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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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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阁内,好容易得了空偷个懒,温阙殇一早便去了抱胸与凝畋闵说着近日的怪事。
“我感觉言若师兄自病了后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了。”温阙殇拖着腮认真想着该用什么个词来形容,想了半响,最后道:“倒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凝畋闵无奈摇摇头,将早膳分了一半给霸占着自己位置不放的人,慢条斯理吃着手中洁白的糕点,道:“你就是最近被外面的人搞得心神不宁,趁着今日闲暇不去休息,跑来我这叨叨嘘嘘这些,要是让阁主听去了,你又得挨顿批骂。”
无间阁现如今对卿言若的事格外重视,尤其是门中弟子对其的态度,更别提私下去说这些什么“性情大变”之话。
温阙殇顶着眼底那重重黑影,不服气指了指因没休息好而留下的印子,扬声说着:“我没瞎想!以往言若师兄虽总是冷着脸,不与我们这些弟子过多交谈,但他浑身上下都散着正气!哪像现在这样,总是指使我去做那做这,吃的东西还特别挑,不吃甜的,不吃辣的,味道重的说刺鼻,味道淡了又说没有香气,喝茶只喝泡的半个时辰内的!”
凝畋闵嗤笑道:“可能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师兄?”
“……”温阙殇挠破头也实在想不出:“……没……没吧。”
凝畋闵将手中最后一块糕点放入嘴里咀嚼着,用桌上提前备好的方帕擦尽指尖的残屑:“怎么偏偏言若师兄就使唤你呢?平时间路过犽屋碰上都没见师兄交代我做什么事。”
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温阙殇大智若愚一拍脑门,惊道:“难道是言若师兄器重我?!这才刁难……哦……不!历练我!”
凝畋闵:“…………”
“一定是这样!”温阙殇越说越有劲,一口就将最后一块白花花的糕点塞进嘴里,这才舍得从那椅子上起身,两边鼓鼓囊囊,边往门边去边含糊不清说:“……我先去给言若师兄泡茶!”
随后就溜得不见影。
凝畋闵看着那道疾如风的背影消失在门框边,嘴角不经意抽搐了下。
犽屋外清冷,温阙殇就像是个随时准备待命等着里头人吩咐的小弟,手中的茶刚泡好,正冒着热气,纠结半天,最终以“言若师兄器重我!我不能辜负他!端茶倒水是在历练,好让我今后能独当一面!”的那股冲动劲迈出腿往犽屋门前靠了靠。
嗓子还未清好,抬起的手顿在空中,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道气势磅礴女子的声音!
“换上这副皮囊倒是像,看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惬意。哟,这还喝上热茶了?平时不都是就着冷水下肚,怎么来了躺人界就过得讲究上了?”
温阙殇眨了眨眼,咽了口口水。
“……!!!”
里面的人是谁?
言若师兄的……夫人?
可外面传的不都是师兄心悦卓公子的事?怎么会有夫人!?
这语气,分明就像是在冷嘲,怎么师兄没一鞭子抽死她?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言若师兄是敬爱这女子!极大的可能……
他们真的……真的是……
温阙殇此刻脑中已经是想了无数画面,全都污七八糟。
他一遍遍快速捋着。
言若师兄在魔域是有夫人,只因来了人界移情别恋暄山殿的卓公子,这才夫人找上门来,自知理亏,不敢吭半声!
一时间他竟是分不清是这女子可怜些,还是自家师兄太“水性杨花”了些!
里面传来“卿言若”嘶了声,显然是被狠狠拍了一掌,随着凳椅被撞响。温阙殇面色一紧,正当他以为自家师兄要被里头的人打一顿时,又听的里面传来很平静的声音。
“莎夫人,你这就很不讲理了,我好歹是为尊上办事,怎么到你嘴里出来,倒像是我来享福了。”
莎音怜不为所动,一手夺过兴无师正欲要往嘴里送去的茶水,当即“啪”一声,拍在圆桌上,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为谁办事?”
面对莎音怜的质疑,兴无师从容淡定道:“当然知道。”
莎音怜与他算着账:“消失数日,说来找朝暮,结果跑这来逍遥快活。”
兴无师好心指了指她脖颈处围着的黑纱,道:“别这么容易动怒啊,莎夫人。”
随着兴无师摊了摊手,很是无奈说:“这是尊上派给我的密令,我也没办法。”
莎音怜脸色铁青,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蹦出:“外面的一支魔君被你管成什么样了!”
