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痕》糯米甜糕

2、秦琪

　　“要下雨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秦琪合上了课本，抬头看向了窗外。

　　夜空灰蒙蒙的。
　　乌云像是一团被打湿了的棉花，重重地压在了夜幕上。

　　两盏日光灯将教室里照得亮如白昼。
　　窗户玻璃上倒映出了对面教学楼的灯光。

　　教室里开着空调。

　　空气不流通。
　　周围有些闷热。

　　分科之后的第一个晚自习。

　　班里多了不少新面孔。

　　不变的是，还是一样的吵闹。

　　晚自习铃声早就敲过两遍了。

　　周围依旧吵得跟个菜市场一样。

　　三班“年级最烂”的名声早已经传出去了。

　　或许是被分到这个班的外班学生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加上在三班的“原住民”身体力行地带领下，很多人开始有恃无恐地开始释放天性。

　　好一点的坐在位置上和前后桌交头接耳。
　　更甚者，已经离开了座位，直接在过道里猴子一样地乱蹿。

　　不像晚自习，倒像是什么交友派对。

　　秦琪本来想吼一嗓子，突然想起来——

　　这已经是新学期了。
　　这学期自己不一定还能当上班长。

　　她只好将火气憋回了肚子里，转头看向了身后。

　　一个短发齐耳的女孩正趴在桌子上刷着数学题。
　　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超脱模样。

　　“西西，下节课去图书馆吗？”
　　秦琪问。

　　王西西抬起头，表情有点犹豫。
　　“去图书馆？老班要是发现了怎么办？”

　　秦琪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要到第三节课才来呢，发现不了。”

　　王西西点了点头。

　　下课铃声敲响，两人拿上课本悄悄溜去了图书馆。

　　晚上的校园格外安静。

　　一中前两年才换了一个新校区，图书馆也是刚刚才建起来的，周围还堆放着不少建筑残渣，杂草从废土残渣的间隙中钻了出来，乱蓬蓬的一片，看起来有些荒凉。

　　图书馆的电梯还没建好，两人从黑漆漆的楼梯间一路爬上了三楼。

　　推开楼梯间的门。

　　周围顿时亮堂起来了。

　　光线明亮的阅览室里，沿着落地窗摆着一排桌椅。

　　零星几个人坐在座位上，正在埋头看着手里的书。

　　两人挑了一个空桌子坐了下来。

　　比起刚才乱糟糟的教室，阅览室里安静极了，连钟表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个时候，一中的学生都在上晚自习，阅览室里没有什么人。
　　大部分都是一些教职工的子女，大约是在读小学的年纪，拿着几本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

　　秦琪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对面。

　　一个穿着冬季校服的女生坐在她们的后一桌，正在认真埋头看着书。

　　秦琪冲对面的王西西“呲”了一声，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她身后的方向。

　　王西西会意，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去拿书包里的东西，抬头飞快的一瞥。
　　再转过来的时候，她冲秦琪比了一个大拇指，问：
　　“哪个班的啊？你认识？”

　　秦琪嘴角意味不明一笑：
　　“我们班的。”

　　王西西睁大了眼睛：
　　“啊？”

　　秦琪没有多说，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写着试卷。

　　王西西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她也不理。

　　墙上钟表的分钟滴滴答答走过一圈。

　　秦琪抬起头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那个女孩。

　　女孩还是坐在那里。
　　她似乎是有些累了，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手支着脸，一手翻动着书页。

　　秦琪认得那个女孩。

　　一个刚分到三班的外班学生。

　　今天晚自习之前，她去办公室交收上来的寒假作业。

　　三班的几个授课老师正聚在那里闲聊，似乎正在讨论上次期末分班考的成绩，没有人注意到她。

　　秦琪放下怀里那摞寒假作业，目光往桌上的成绩单上瞥了一眼。

　　自己的名字在第一行。
　　一如往常。

　　几个老师背对着她在聊天。

　　“三班这次又是倒一，真不知道老史是怎么坐得住的。”

　　“他昨天不还说分科之后要下决心整顿一下班风吗？”

　　“整顿班风？我看难，他这次又收了不少借读生。”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三班还是有不少好苗子的。”

　　秦琪表情如常，只是手里的动作慢了一点，她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英语老师，开口问：
　　“汪老师，请问史老师还没来吗？”

　　英语老师转头朝秦琪看了过来，似乎是才注意到她，愣了一下，才答：
　　“你们班主任没来呢，好像要到第三节课再来。”

　　正在和她说话的几个老师都看向了秦琪。
　　目光不约而同全都带着欣赏的意味。

　　秦琪的心跳得飞快。

　　“那个小姑娘真厉害啊。”

　　“应该是真的有天赋。”

　　几位老师轻巧地换了一个话题。

　　秦琪低头整理摆在他们班主任史克明办公桌上的习题册。

　　三班没什么人愿意写寒假作业。
　　交上来的大部分都是外班转过来的学生的作业。

　　“可不嘛，理科班转来的，能考这么好，说明真是有天分。”

　　秦琪整理习题册的手僵了一下。

　　“那个小姑娘我知道，原来是四班的，政治也是我教的，他们班主任是教化学的，说让我上他们班课的时候随意一点，不用教得太认真，我懒得跟他掰扯，后面还经常不去上课，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的政治还是考了全校第一。”
　　说话的是三班的政治老师，平时惜字如金，今天倒是一副很有谈兴的模样。

　　听她这么说，其它几个老师笑开了，一副揶揄的语气道：
　　“我们任老师这是在说她随便教教的学生都能考全校第一呢。”

　　“你最厉害，行了吧？”

　　政治老师捧着茶杯，笑而不语，任由其它几个人打趣。

　　“老史这下子要高兴死了，白白捡着一个尖子生。”

　　“他人呢？怎么还不来？”

　　“在外面吃饭呢，有学生家长请他吃饭。”

　　大概是因为刚开学，办公室里的氛围很轻松。

　　老师们说话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响着。

　　有些听不真切。

　　秦琪的心跳得很快，她又看了一眼那张成绩单。

　　排在第二行的名字有点陌生。

　　孟孚青。

　　似乎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似的。

　　一沓学生资料就放在成绩单旁边。

　　她偷偷翻了两页。

　　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名字。

　　姓名那一栏旁边是一张蓝底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

　　一双眼睛黑亮沉静。

　　像是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