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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突生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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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随着人海走了一会儿,楚昌鹤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他担心阿莛他们早已经出去了,而自己和沈栩篱还跟着队伍在走,那就更找不着了。
沈栩篱点点头,道:“好。”
出了人群后,楚昌鹤还握着沈栩篱的手腕走了一段,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有些不妥,便松了手,道:“我用踪灵术找找他们两人。”
正将灵力注入指尖时,便被沈栩篱拦下了:“师兄,先不急,等会儿回门的时候再找也不迟。”
楚昌鹤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答道:“好吧。”
沈栩篱见他答应后勾唇道:“那我们先逛逛,你看那个。”说着便抓着楚昌鹤的小臂走到了一个小摊前。
摊边的小木板上刻着“刘记小食”几个字。
他拉着楚昌鹤坐在空桌旁的凳子上,老板见来了客便问道:“二位公子要些什么?”
沈栩篱道:“要两碗元宵吧。”
“好嘞!稍等。”
楚昌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逛得好好的怎么就被拉来吃元宵了?
沈栩篱见他这个样子,笑道:“正月十五吃元宵。今年和家里人没吃上,师兄可愿意陪我?”
这话倒是有趣,没问之前他就点了两碗,那意思便是很清楚了。这会儿才问楚昌鹤不是寻求他的意见,而是邀请。
楚昌鹤闻言眼中似有笑意,点头温声道:“好。”
两碗元宵端上来后,二人便齐齐动勺。
“师兄往年都不吃的吗?”沈栩篱搅了搅碗里圆润的元宵。
楚昌鹤回忆道:“往年,食膳堂都有准备,不过我不怎么吃。”他语气平淡,辨不出丝毫情绪,“现在的我,好像和团圆两个字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觉得团圆这两个字,离他真的很遥远。
沈栩篱怔愣片刻,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很快又回过神来,扬唇道:“那以后每年的上元节,我就陪师兄一起吃元宵吧。”
他思索一会儿,又道:“再带上阿莛,阿莛来的话,再算一个亦秋兄。你看,四个人,团团圆圆,怎么样?”
楚昌鹤听了他的话,也不反驳,只笑答道:“好。”
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从沈栩篱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很开心的。
吃过元宵后,沈栩篱又拉着楚昌鹤在街上游走。
倏然,楚昌鹤看见一个熟悉的红影。
是万俟璟。
只见那人影离他越来越近,很显然,万俟璟就是来找他的。
万俟璟到了楚昌鹤面前揖了礼,瞥了一眼沈栩篱,淡然道:“她让我来的。”
楚昌鹤知道万俟璟说的那个她是谁,便侧过头对沈栩篱道:“栩篱,我有些事需要处理。你就在此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沈栩篱虽然不怎么愿意,但还是答道:“好。”
烟火刺亮迷眼,满街的长灯照应出来往人群的面容,皆是欢愉之色。小儿手中的鞭炮偶惹行人惊呼,缓神过来却也是满脸带笑,不知是笑小儿过于调皮还是嘲自己大惊小怪。
沈栩篱背身靠着桥下的石柱,他看着桥上的楚昌鹤和万俟璟两人,指尖有意无意地敲着石桥壁身。人流从他身旁经过,却也没能扰得了他的视线。
不等万俟璟先开口,楚昌鹤便道:“如果还是为了那件事,就不必多说了,我是不会去认她的。”
万俟璟有些无奈,只好道:“我知道你的选择,不过我此次前来,不光是为那件事。”她伏身靠在桥壁上,看着桥下的水流,随即歪头看向他,“听说,之前你去斛灵峰,在路上遇到了魔界的人?”
楚昌鹤闻言蹙眉不语。虽然雅禾宫的探子遍布天下,知道此事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件事怎么就值得她派万俟璟来?
万俟璟接着说道:“近日魔界有异动,上次你和魔界的人交了手,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了。”
楚昌鹤疑道:“魔界异动?”
“嗯,魔界祭司消失了。”万俟璟叹了口气,“近日才发现的,据探查,已经消失有段时间了。”
楚昌鹤心想,难道这个祭司就是那天碰到的那人?
他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来,只点头道:“我知道了。劳请你告知她,我会小心的。魔界那边的动向,我也会关注的。”
万俟璟点点头,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正准备离开时,楚昌鹤叫住了她。
“前几次都忘了。”楚昌鹤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木簪递给万俟璟,“将此物交给她,她会明白的。”
接过那根簪子,万俟璟也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将它放进袖子里,拘了礼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楚昌鹤把此物交出去后,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桥下的沈栩篱看了去。沈栩篱眼里阴郁,心里闪过一丝失落,脸上看不出喜悲。
“走吧栩篱。”
沈栩篱也不多问他,只跟着他走。
“昌鹤!栩篱哥!”不远处阿莛正朝他们挥着手,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
楚昌鹤笑道:“栩篱你看,找着他们了。”
沈栩篱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倒还省了灵力。”
楚昌鹤感觉出他有一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最后也没好问出口。
阿莛拽着程衢逆着人潮向着他们走来。“终于找到你们了。”程衢掂了掂手中之物,“这个拿着。”话落便给楚昌鹤和沈栩篱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河灯,道:“走吧,放河灯去。”
河边放灯的人不少。沿岸两旁长灯相连,熙攘人群中烟火笑言不断。孔明长灯离手,携着美好愿景,悠然而升。广样河灯下水,载着情思隐意,悄然而过。
众人好不容易才挤过人群,找了个人影相对稀少的位置。
楚昌鹤拿着笔正琢磨着要往上面写些什么,而一旁想要偷看的阿莛被程衢拦住了。他轻轻揪了一下阿莛的脸,道:“小笨蛋啊,这个各写各的知不知道?要是被人看了去,就不灵验了。”
阿莛显然不服气,但又奈何不了,只得努努嘴:“好吧。”转过身去画自己手上的河灯。
沈栩篱写完之后蹲身将花灯放到河里,漫不经心只手戏水,晕开的波纹挤开相连的花灯,将他刚放下的那盏推远了。
楚昌鹤问道:“栩篱这么快就写好了?”