兴无师道:“这可不关我的事,他们喜欢这阁中的狐狸,觉得他们长得好看,自愿与其打交道,谈心。我可管不住。”
莎音怜:“…………”
外面已经石化的温阙殇:“…………”
莎音怜忍无可忍,眉间的怒气腾腾,发斥道:“兴无师!当初朝暮留这支魔君给你,就是让你带着他们沉迷这无间阁的美色?”
“没——”兴无师话卡在喉间,只因那门被一脚结实有力的腿给踹开,随着而来的是更加怒火中烧的温阙殇。
里面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亮青色符咒从空中欲摆下幻化出尖刺的匕首,朝着兴无师就要刺下去。
兴无师反应快,一股力凝聚手中,将匕首停滞在空中。
“喂!”兴无师蹙了蹙眉,用着朝暮的语气朝着那席青衣喊道:“温阙殇!你要反了?!”
温阙殇额间眉心坠因主人皱了眉,而往旁偏了偏。
他道:“兴无师!你化作言若师兄模样使唤我这么久是不是得意极了?!”
越想着自己为了这冒牌货忙前忙后,什么上好的茶全都泡在半个时辰内,还有那些吃食,换了一道有一道,说不满意,又立马去换。
这想要风就有风,想要雨就有雨的日子,全是靠他!
到最后……他竟是被这该死的兴无师耍的团团转!
兴无师这下有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到的尴尬,他扯着嗓子道:“上次你将我捆打了几天,我使唤你几天,这不就已经扯平了,用人族的话来说,是两不相欠。”
“……你!”温阙殇气结,指尖一道符咒夹住,吓的兴无师立马喊道:“你又想用锁灵符!”
这符咒可以说是给了兴无师留下来难以抚平的伤害,导致现在一见到这符咒就忍不住发着昏。
“有话好好说,虽说我骗了你不对,但你之前不顾及我颜面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揍的鼻青脸肿,你也不对……”兴无师顿了顿,视线扫过这犽屋,道:“况且这是你言若师兄住的地,要是被毁了,他会大发雷霆!”
最后兴无师视线落在一旁正看着戏的莎音怜,那眼神又似在寻求莎音怜帮助。
他倒是可以与温阙殇抖上一番,但一想到朝暮离开时特叮嘱不能与阁中的人发生冲突,这要是真打起来,等人回来,自己不得被剥一层皮!
莎音怜倒是不怕这些,可也不打算插手管兴无师自己惹出来的这破事。
方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兴无师也有受着压制的这会儿,她拍手叫好还差不多,还指望她会出手,做梦!
见莎音怜一摊手,兴无师就知晓了,这人并不打算掺和自己惹出来的骚事。他咽了咽唾沫,转了转眼珠子,又将视线停在温阙殇身上。
“……”
温阙殇喘着粗气,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下一瞬像是发泄般,一点没留情用符咒转化为了一榔头,当即砸向兴无师。
随后转身愤然离开。
就算他再怎么不清楚人魔两界的那些恩怨,有一点温阙殇是知道的,如若今日他将这事闹大了,或者说将兴无师吊起来打一顿,无非就是消了消气,并没有什么大作用,但如若被外头对无间阁虎视眈眈的仙门中人知晓了,无间阁藏匿了除卿言若之外的魔族人,肯定是会为阁里带来灭顶之灾。
孰轻孰重,他分的清。
待人一走,莎音怜开口道:“你的修为可不弱,怎么还打不过这狐狸?”
兴无师道:“你打的过,你方才怎么不打他?”
莎音怜被噎住:“…………”
谁都知道,无间阁与朝暮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要是他俩今日真的对阁中的弟子动了手,会让朝暮难做,关键时刻说不准还会拿此事来造谣。
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忽而想起,莎音怜问道:“这狐狸会不会把你冒充朝暮的事抖出去?”
