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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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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脑子里飞快运转着,将一切牵扯到巫寨的勾当在脑中过了一遍。
整整三条人命,楚席南,温尚浅,邹夜......
楚尧这是来找自己索命来了。
两侧小吏,端上茶盏递给楚尧,楚尧不紧不慢划着杯盏坐下身,神情无常,让人辨不清情绪。
知县不知怎得思绪飘到了那日韩珣的死状,血肉模糊,筋骨寸断,头颅悬在颈侧摇摇欲坠......
忽然知县差点整个人倒在地上,旁边的侍从忙扶了一把:“大人?您没事吧?”
楚尧没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分,仿佛视他为空气般,知县陪笑几声,抬手擦了擦汗,坐在了楚尧旁侧的位置。
罢了,事已至此,他又有何法子,而且,这些事的主谋都是尚阳家!他要找也是找尚阳索命啊!
楚尧忽然放下杯盏,淡声:“今日之内,将衙门所有调遣金库用度的账本,以及先前十年内所有发生的案件,无一错漏交于我手下。”
唐觅上前一步,行了个礼。
知县心底一紧,当真是无半点退路了,他原本以为就算朝廷下派了监察所,也不过是多个人分他们一杯羹罢了,他大度。
可谁知来的是楚尧!他可对钱财没兴趣,他想要的是命啊!
“......是,”知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把算盘打到了楚尧手下身上。
他就不信,这世上能有人如此清廉,就算楚尧是又如何,他手下又岂能人人如此?
楚尧默不作声喝完这杯茶,也算是走了个交接的过场。
唐觅在楚尧身后站着,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一旁知县畏畏缩缩,知晓楚尧身份后,是半点谄媚也不敢有了,直接连声都不出了,活像是老鼠见了猫。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楚尧起身,也懒得再和知县装下去,如今他们已经站在了明处,自然有些事直接靠施压,明着来即可。
知县见楚尧起身,忙凑过去道:“您,您要走了?”
他心底默念,可算是走了。
楚尧居高临下扫了他眼,冷声道:“......温尚浅,邹夜的尸体有找到吗?”
知县一听,忙答道:“当,当时地牢碎石颇多,压死了不少人,邹夜温尚浅又属爆炸中央,肢体已是破碎不堪,已,已火化了。”
“骨灰呢?”
“在,原本是要交与尚阳家的。”
楚尧闻言冷笑了声:“交给他们?交给他们挫骨扬灰?”
唐觅手心握得更紧了些。
知县不说话了,汗顺着额角止不住滑落,立刻答话:“我我我我,立刻,立刻送去您府内。”
楚尧淡淡收回视线,没再多说什么,抬步往外走去,侧头和唐觅对视一眼,微乎其微朝她点了点头。
唐觅立刻会意,停下脚步,没跟着楚尧出去。
知县见楚尧出去了,脊背陡然挺直了几分,转身瞬间,嘴里似还暗骂着什么,转而看见自己还在,才又收敛了许多。
“账本,案简,”唐觅简洁有力道。
知县笑了笑,没立刻答话,而是询问着些有的没的:“怎还带着斗笠,摘了也无妨。”
唐觅将斗笠摁的更紧了。
知县坐下身,闲散的划着杯盏,和时才那副样子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你跟着你家公子多少年了?”
唐觅淡淡道:“......一年。”
知县微眯了眯眼,那也没多久......
“敢问尊下大名?”知县问。
斗笠下,唐觅眼神淡漠中夹杂着厌恶,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贱名恐污了尊耳,”唐觅冷声道。
知县摆了摆手,放下了杯盏,也不想多问,起身道:“你跟我过来。”
唐觅眉心微挑,跟了上去。
知县带着她径直去了一件屋子,他在柜子里翻腾了半天,取出个箱子,走了过来,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各种金银翡翠的首饰,还有好几张银票。
唐觅垂下眼睫,淡淡看着,无半分表情变化。
她竟不知这是用多少人的性命换来的......
“我也就明说了,我手里有些见不得人的账目,放不到台面上,自然也怕污了你们主子的眼,”知县道:“这只是一点小恩小惠,若是你愿跟随我,别说这点儿,半个衙门我都可以给你。”
唐觅似看戏一般,都觉得有些困乏了,直接了当:“.....嗯,我愿意。”
知县似也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直接,面色茫然了一瞬。
钱都放自己眼前了,她又不傻,丝毫不和知县客气,一把拿过了箱子,还抬手掂量了掂量。
嗯......分量挺足。
知县眼睁睁看着箱子到了唐觅手中,事情发生的有点儿快,他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唐觅见知县欲言又止:“你还有什么事吗?”
