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归云去》磨叨叨石

44、初露锋芒

　　像这种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程衢是记不住的。只不过听到了“斛灵峰”和“姓楚那小子”这两个关键词，便也想起来之前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了。
　　这不是那次斛灵峰看台上和楚昌鹤拌嘴的那人又是谁？当时自己还在劝架来着，没想到还能有两面之缘。
　　只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感激这段“缘分”的意思，要真是缘分也只能算是孽缘，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范同这般，懦弱无能、思想龌龊、三观颠覆、欺软怕硬的人。
　　程衢不打算与这群人纠缠下去，连揖礼都没有，就准备走了。岂料刚转身，肩膀就被范同捉住了。
　　范同不怀好意道：“鄙人范同，敢问阁下之名？”他那力道和语气，明显是想打一架的意思。
　　程衢一听前半句就憋不住了。
　　“噗哈哈哈……谁给你起的名叫饭桶的…饭桶…哈哈哈哈……”他捂着肚子，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放声大笑，他指了指旁边的一群人，“你别告诉我这里面还有人叫犯贱的，噗…哈哈哈哈…你们派起名都这么随便的吗？”
　　范建：“……”
　　范同不是不知道他有这个外号，只不过平时在派内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声“范少主”，还没有哪个人胆子这么大直接“饭桶饭桶”地叫他。
　　“饭桶”双目圆瞪怒火中烧，提拳向他打去，只见程衢手中扇子轻轻一敲，便发出了巨大的威力将他拳头截了下来，此刻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子道：“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他懒得“鄙人”啊“在下”啊什么的，对这种人，根本不需要，“本大爷姓程单一个衢。”
　　范同吃痛收手时，发现拳头多了一道血印，他怒道：“你！”二话不说直接提剑相向，其余跟着他的弟子也做剑指之势。
　　范同剑指着他道：“既然你跟那个姓楚的小白脸是一道的，我今天就先将你拿下，来日再找他报斛灵峰之耻！”
　　程衢颇有些无奈，心想，这群人为什么总能刷新他对“盲目自信”和“不知天高地厚”这两个词的认知。
　　范同先不打算动手，准备“以理服人”，他开始讲起自己曾经的那些功绩，想先给程衢一个下马威，他觉得唬住敌人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想当年，我范同只带了两人前往那赤狐妖洞中，大战三百回合……”
　　第一件功绩还没讲完，就被程衢打断了。他摇摇头似是无奈，开扇道：“墨凌，风起！”随即往前横扫一番。
　　范同还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就被一阵“妖风”刮到树上去了。
　　“啊！啊啊啊！”
　　只见他的那些同行弟子也被刮得倒的倒、散的散，还有两个跟他一样挂树杈上了。
　　“我一根手指都没动你们都打不过，”程衢收了墨凌，“还想去找那个姓楚的打？知道‘自取其辱’四个字怎么写的吗？”
　　若是实力稍微雄厚一点的，也不至于抵不住墨凌召来的风，由此可见，这群人的自信全来源于不自量力。
　　程衢没管身后这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径直走出了丛林，想看看阵法处是否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刚出丛林，便发现驻扎处的人慌忙来去。聂思姝仍坐镇主阵眼，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角还在不住地流血，像是使了全是力气来施法镇压，柳昭麟则去了西南方位的一处阵点。
　　聂思姝头也不回地发号施令。
　　“有灵烟的人放个信号让雅禾宫的人来帮忙！几位老掌门和替守阵法的人去其他七大阵点处帮忙！交接门快压不住了，其余留下来的人做好应战准备！”
　　程衢不敢懈怠，立即到聂思姝身旁护法。