兴无师道:“不会。”
看他如此相信这狐狸的模样,莎音怜哼笑了声,道:“你可别忘了,方才你将人气的脸都绿了,那坚硬无比的眉心坠要不是因无间阁中的规矩,恐怕都得被扯下来用作暗杀你的工具。”
兴无师也笑了笑,重复道:“不会。”
*
岭城派关押罪人的地方卓文越有耳闻,外头的人进来换木炭,等人走远了,卓文掐算着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人再来这屋子,便与朝暮一同前往了岭城派地牢。
昏暗潮湿之下有着发着绣味的霉气,迎面而来的灰尘呛的卓文止不住咳嗽了几声,一路往下走,竟是没有一个看守的人。
后一想,岭城里的一半魔族人全看管他去了,另一半都去外面作乱去了,哪还有人手来看守这地牢。
换作是谁也没想到,这脏兮兮,臭烘烘的地牢还会有人前来转上一圈。
越往里走,那股腐肉烂掉发臭的味道就越是浓郁,卓文几次都忍住了想吐,他闻不得这些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时候当乞丐那会儿没吃的,就会去垃圾堆里翻食,为了填饱肚子,那时他能忍耐将烂掉的腐肉架着火堆烤来吃。
朝暮递给他一方青色帕子,他连忙接过捂住口鼻。上面清淡的檀香味瞬间萦绕在鼻翼下。
没走多久就见着牢狱中关押的一排数下去全是人,尽管论为了阶下囚,被陌彦关在此处,他们眉宇间的神气并没有因此而磨灭掉。
一间牢狱中保守关了十二、三位岭城派弟子,一望长长的路下,有着最起码数十间牢。
岭城派的弟子全都被关押在此处。
没有钥匙,卓文刚想动手硬将牢房锁撬开,被覃铠生喝道:“卓公子别乱来!”
卓文倒是没怎么怀疑这人怎么认识自己的,当初的除魔大典上,认识他和卿言若的人可不少。
卓文手顿住,这才发觉锁不是一般的锁,若是徒手去开,会被生出的电劈下来。而这每间牢房中都是有这锁的存在,压制了他们体内的灵力,使不出一点力来。
原本这锁就是岭城派自己研制出的,只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用在自己本门弟子身上。
卓文看了几眼这锁,做工精细,他看不出破绽,只能询问道:“要怎么救你们出来?”
好歹这极具变态的锁是由岭城派本派制作的,怎么解开,应该也只有他们本门的弟子知晓了。
覃铠生有些惭愧道:“这锁只有朗道长及内门弟子才能破。”
锁厉害是厉害,也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点为人所难了,卓文道:“听闻岭城派道长走火入魔,去哪寻他?他最后一次出现又是在哪?”
这次牢中的人都簌簌垂下眼,良久才有一人道:“就是道长将我们困在这,我们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这。”
卓文怔住,朗一道长走火入魔竟将自己本门派的弟子全都锁入了地牢中,让人出不去。
“腐肉烂掉的味道是从你们谁身上散出来的?”卓文道:“可是有谁受了伤?”
没一人应,这味道早就有的,隔着铁栏问是谁发出来的味,没有谁回话,久而久之也就当作不知是哪个旮旯死了人,烂掉了,只是他们都被关在牢里面,出不去,这才一直没得以处理。
卓文只能与朝暮继续往里走着,不出意外,那腐肉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走到尽头,已经是没了路,卓文正在犹豫要不要往回走时,朝暮从他身边经过往左转了个方向,正好是个死角。
朝暮抬手随处按了按墙板,不过多时墙中凸现出圆盘似的方向指向针,一阵转动,哗啦一下,墙犹如两扇门往两边大开。
卓文看的呆住,往前有些震惊道:“你怎么知道这墙后有密道?”