知县回过神摇头:“没了。”
“走吧,去取账本还有案简,”唐觅道。
知县点头,他就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他原本还想和这人周转几下,没想到这人竟叛变如此之快。
最后,唐觅手上拿着完整的案简,账本,还有一箱金银珠宝,十分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拿着转身就欲走,转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扭头道:“对了。”
知县:“嗯?”
唐觅缓缓取下斗笠:“在下唐觅,拜见知县。”
知县:!
唐觅眼球狡黠转动,毕恭毕敬鞠躬道:“承蒙先前知县关照,唐觅!”
她最后两字落音极其重:“不胜感激。”
说完她没管知县目瞪口呆的神色,直接转身,一脚踹开门,离开了。
留下知县和两排小吏在风中凌乱。
知县:我觉得我被骗了......
下一秒,他头一沉,差点儿整个人气急攻心晕过去,小吏一把扶住知县:“大人!大人!”
知县自己给自己掐着人中,不停道:“去!找尚阳!找尚阳!”
衙门内里一片混乱,唐觅却是眉眼带笑,一蹦一跳跑了出来。
一出衙门就看见了楚尧的身形,正懒散地倚靠在马车旁,手上这时都还拿着书卷。
见唐觅出来后,才把书收了起来,走上前去,将手上披肩,给唐觅穿好。
他见唐觅手里拿着的一箱分量十足的金银,微挑眉:“......挺贪。”
唐觅歪头,粲然一笑:“那又如何?我们准状元郎是要将我绳之以法吗?”
楚尧深深看了唐觅一眼,修长手指勾着她披肩带子系好,低声在她耳边道:“如果你想玩,今晚就可以。”
唐觅嘴角抽了抽,看着楚尧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面容,啧了几声:“你说要是别人知道你私下是这副德行,心悦你的平邑女子,估计连夜背包跑路。”
楚尧取过唐觅手中东西,两人上了马车。
“你呢?不喜欢吗?”楚尧撑着头,靠在马车一角,懒懒问道。
唐觅清了清嗓子,没说话,她喜不喜欢,他心里没点儿数,次次不都得等她说出口,这货才愿意给她,似纯心逗自己玩儿一样。
可偏偏次次她都被逗弄的忍不住,反观始作俑者,若不是他忍得满目通红,那张禁欲的脸上也全是沉沦,唐觅或许真就以为这人能受住了......
“大早上的,收敛点儿,”唐觅嘟囔了句。
楚尧轻笑了声,没再逗她,拿起衙门账本翻看着。
唐觅则是拿起了一旁案简,光她这么一顺溜看下来,就已看见了不少寨中人的名字,都是被衙门发现身份后,刻意安排了罪行,抓走充公的。
因衙门每几日,就得进行次人口普查,每个人都信息都是记录在册的,衙门也磨灭不了,便随意给那些牺牲的寨中人,随意编排些罪名,视为因罪处死。
前世她就已察觉出不对,为何次次突发案件后,衙门都不公之于众,只说罪犯已畏罪自杀,其他都未交代,如此想来,寨中人也替不少人顶了锅......
她早些翻看这些案简时,总觉这凶手人的年龄体征和自己尸检后锁定的凶手,有很大区别,前世她还因此事去找过易清敛。
易清敛也只说,让她专注仵作之事即可,其他无论是复审还是判案都无需她沾染,看来,师父当年也是知晓衙门内里这些勾当的。
唐觅心底沉了沉,她翻着案件查阅着,翻着纸张的指尖微顿。
嘉偃七一年,楚席南,年四十五,郁症自缢而死。
唐觅抬眸扫了眼楚尧,幸好,楚席南那种干净的人,没被他们加什么恶行的名讳......
唐觅动作有半分迟疑,楚尧都看在眼里,他抬眼看唐觅神情,已察觉出了什么。
“兄长的?”楚尧淡淡问。
唐觅打量着楚尧神情,点了点头。
“嘉偃七一年,楚席南,年四十五,郁症自缢而死。”楚尧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当年兄长去世后,我和言卿曾暗自进过一次衙门,重翻此案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楚席南死后,众仵作诊断所写的都是假案简,这冠冕堂皇的一张纸上,无半句属实。
“那些都是假的案简,真的在我这里,是当时我偷偷去看过尸体过后所写。”想到此处,唐觅自嘲一笑:“当时还天真觉得自己靠这真案件能扭转乾坤,凭一己之力和衙门众人相对,最后却只落得个流浪街头的下场。”
楚尧想起和唐觅的初见,眼底温润了许多。
唐觅抱住了楚尧,蹭了蹭他肩膀:“还好有你,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