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
【江水市第十二中学】
“一、二、三、四、五、六……”细腻柔嫩的手指，压点着手下的纸张。
阮蓝肉嘟嘟的嘴巴微张，软糯糯的声嗓听起来甜腻腻，一丝不苟地计数着：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豁然推开！
一个高挑干练的女生，扎着高马尾，对着办公室里叫道：“阮蓝！《放假须知》还没点完吗？！我天！这都是催你第二遍了！”
阮蓝抿紧唇，葱白的手指压着手中的纸张：“抱，抱歉，马上就好了……”
“诶呀，烦死了！干什么都慢，班主任就不该留你干活，”范九溪说完，便甩了门出去，“你快点的吧，家长会马上开始了。”
阮蓝将漂亮粉|嫩的唇珠抿得泛白，纤细的手指掐住手里的纸张，脑子空白了一瞬，只觉每一个毛孔都很失落，这时就听一个沉凉的男声响起：
“四十三。”
“啊？”阮蓝薄唇微张，抬眼，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瞳孔微微张大……
是……黎鸣？
“你数到四十三了。”沉凉的男声解释说。
“嗯，嗯！谢……”阮蓝挪开视线，糯糯地道谢。
他精致透白的耳垂泛起微粉，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手指尖尖一抖，刚刚压着的纸叠合上。
好没用……
真的要变成笨蛋了吧。
黎鸣会怎么想他……
阮蓝眨眨眼睛，眼眶酸涩。
想起还坐在班级座位上的妈妈，阮蓝实在无法集中心神。
就听那低沉磁性的男声再次响起：“我来吧。”
阮蓝手下的纸张，被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抽走，不经意地碰触到阮蓝的手背。
唔，痒痒的。
阮蓝面颊羞红，抬眼，偷偷去瞄黎鸣棱角分明的侧颜，偷偷看一眼，转头，再偷偷看一眼。
黎鸣点纸很快，像银行收钱的大姐姐。
不对，黎鸣点得比大姐姐还快一些。
约摸不到十秒，黎鸣就将一叠《放假须知》点好了，递到阮蓝的手里。
阮蓝伸出双手接过，小心翼翼道谢。
黎鸣没再看他，可能连他的“谢谢”都没听到，就已再次将眼神投向电脑屏幕。
嗯……
阮蓝的眸光黯淡下来。
他妈妈是那种很强势的人，又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长……
听说，这次阮蓝期末考得又不好，第一时间就给老师打了电话，要求把他换到班级第一的黎鸣旁边——之前阮蓝一直求她，让她不要这样做，可是这次，妈妈已经再也不愿意相信他了。
刚刚，是阮蓝和黎鸣相处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说话……
阮蓝不想被讨厌，但是搞这样的特权……逼年级第一和这么差劲的自己坐在一起……
阮蓝不敢看黎鸣图，煞有介事地告别：“谢谢您，我，我先走了——对不起，再见。”
阮蓝话音一落，还没等对方回话，便已跑出办公室去。
而那个原本全神专注看向计算机的俊朗少年，寒冽的目光一闪，射向那只一颠一颠缩小的背影时，沁出几缕难以察觉的温柔。
可爱。
**
阮蓝回到闹哄哄的高二一班，班里的座位才满了一半。
阮蓝向墙上的表盘一望——呼，好险，家长会还有十九分钟才开始。
阮蓝才刚松一口气，视线瞥到自己的座位，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糟了，妈妈来得好早……
唔，在看试卷了。
阮蓝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像一只缓慢的树懒，从靠窗一排开始，一座一位地，缓缓发放《放假须知》。
班内的暖气开得很足，阮蓝穿得又多，即便进班没几分钟，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已是热得发粉发烫，蒙蒙地笼着一层细细的薄汗。
奇怪。
阮蓝明明不胖的，但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一裹，就变成了团球球似的，上半身尤其圆圆的，走起来一摇一摆，迟缓，但可爱。
“哇，谁家的小朋友这么可爱？呀！真是高二的同学吗？”
一个面目和善的漂亮阿姨，从阮蓝手中接过纸张，“谢谢你呀。”
“不，不客气！”阮蓝慌忙道谢，慌乱明亮的眼球提溜打转，像受惊的小猫。
“小伙子长得真好，像小闺女似的，”坐在阿姨旁边的大胡子叔叔道，“诶哟，看上去真是挺小的哈，这也是高二的啊？”
“哈哈哈，我就说嘛，我看他也像初中生。”阿姨笑。
“小伙子多大了？”胡子叔叔问。
“十……”
“十岁啊？陪家长来哥哥姐姐的家长会的？”
“十…十六。”
阮蓝非常想走，但是妈妈从小就跟他说，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掉头就走的行为非常不礼貌。
“哈哈哈，小孩还结巴呢。”大胡子叔叔不拘一格地笑。
旁边女人侧目看了男人一眼，表情略显不悦，一转眼，又对对小团子阮蓝露出和善的笑，“你忙哈，你去发吧——长得真漂亮。”
阮蓝如获大赦，倾身点头，快步离开。
下面再发任何一桌时，无论有没有人，阮蓝都会非常小心地避免与家长们对视。
班内仍留了三五个同学在布置教室，其他没帮老师干活的学生，就已先行回家，开始了他们的寒假。