朝暮也不隐瞒:“以前见过这种锁阵。”
在魔域屠宰场的后方牢笼中见过,那时他才十岁,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头颅被活生生砍下,也见到用生人做磨刀器,那是魔域中最为腥气,也最为恐怖的地方。
而朝暮那时就是因身体上的残缺反应有些慢,被陨铁的二儿子诬蔑偷盗了紫玉,他辩解不清,想为自己开脱的话断断续续,没人信他。
陌彦离开魔域后,整个魔族都皆被陨铁掌控,身为他的儿子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有耳疾的少主,百般刁难陷害,终有一日如了他的愿,朝暮被忽悠下送到了屠宰场。
几次欲逃,而那墙的锁阵非比寻常,试了好几次,终于试成功了,可又因牢中有人不满他能解除锁阵,当即大喊大叫唤来了人。
屠刀之下,就差那么一点,朝暮应激下竟是召出了自己的武器,双刃刀——半微。
在魔域中谁的刀不都是生的凶神恶煞,只有朝暮的半微十分秀气,当场逗的在场人大笑了起来。
人不少,都围了上来,想要一探这丢人的刀,更是想要以此来羞辱嘲笑他,欲将他踩在脚下。
半微察觉到主人的情绪,立刻宛如狮子将在场狂笑不止的人一个个咬穿了喉咙,鲜血喷涌,那是朝暮第一次杀人。
不管再有多少力始终是斗不过屠宰场上的上百人,各个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而那时的朝暮也不过才十岁,怎么可能会是对手,不过三两下就被制住。
莎音怜恰巧经过,看见那流了一地的血,挑起弯刀对上正要下刀的人,她傲气凌人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时的莎音怜是陨铁最小的女儿,受不受宠的不知道,只知道这小姐嚣张跋扈惯了,见了谁都要动手打一番,而陨铁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不想得罪,压住朝暮的那人扬着笑脸道:“处置这罪大恶极的人。”
他脸上肥肉一颤一颤,随着笑抖动着。莎音怜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人,或是觉得好奇,这小孩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被送到了这修罗场地来。
脚踝上的金属碰撞,一点点响了起来,她迈着步子走向他,停在他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朝暮是被身后肥胖的男人强行扯住衣领,迫使他抬起了头,与莎音怜对视,红血丝布满眼眶。
莎音怜愣住,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朝暮?怎么是你?”
那人的手微一顿,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莎音怜已经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朝暮后脖颈没人拽住,当下松了口气。
那人满脸灰尘,从地上狼狈爬起来,旁边的人都不敢上前,似是不解,那人粗重声响起:“这人偷盗了付公子的紫玉,送来这就是要我们教训,小姐若是有什么问题大可去向付公子说。”
莎音怜冷眼看他,又因这句话道:“依着你的意思是堂堂少主比不上我哥了?还是说你眼里根本就没把少主放在眼里?”
一听是少主,他们惊愕,送来的人没说这人是何身份,只是说偷盗了紫玉,惹了付公子不悦。
那人结结巴巴道:“就……就算是少主,偷窃,是大罪,不能饶恕。”
莎音怜笑了,扬声道:“紫玉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有什么证据说是他偷的?我哥头脑不清醒,怎么你们是要我将这事报给爹,让他来处置你们?”
一听要报给陨铁,那人也不敢再吭声,莎音怜视线转向朝暮,低眉看他,道:“你告诉他们,你有没有偷紫玉?”
朝暮捂住已经被折断的手,就算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肯定是狼狈不堪,他道:“……没有!”
闻言,莎音怜冲屠宰场上的人道:“听到没,他说没有,若是你们还不信,就让我爹出来查查。你们也知道,我爹向来琐事繁多,要因为这点小事惊动了他,不管是我哥说的对还是朝暮少主说的对,死的那人都会是你们。”
其余人都不敢再说话,陨铁怎么想的,他们都不清楚,这事本来就是两方都有些来头,就算再怎么看不上这少主,可他始终是少主,若是陨铁碍于面子不好处罚,一边是他儿子,一边是少主,那最后受苦的只能是他们这群可怜挨刀的人。
朝暮是感谢这从天而降的跋扈小姐,莎音怜见他安全了,也是没好气对他道:“丢脸,真是个没用的少主。”
莎音怜那时也是瞧不上朝暮,明明都已经走了,却还是回来补充道:“朝暮,你可算是欠我一条命,等哪日席位魔尊了,别忘恩负义。”
尽管瞧不上他,有时说的话都呛人的很,可在关键时刻,她是觉得朝暮能成为掌管这魔域的主人,这时候救他,不过都是在为日后铺路。
莎音怜的什么想法于朝暮来说不重要,那一日的羞辱使他一下成长了,他明白只有变得个更强才能不受人欺负,可努力了许久都没什么用,一只耳朵仍旧是听不见,他尽力了,看不见光,前方一点路都没给他留。
而在十二这年,他遇上了一人,那人可畏是他生命中的贵人,蒙了面纱看不清面貌,却是能看见她额间的凤凰魔纹。
他知道是失踪已久的圣灵丹菁,治好他耳疾后,丹菁趁着两方结界的最后一点缝隙回了人界。
隐匿了这么久,现下竟是因为他的耳疾之事重返魔域,想必也是受人之托,而这受了谁的拖,朝暮至今也不知道。
丹菁的出现无疑是让他让前方无路成了大路通明。
不舍昼夜,勤勉修炼,好不容易修出了好成果,就被陨铁以各种理由送去了人界。
之后发生的种种也算是变相让他成为了无坚不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