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顾七年

3、前尘篇

　　三十三天和冥界不同，一路上来仙雾缭绕，各路神仙似乎架着云在行走。
　　几处仙宫也是雕龙画栋，穿着亮丽的仙娥分别立于两侧。

　　而菩提清境与神仙的宫殿比起来则素净了些，木质的宫殿，门前有童子在扫落叶。

　　司邈走在前，秦久跟在后头。
　　他穿了一身似火的描金锦袍，腰间系着较衣服比起颜色更深一些的缎带，配着丝绦，一头泼墨似的发用玉冠束起，额前配了碎金挂饰。
　　肤色雪白，容貌秀丽卓绝，引得引路的仙娥也红了脸。

　　司邈先前跟随小仙娥见过了天帝，比他爹还大上一轮的神仙独坐在高台上，身着锦衣华服，神采奕奕。看到司邈后，先是一愣，随后淡淡地道：“生得确实像。”

　　司邈一头雾水，想来这说的像应该是像他素未谋面的娘亲罢。
　　不过他爹和这天帝一向不对付，因此司邈对天帝也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像个伪善的老头，搅散了他爹和娘亲的姻缘，还不许自己与神女相见。

　　几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遭，司邈行了个礼，在天帝感慨像时，很是端正又坦诚地道：“是很像的，他们都说我很有我爹当年的风范。”
　　一样的俊朗，一样的风流倜傥，很能再勾搭一个神女。

　　哪壶不开提哪壶，天帝神色瞬间冷了，盯着司邈瞅了半天。
　　这糟心玩意，提他做什么。

　　不过到底顾及着这是自己的外孙，一定是被司言给带坏了，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将司邈送来三十三天亲自教导，必定会不一样，哪怕是半魔，也有渡化成佛的可能。

　　是以他收回目光，挥了挥手，交代仙娥把司邈送去菩提清境。

　　仙娥领着司邈来到自己的厢房，沿途小凤凰悄悄和秦久咬耳朵：“你说这天帝是不是惯会苛待神仙，他自己的仙娥穿的锦绣夺目，到了这边，清一色的白衣黑靴，也忒丑了些。”

　　秦久只是只普通的青鸾，也是只护主的青鸾，他小声道：“祖宗，我们是在在别人的地盘，你小点声。”
　　司邈不以为意，心里还默默腓腹着，不想没一会，就有菩提老祖座下的小童为司邈送来一身素白的长袍，道是司邈上了三十三天，便要入乡随俗，再不能穿这扎眼的衣服。

　　奈何凤凰天生爱美，尤其是自小就生得钟灵毓秀的司邈，一向喜爱鲜艳漂亮的衣裳。因此看到这衣服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蹙起了眉，死活不肯换衣服。

　　小童几乎要哭了，但听说司邈算半个小天孙，天帝特意交代过要好好招待的，又不敢得罪，只能求助于洛尘。

　　洛尘是菩提老祖的首徒，跟随老祖学习佛法已有百年，天性聪慧，不过百来岁就将一众经文熟读于心，也是菩提老祖收司邈之前唯一一个徒弟。

　　当然，司邈自然不知道洛尘这人，他只看到自门边逆光而来走过一个少年，一袭白衣清冷出尘，袖口似还拢了一丝未散的雾气。
　　他的眉目间像落了一场雪，雪色融不进漆黑如墨的眼中，神色淡淡。

　　司邈先是一怔，旋即眉头一挑，坐在木桌前，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轻哼道：“换了个好看的人来又怎么，我说不换就是不换，你们还能强迫我不成。”

　　秦久急得扶额：“祖宗你少说两句吧……”
　　他看这少年还挺不好惹的样子。

　　白衣的少年垂眸，神色未有变化，只接过了小童手里的衣服，示意秦久也出去。

　　秦久担心司邈，不肯出去，但是对上了洛尘没什么感情的目光，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子压迫感，便寻思着司邈身份摆在那，洛尘总不能还欺负他。而且司邈也不是只好欺负的凤凰，便惴惴不安地出去了。

　　出去后，还把门给带上了。

　　本以为屋里会有一场大战，不曾想一直都是静悄悄的，秦久等的焦急。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闭合的木质大门再次打开，洛尘从里面走了出来，司邈跟在身后，老老实实地换上了衣服，只是眼角还有点红，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但凤凰向来骄傲，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打不过洛尘才换上的衣服，他就是觉得入乡随俗，看在他们这么坚持的份上，勉强换他一换也行。

　　秦久没想到洛尘这么快就搞定了自家很难搞的小祖宗，一时有点目瞪口呆，看司邈的模样，也不像是吃了大亏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只道洛尘跟随菩提老祖多年，用大智慧说服了司邈。

　　换上了素白长袍的司邈，便是连额间那花里胡哨的坠饰也要去除。

　　司邈死死拽着额饰，面如敷粉，转盼多情的眼角蕴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大有同归于尽的贞节烈女架势。
　　留下额饰是他最后的倔强。

　　“我不给！这个必得给我留下！”

　　童子有些无奈，小心翼翼地看了洛尘一眼。

　　洛尘敛住目光，看向司邈。
　　小凤凰一看就是被娇惯坏了，一不高兴就喜欢鼓着脸，清秀的眉也拧在一起。

　　不过还是个弟弟。
　　洛尘心中倏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淡声道：“无妨。”

　　言下之意让他留下便是。

　　小童松了手，恭敬地道了声是，随后退下。

　　司邈把额饰戴上，心想好在还留了一个东西，余光瞟见洛尘还没走，顿时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你还想干什么？”

　　实在这人劝他换衣服的手段对魔太不友好，司邈不得不防着对方。

　　少年闻言，似乎才回过神，听见司邈问话后垂眸，过了一会才开口，嗓音清冷：“不干什么，只是提醒你，明晨时有早课，莫忘了。”

　　司邈哦了一声：“不会忘的，你赶紧出去吧。你在这里，我……”

　　说到此处，话音一顿，想到自己刚和洛尘打了一架，还没打赢，放狠话就不合适。

　　洛尘“嗯？”了一声，等着司邈的下文。

　　司邈话音一收，硬生生地转了折：“你在这里，我、我紧张。”

　　洛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