　　“怎么回事？”程衢给聂思姝输送着灵力，“今天一天不都好好的吗？怎么这就快破阵了？”
　　聂思姝脸上稍缓，抹了一把嘴角未干的血迹，道：“半刻钟前有人力不从心，被阵法反噬。阵点处人没了，整个阵法都受到了破坏，我也遭到反噬了。”她看了一眼西南角处的人影，“阿麟替上也于事无补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云层将月亮遮挡，晚风伴着蛙鸣送到人的耳蜗深处，不免使人心烦意乱。残火随风起舞，摇曳不定，将人影拉得虚长，倒是显得张牙舞爪。看似平静的湖面，背后却是汹涌波涛，所有人都注视着那处不断溢出的黑团雾气。
　　琉净湖阵乱的消息是第二日传到楚昌鹤那儿的。
　　“现在各大仙门都派了弟子前往琉净湖帮忙。我刚刚接到师傅的消息，让我也去看看。”楚昌鹤褪下宽袍，换上了束袖劲装，青丝高冠，不知是碎发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沈栩篱看着眼前的无双公子，有些走神，半晌才道：“师兄我与你一起去吧。”
　　楚昌鹤忧心道：“栩篱你还是别去了吧，你留在门中，若有什么事，也能随时召我回来。”
　　沈栩篱捡了根白桦树枝插在土里，闪过一丝笑意，道：“门中有崔文哲在，师兄带着我说不定事半功倍呢，还能早去早回是不是？”
　　自从沈栩篱出关之后，楚昌鹤还没见过他的实力，见他唯一一次出手还是对付沈旭青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号，因此他确实不清楚沈栩篱现在处于什么境界。他想，要是沈栩篱去了，一来能知道他现在的实力，二来万一真能速战速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最后还是两人一道去了。
　　楚昌鹤传了叶子给正带着万俟璟值岗的崔文哲。
　　“琉净湖，急召必归。”
　　万俟璟看着这几个字，道：“呆子，我们也去吧。”
　　还不等崔文哲苦口婆心地劝说，又收到了第二片叶子。
　　“门中不可无人，你与阿璟留守，切不可乱跑。照顾好她，多谢。”
　　万俟璟也没胡闹，她是个有脑子的人，她知道楚昌鹤和沈栩篱走了之后，长仙门一下子就去了四个实力不凡的弟子，要门中剩余的弟子找出与那几个人实力相当的，也就崔文哲勉强能算得上了，是应该留着看守。最后还是留在了长仙门。
　　楚昌鹤二人到达琉净湖时，有三个阵点已经被毁掉了。湖中心的交接门不是真正的门，撕开的裂缝才是所谓的“门”，那是通往两界的枢纽，是那些贪婪无妄之人魔的欲望和向往。
　　裂缝的两端，总有想要来回自由毫无限制的人或非人，裂缝越大，通行者越多，他们企图从对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满足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欲求和精神末端的极渴。
　　现在，湖中心那个裂缝的长度近达七尺，还有东西不断地从那个缝中挤出来。
　　长时间的外耗使得聂思姝无法直立，她单膝跪地，原本的飒姿多了几分狼狈。她一只手把持着胧月继续压阵，另一只手对付着从湖中裂缝逃出来的高阶魔物，虽处下风但也不露畏惧之色。
　　营地里的其他人也都齐心对付着从门那头出来的怪物，有些修为不足的弟子已经在打斗中丧失性命。那些怪物青面獠牙、奇形异状或是人面兽心，周围都冒着着缕缕黑气，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味道，他们嘻嘻哈哈或是鬼哭狼嚎。
　　楚昌鹤见状正想替下聂思姝，不料被人抢了先。
　　“锵——”胧月飞落在地。
　　只见沈栩篱召出的竹渊钉在了原本胧月的位置，他动作迅速却从容不迫，手中结印不给交接门里的怪物一点可乘之机，道：“师兄，你先将聂师姐扶去一旁，这里交给我。”
　　楚昌鹤一只手扶起单膝而跪的聂思姝，另一只手隔空一掌向逼近的怪物打去，随即虚握而起，胧月飞入他手中：“好。我一会儿来帮你。”
　　沈栩篱接阵后，以一己之力补上了其他三处被破坏的阵点，非但没有吃力的感觉，反而湖中心的裂缝迅速缩小，此刻若是从高处看去，便能发现整个阵印都散发着淡金色的微光，那是浑厚灵力注入的象征。
　　一只魔物向着沈栩篱背后袭去，那魔物都快探到他后脑勺了也不见他动一下，这魔物本以为可以一手击穿他的整个脑袋，不料还有半寸距离的时候，沈栩篱将头一偏竟刺了个空！还不等魔物反应过来进行第二次攻击，沈栩篱直接抬脚将他踢至湖面，随即腕处一转，最后轻轻捏拳，那魔物便爆体湖中了。
