个吗?”文逸理不直气不壮地回道。
其实,私心,一点点私心,就是想去看看,那丰满美人......只看一眼!他发誓!
只想看看她今儿个怎么打扮。
却见李漠站起身,颀长的身躯比他高了半个头,而后以一种“今非昔比”的语气道:“不方便,等你娶了妻妾就知道了。”
靠!
这是嘲讽吗?
想去年,他俩人还不都是童子鸡!还不都是在师父的座下苦练!
今年得了个妾,人格都高大了似的,美得他。
文逸在李漠背后使力挥拳,心里恨恨想:老子也要先纳妾,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