阮蓝是第一次被老师要求留下，也是第一次接到老师给他的“任务”，虽然只是发张纸这样简单的事，却也是做得一丝不苟。
他将《放假须知》规规整整地摆在每一张桌子的左上角，边缘与桌边对齐。
有时，还捎带手地帮不规整的桌面，理理卷子——当然，这也仅限于桌前没坐家长的情况。
一叠纸被阮蓝发得磨磨蹭蹭，用了五六分钟，阮蓝才终于避无可避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附近。
嗯……妈妈……
还在看他的卷子……
阮蓝泄气地吸了吸鼻子，只觉本来通畅的呼吸都窒住了。
阮蓝把头埋下，就听蓝青青优雅的声线，对坐在她旁边的先生道：
“哟，小黎语文145？”
男人哈哈一笑，“还行，就一般化吧。”
——黎鸣的成绩要是都能算一般，那可能……十二中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眼见黎鸣的爸爸穿着脏兮兮的工装，但坐在教室里时，却是挺胸抬头，笑容满面，无以言表的自豪感从翻卷子的狂野动作中扬撒出去。
避无可避，其他桌子实在都发完了。
阮蓝硬着头皮，走向前去。
阮蓝试探的小手伸出去，先悄悄放在黎鸣的桌角放了一张，却谁知，不拘一格的黎鸣爸爸大剌剌地薅过薄薄的纸张：“这啥啊？”黎爸爸问。
阮蓝吓了一跳，后蹦两步，差点叫出声来，反射性地想道歉，又撞到母亲嫌弃的目光里。
“莽莽撞撞的，多大的人了。”母亲说。
“对，对不起。”
“啊？对不起啥？”男人没搞明白，头左右一扭，倒是登时就看明白了身边女人与眼前学生的关系，“嚯，这是你家孩子啊？”
“嗯，”蓝青青淡青色的美甲敲击桌面，“这是我家老三，他有个哥哥，还有个姐姐。”
“嚯！”男人一边回声，一边继续打量粉扑扑的阮蓝，“那你家人丁够旺的啊。”
“还行吧，”蓝青青暗暗挺直了腰板，“我大儿子二十二，今年清华毕业；女儿十九，去年刚考上北大。”
“我的个老天！”黎鸣爸爸发出喟叹，“太牛了吧？——那你肯定是会教啊！”
蓝青青将阮蓝的卷子往桌面上一盖，捂紧了，“还行吧，我一般都不管他们学习，他们都是自己学，也没见怎么用功，就从来没让我和他爸爸操心过。”
“嗨呀！那和我家那小子是一模一样了呀！”黎鸣爸爸拍着大腿大笑，仿佛找到了知己，“我家那个，从上小学，我就从来没问过他学习！啧，这不，高二了吗，我寻思着，我攒点钱，给他报个补习班，问问他需不需要——结果给我他妈一看，好家伙，三科满分，其他也快满分啦，哈哈哈哈哈，我寻思这还报个屁呢么，出去开班都行！嗨呀，真是省心呀。”
黎明爸爸又笑又侃，引得不少家长回头围观。
阮蓝怯弱地望着蓝青青，递出最后一张《假期须知》，给他亲妈。
阮蓝气不打一处，冷冰冰地瞥了阮蓝一眼，一把夺过阮蓝手中的纸张，长长的美甲划过纸面儿发出不悦耳的声响，竟将那薄纸划破，“啧，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啊？”
蓝青青声音优雅，听上去却有些尖刻。
阮蓝只觉鼻头酸涩，眼眶泛疼，这次连“对不起”都说不出来了。
好想跑呀。
能离开这里嘛……
可是小腿沉甸甸的，感觉动不了……
而且，如果现在就跑掉，回家之后还要被妈妈数落没礼貌……
如果有人能来叫走他就好了……
随便谁都行，救救他……
“阮蓝。”
阮蓝毛茸茸的小脑袋转向门口。
“你出来一下，有老师找你帮忙。”
是黎鸣！
阮蓝甚至顾不得和母亲与黎叔叔说再见
——就算是母亲斥责自己没礼貌，阮蓝也想快一点跑去自己同桌的身边。
于是，只见裹成了小团子的阮蓝，溜溜地跑到门口，一仰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沁满亮晶晶的液体，定定地看向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同位！
阮蓝掩饰性地吸了吸鼻子，“谢谢您…老，老师在哪？”
“出来。”黎鸣面无表情道。
“嗯嗯。”阮蓝乖巧跟出去。
黎鸣带着他，走向楼梯的方向。
可是前面没有别的教室了，更没有老师的办公室……？
“欸？”
阮蓝发出很轻声的疑问，被黎鸣精确捕捉到，就听黎明说：“你去操场的猫窝吧，我在那里放了东西，你可以帮我去拿一下么。”
“唔…？”阮蓝迷茫地眨眨眼，“不是，老师叫我么…”
黎鸣黑漆漆的墨瞳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想抬起的手臂去触碰阮蓝柔软的头发，然而手臂又沉沉坠下：“没老师叫你，我编的。”
所有人都说阮蓝迟钝，但阮蓝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黎鸣的意思——黎鸣看出了他的窘迫，在帮他。
豆大的眼泪终于持续不断地从阮蓝的腮边滑落，莫名奇妙的。
黎鸣也是一愣，就听那粉嫩嫩的漂亮小团子声音软软的，带着明显的哭腔：
“呜呜……谢谢您，谢谢……”
那冷面的俊朗青年，很轻地叹了一声，“去吧。”
阮蓝跑到校园里的猫窝下。
就见一个可爱的嫩黄色打包袋，装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而旁边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白猫，懒洋洋地趴在一个软草垫上，舔舐着自己的毛。
见到他来，小拽猫呲牙打了个呵欠，张开嘴说：
“哟，来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