　　楚昌鹤将聂思姝扶到安全之地后将胧月交给她，便折回准备帮沈栩篱护法，结果一看湖中心的裂缝都快没了，又恰巧碰上了这场面，诧异得半晌说不出话。
　　沈栩篱见他半天没吭声，便侧过头来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啊？……没什么。”楚昌鹤回过神来，又顿了顿，“只是没想到栩篱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沈栩篱被夸了之后，勾唇浅笑道：“在我心里，师兄才是最厉害的。”
　　楚昌鹤闻言笑着摇头道：“巧言令色。我去帮忙对付跑出来的魔物，你自己小心。”他现在非常放心将沈栩篱一人留在这里，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比起自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现在的沈栩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沈栩篱点点头道：“好。师兄也小心。”
　　听见沈栩篱应了之后，楚昌鹤便去别处帮忙，转身向魔物肆虐的地方奔去。
　　他手中一动，召出佩剑，他喝道：“去！”
　　青魂得了令，便自己往魔物处飞去，快得看不清招式，只能看出剑身周围散发着灵力青光，来去几下，便倒下一批。
　　那些小弟子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纷纷投来敬崇的目光，心里琢磨着这是哪号英雄豪杰。
　　在打斗中，他忽然看见躁动的人海中有一副熟悉的面孔，是栾芷倪！
　　楚昌鹤处理掉多余的魔物，便朝着栾芷倪方向奔去。
　　彼时栾芷倪正对着一个小弟子下手，她徒手穿心，那弟子便毫无声息地倒下了。正当她扼住另一名弟子的喉咙准备发力时，突然被凌厉的剑芒所打断。青魂擦着她的指尖飞过，若是她收手再慢一步，那只手便不将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了。
　　栾芷倪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整个人向楚昌鹤扑去，青魂回撤挡在后者身前，使得她无法再往前靠近一步。栾芷倪后撤取下腰间的骨鞭，忽的一下朝青魂扬去。
　　“铮——”
　　骨鞭和银剑相撞擦出一红一蓝的火光。前者缠绕着后者剑身，栾芷倪往后使着力，一副要把青魂折断的样子。
　　栾芷倪趁着两个灵器相交时，手中聚起一团魔气，倏然打向楚昌鹤。
　　只见楚昌鹤足底一点侧身微倾移开几寸，魔气扑空。栾芷倪又是一团魔气向他打去，楚昌鹤顺着那团魔气向后撤，忽然一个空翻堪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不等栾芷倪的第三次出击，楚昌鹤便开始了“礼尚往来”。他握住被骨鞭包裹着的青魂剑柄，极快地闪至栾芷倪后侧，青魂带着骨鞭围住了栾芷倪整个脖颈！若是她不松手，楚昌鹤随时可以将她勒死，她不得不收回骨鞭。
　　栾芷倪并没有罢休，收回灵器后反手攻向身后之人，试图挖出楚昌鹤的心脏，只不过楚昌鹤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的指尖还未碰到对方的衣衫便被对方截住了，她扭动腕处企图再次袭击，不料楚昌鹤往旁边一撤，又是扑了一个空。
　　几个来回后，栾芷倪便知道了此人不好对付，也没打算继续纠缠。湖中心的裂缝已经完全愈合，她现在只能往丛林处跑去，杂乱不堪的树冠和植被不仅能混淆对付的视线，还可以掩护她的身迹。
　　楚昌鹤见那个顶着杜兰面貌的栾芷倪跑了，便紧跟追去。他对这个栾芷倪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他直上树梢往栾芷倪逃亡路线奔去。
　　栾芷倪跑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确定那人没有从后面跟上来，才放心下来。正放缓步调时，前方蓦地出现了楚昌鹤的身影。
　　栾芷倪：“……”她随即抽出骨鞭待以戒备之势。
　　楚昌鹤转过身来看着她，谁都没有先动手，两人对峙良久。他漠然地看着那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道出了心中疑问。
　　“该叫你栾芷倪，还是该叫你杜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