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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月夜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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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黑下来,皎洁月光洒在方寸庭院内。红绸罗缎挂在矮房之上,在夜晚传来的锣鼓哭喊声中,显得有几分诡异。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在配阴婚。
这院子,是楚昌鹤二人借来打扮上的。庄子里的人都认识,屋主也是个怕事儿的主,把这小院借给他二人后就去庄子上的熟人家借住了。
楚昌鹤站在大红花缎下,看着桌子上特地从别家找来的新郎吉服。
新娘吉服是暂时用不上的,因为楚昌鹤原话是这样的:
“假新娘?”他对上沈栩篱偏过来的目光,耐心解释道:“只要你披着吉服受了盥洗礼就成了,不需要拜高堂,也不用找人扮新娘的。”
沈栩篱眉尾上扬,似是神思着,半晌才点头“哦”了一下,语气里有些失望。楚昌鹤也不明白他的脸怎么突然就阴沉下来了。可能是不太想第一次穿新郎吉服是为了捉妖吧,他心里这样想的。
当然这个也占了一小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沈栩篱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给沈栩篱整理着衣襟,左右看了一下道:“好像,小了点?”
吉服只到沈栩篱的小腿肚,他将喜红腰带系上,伸了伸肩膀,抬了抬手臂。
“呲——”胳膊下的针线开了。
楚昌鹤:“……”
沈栩篱:“……”他捂着那道撑烂的口子,放下手臂不再乱动,言语里有些委屈,“小了不止一点……”
楚昌鹤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只能委屈栩篱你一下了,这是能找到的最大号了。”
为了借这么一件吉服,白日里两人走遍百家。奈何沈栩篱个子太高,实在是找不出合身的,便挑选了其中最大的一件。
楚昌鹤找了个铜洗盆,盆身系上红绸缎,盛了半盆水端到门口的椅子上。沈栩篱从屋内别扭走出,盆中的清水映出两人的影子。
“准备好了吗?”楚昌鹤问道。
“嗯。”沈栩篱伸出白净指长的双手,轻轻荡开那层清水,水波荡漾,两人的影子在里面晃动。他抬手轻甩,多余的水珠滑落。不等水干又探手下去,如此重复三次,盥洗礼便成。
“可以了。”楚昌鹤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他,“今晚不知道那妖物会不会现身。若今晚引不来,便只能在此多等几天了。”
沈栩篱点头:“先睡吧。”
堂屋连着两间屋子,一左一右,两人刚好一人一间。
临了楚昌鹤进房门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叫了他:“栩篱。”
沈栩篱衣服不合身,行动不便,怕一个不小心又把某处撑坏掉了,只得整个人转过身来看着他:“怎么了师兄?”
楚昌鹤思索良久,才开口道:“青魂在你那儿,我能感受到你。”他顿了顿,对上沈栩篱的眼睛,语气柔和而坚定,“你放心去做,我就在你身后。”交代完之后,若有若无的勾起唇角,随后放下帘子隐入房间。
沈栩篱怔愣在原地,其实楚昌鹤的那个笑极浅,但他看得出是有弧度的。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也蓦地笑了起来,穿着那吉服拧拧巴巴进了自己房间。
乡间的夜晚不如城镇的繁华,没有花灯没有夜市。到了天光不见的时候,各家各户闭门点上一盏微光,破开黑夜的樊笼。
周边白事未尽,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唢呐锣鼓声,各种嘈杂,沈栩篱也无心入睡。他起身推开窗户,只能看见外面景象的轮廓,甚至天上的一弯月亮都是朦胧不清的。
沈栩篱收回上仰的目光,等等!惊觉不对,他又猛然抬头看向那轮弯月,倒吸一口凉气。这座屋子的窗户分明是朝东的,怎么可能看见西挂的月亮!
这是,进入幻境了!
他暗骂自己,何时进的幻境都不曾察觉。若不是发现那月亮不对劲,恐怕下一步被灵妖吃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脱掉那不合身的吉服,没了束缚,沈栩篱感觉轻便了不少。他那双眼睛在黑夜里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他只得点上蜡烛,拿着灯盏小心翼翼地掀开屋帘。
走遍堂屋的每一个角落,才能看清,这景象和白天里别无二致,最后将目光放到了楚昌鹤所住房间的门帘上。
他不知道楚昌鹤是否和他一样进了这幻境,也不敢贸然出声惊扰,只得轻手轻脚掀开那帘子,观察里面的情况。
这间屋子没有点灯,无法看清里面的全貌。沈栩篱进了房间,持盏的手往里探了探,能看见床上的被子是隆起的,
他悄声靠近,再往前探去,看清了那张脸,是楚昌鹤。
他正准备开口,楚昌鹤却猝然睁眼一把将他手腕抓住。手一斜,灯盏上的蜡烛翻滚落地。那豆苗火光顽强未灭,往上跳跃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火烛滚得远了,刚被驱散的黑暗又围了上来。沈栩篱拿着空盏的手并未挣开,他看得朦胧,小声惊疑道:“师兄?”