沈栩篱浅笑道:“嗯。”
阿莛还是不死心,凑过来问道:“栩篱哥,你写的啥啊,可以给我说说吗?”
沈栩篱有些心不在焉,语气平静道:“你程师兄说的,别人知道了就不准了。”
阿莛满不在乎:“那有什么,我才不信那些。给你们看看我的。”说着便将自己的花灯举起来。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希望我们四个能永远在一起。”
楚昌鹤笑道:“阿莛啊,你这个字该练练了。”
程衢用墨凌轻轻敲了敲阿莛脑袋,啧道:“愿望怎么能说出来呢!”
“说出来咋了?”阿莛朝他做了个吐舌的动作,便拿着花灯跑开去另一边更热闹的地方放了。程衢随即追上去,玩笑道:“你等着,敢挑衅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楚昌鹤笑着摇了摇头,停笔将手里的花灯放了出去。
这时沈栩篱突然问道:“师兄,你有意中人吗?”
楚昌鹤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推盏的手还没收回来,指尖陡然顿在水面之上。这个问题在不久前自己也问过他,当时沈栩篱没有回答他。
楚昌鹤缓缓起身,沉默不语,抬头望着天上聚散飘零的孔明灯,似是思量着。沈栩篱就怔怔地盯着他侧脸,一直等着他的回答。
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好久,久到沈栩篱以为他不会回答,久到沈栩篱正准备说“若是不方便那就不说”,楚昌鹤开了口。
“或许吧。”
他别过脸,将视线埋在阴暗处,将发红发烫的左耳根投向沈栩篱目光不及之处。
沈栩篱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河灯上,写的是那个人吗?”
楚昌鹤依旧没看他,只点点头。
“是万俟璟吗?”
楚昌鹤听见这个名字差点没栽倒河里去,揉了揉眼窝,心想,怎么这孩子就跟万俟璟过不去了呢……
他有些无奈:“栩篱啊,你还记得我之前在垒源城和你说的那些话吗?关于万俟璟的那些。”
沈栩篱点点头:“记得。”
他本来也不想猜万俟璟,但刚刚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楚昌鹤父亲的遗物,那是楚昌鹤那么宝贝的簪子,怎么会将它交给万俟璟呢?他实在想不通,所以又绕到万俟璟身上了。
“所以是谁?”沈栩篱不死心,到底谁才是楚昌鹤心里的人呢?难道是万俟璟刚刚口中的那个“她”?
楚昌鹤彻底别过身,背对着他面向满灯的河面,半晌才缓缓道:“不可说。”
沈栩篱目光落在他瘦削的背影上,不甘心般捏紧了拳头,嘴唇传来的温热湿感才反应过来,下唇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咬破了。
他也侧过身不再看楚昌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笑言道:“好吧。那希望师兄能得偿所愿。”
楚昌鹤闭上眼不看任何一处,火花残影在他闭眼前瞬时闪过,突如其来的耳鸣和心跳疼痛感直直撞击着他。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狐妖幻境里的那句“我不喜欢男的”在深烙他脑海里,时刻提醒着他。
因为这句话,他觉得自己非常龌龊、恶心。他想过,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可是世间双修者也有同性结行,这是错的吗?他哀求着向神明磕头企图求得一个回答。他错了吗?他在内心深处进行诘问。
所以答案是什么?错的?全是错的?没有神明告诉他,他挣扎于内心的痛苦,也不明白何为错何为对。
就像他答“或许吧”将视线投向阴暗处那样,就像他背过身不敢看沈栩篱那样,这份爱意无法见光。
埋于心的种子发了芽,只有他自己无息浇灌苦心经营,可是那颗种子就是阴暗的,只能在不见光处滋生疯长。他还要担心心底之物是否会被人扒出来曝于阳光之下,一旦那天到来,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那疯长爱意的无意播种者?
所以没有人会知道他的意中人是谁,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之后的干了什么都是浑浑噩噩的,楚昌鹤听不清周围的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门的。
他无心去听也无心去管。
第二天,楚昌鹤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一开门沈栩篱便向他揖礼。楚昌鹤愣住了,他总感觉,昨晚河灯之事后,沈栩篱好像和自己疏远了许多。
沈栩篱笑道:“师兄,我要闭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