床上的楚昌鹤这才松了手,缓缓坐起身。许是刚睡醒,声音像是蒙了一层纱,有些不清。他问道:“栩篱?怎么了?”或许方才把他当成那妖物了,才有了那几分敌意。
“我们进到幻境里了。”沈栩篱捡起地上的烛火,将其他蜡烛也点燃,这屋子登时变得敞亮起来。
楚昌鹤问道:“怎么说?”
连楚昌鹤都不曾察觉,沈栩篱心道,这赤狐灵妖确实厉害。
“师兄你看那个。”他走到窗户边上,仰视着刚刚那轮弯月,还是和方才一样朦胧不清。
“月亮怎么了?”楚昌鹤不解。
沈栩篱解释道:“这是朝东方向,怎么可能看见朝西的月亮?”
楚昌鹤若有所思点点头,突然问道:“你知道明月应与佳人共赏吗?”
“嗯?”沈栩篱不明白他怎么会说起这个,实在想不通幻境和佳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于是偏过头盯着他,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望舒当对酒,佳人更难得。不过——”楚昌鹤对上他的眼睛,沈栩篱竟从里面看出一丝戏谑。楚昌鹤勾唇继续道:“今天我也能勉强当上一回。”
话落,楚昌鹤倾身,仰头覆上了沈栩篱的唇瓣。
沈栩篱心惊,虎躯一震,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的唇间传来的温热。
不对,不对!
沈栩篱猛然将他推开,怒不可遏道:“妖孽何敢?!”
“楚昌鹤”抹了抹唇角,一脸笑意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是他疏忽了。刚才楚昌鹤问他“月亮怎么了?”的时候,就该发觉不对劲了。如果之前楚昌鹤还未察觉进入幻觉还能解释,可既已指出,依照楚昌鹤的才智,此时也应该明了这月亮问题出在哪儿了,怎么还会问自己。
而且,后面的举动实在是太诡异了,楚昌鹤做不出这种事来。
沈栩篱压制心中的怒气,化出青魂,死盯着他,眼里尽是杀意:“用你的本相。”他着实想不出自己和眼前这张脸打架的样子。
“楚昌鹤”眼尾上挑,戏谑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沈栩篱毅然答道:“我不喜欢男的。”
房外之人掀帘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阔步进了屋。沈栩篱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侧首一看,是楚昌鹤。沈栩篱陡然心漏一拍。
楚昌鹤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随即他将视线放在另一个自己身上了。
屋内两个楚昌鹤相对而望,他没想到狐妖竟然化成了自己的样子。想起来刚刚沈栩篱说的那句话,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略皱眉有些反感。
“楚昌鹤”见货真价实的来了,看着他眼里全然是挑衅,接了刚刚沈栩篱的话:“没关系,正好我本相是女的。”后半句倒真变成了女声。
灵妖白檀一身女相,妖气四溢,媚眼如丝勾着沈栩篱,笑问道:“怎么样?我这个样子的你可还喜欢?”
原本是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声音也尤为动听,但沈栩篱对她只有厌恶。不消多说,沈栩篱便提剑上去。这是幻境,倒也不用担心给人家房拆了。
白檀赫然甩出赤红绸带,缠上青魂抵住了那一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嗔怪道:“公子当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一旁的楚昌鹤冷眼看着白檀,想起她刚刚顶着自己的脸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就心里窝火。若不是为了历练沈栩篱,他已经动手解决掉这妖物了。
沈栩篱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从绸带中抽出青魂来,又是一剑。红绸缠住窗棂,白檀避闪。
她原本以为今晚的猎物如往常一样是个普通人,不曾想沈栩篱是个硬茬儿根本不吃她那一招,直接将她拆穿。虽然已经吸食不少人的精气,但她毕竟化形不久,实力也只能与沈栩篱齐平。若是两人一直耗下去,谁输谁赢还难说,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实力未知的楚昌鹤。
白檀翻上窗户准备逃,沈栩篱眼疾手快,青魂横刺入木,挡住了她的去路。只堪堪两寸,她那白皙的脖子便要撞上那剑刃上了,她只能退身。
沈栩篱拔出青魂,抬手一挥,便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最后一抹风闪进屋内,火烛随之摇曳,带着墙上三人的影子也晃动起来。
白檀红绸探窗,想要再把那扇窗户打开,刚抵上便被沈栩篱一剑撕裂。红绸成了两段,一段无声落地,一段收回袖中。她看着沈栩篱,断绸去拂他的脸,言语仍带笑意:“公子怎可这般欺负奴家?”
沈栩篱退身避让那抹红绸带,眼里尽是厌恶,向着白檀喉间刺去。
就在剑锋靠近的那一瞬,她脑中飞速闪过画面片段,她想赌一把。白檀直往后退,就在剑锋离她只剩一寸的距离时,陡然化成了楚昌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