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见，青梅少年郎》鹿上小满

35、第 35 章

　　一大早阿燏站在春风来楼下，他仰头望着这个将他们压的喘不过气的地方。当年九叔将他们一行人救出来，前朝倾灭，百废待兴。每至深夜时分阿姐都疯狂的尖叫，叫声凄厉，阿燏怎会不明白她的不甘与凄楚。她像一个失去灵魂整日苟活的疯子一般，花春敷日日夜夜都守着她，辛辛苦苦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命，不能说丢了就丢了。日子久了，阿姐仿佛也看开了，就拉着花春敷一起创了春风来，后来慢慢初具规模吸纳了越来越多的前朝姑娘。
　　阿姐能走出来对于阿燏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也曾经发誓只要阿姐不伤害漾漾跟花寻，他一辈子都当阿姐的剑，他并不在乎自己替阿姐背负多少血腥。他回想这些时日，说到底是自己先背叛了阿姐，鬼使神差，他也不知道为何当初没有听阿姐的话将阿青除掉，或许是对这些年的厌倦，他需要找一个人来释怀。他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杀人，那温热的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感觉，曾经的承诺并不敢忘记。
　　万凤打着哈欠一脸睡意，边开门边拉扯身上的衣服，一看门口站的是阿燏，讽刺的笑勾上了她的嘴角。
　　“走就走了，还回来，当真是个傻的。”
　　阿燏并不理会她的讽刺，笑道：“我这次回来就是给她送命的。”
　　万凤看他脸上一片灿然，如太阳般耀眼，只可惜了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傻子。
　　丹橘的房间里同往常一样阴森，天都亮了，里面还点着蜡烛。阿燏推开门，将那惨白的蜡烛吹灭，丹橘没有阻止他。
　　屋内点着气味杂陈的熏香，在这屋里呆久了，阿燏一点都不担心会死于丹橘的计谋，反而担心自己会被这香熏死。丹橘长大了，她的疯癫不再只是聒噪的尖叫，她会将每个可怖的手段实施在每个不听她摆布的人的身上，比如樱安、花寻、漾漾、还有她心爱的阿燏。
　　阿燏将窗户打开，让空气与阳光进来，当光驱散这屋内的黑暗时，他看到了丹橘手上的东西，一颗头颅。
　　樱安的头颅，让阿燏难以接受的是丹橘这样把玩这樱安的头颅，那是她的至亲，她为什么不能让她入土为安？
　　多日未见，丹橘并不着急询问阿燏的近况。她只是将一张拜帖扔到桌子上说：“这是太子宴辰的拜帖，你今晚过去看看，里面有场好戏，特别精彩，你可千万不要错过？”
　　阿燏并不着急去拿拜帖，只是端倪着丹橘的脸庞，就算作为她的弟弟，他只知道她的阴狠，却看不透她的手段。
　　丹橘见状说：“你手里不想拿拜帖，想必是愿意拿其他的东西。”说完便将手中的头颅放到阿燏手中。
　　阿燏捧着那头颅，仿佛它还是樱安姐姐的模样，那头颅好似还有温度一般，她或许曾鲜血淋漓，不安的怨气将围绕着这颗头颅久久不愿散去。他霎时觉得手脚酸软无力，手中像是捧着千斤重石。一阵恶心从胃部翻滚至胸腔再至喉咙，但喉咙处却像有只无形的手将其扼住，任由恶心在其中折腾，这种痛苦让他难以言语。
　　多少年过去了，那些他记忆蜷缩在脑海的角落里，封了尘，却迟迟消失不去。6-2
　　那是阿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着花寻逃离春风来。阿燏偷了一匹马，在樱安姐姐的帮助下花寻避开丹橘逃出春风来，阿燏一早在城外的歇脚凉亭等着花寻。本以为骑上马，就能彻彻底底逃离丹橘的掌控。可是阿燏低估了丹橘的势力，又或者说樱安能帮助花寻逃出春风来本身就是丹橘布下的一个局。
　　在这个局面上，无论结果如何都能达到丹橘想要的效果。他们都慢慢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一个个都想脱离丹橘的禁锢，可是心狠如丹橘，怎会让他们如愿以偿？所有逃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二天，仅仅是他们逃离的第二天，花达来就找上了阿燏和花寻。偷来的马又老又瘦，脚程加急，并未得好歇。花寻和阿燏只能跑着躲开那些人的追捕。
　　那天花寻记得很清楚，阿燏牵着他的手，他们在田野里奔跑着，花寻望向阿燏的背影，那么宽阔的肩膀，那么舒朗的男子，为了自己这样低贱的一条命，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后来结果很显然，他们被抓了。没有动用任何武力，他们就屈服了。
　　阳光很刺眼，阿燏喘着粗气，紧握着花寻的手，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过。本能想着拼死挣扎一番，却被来者的一番话冰冻到浑身僵硬。
　　“你带着他逃了，留下来的人可逃不了。”仅仅是这一句话，让阿燏陷入无限的自责与无奈中。
　　花寻挣脱他的手，展颜一笑。“回去吧，出来玩够了，也该回去了。”花寻不愿意阿燏做选择，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替他做了选择。
　　泪水蓄在眼眶中，除了他自己谁都知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可是这是阿燏最不愿看到的局面，明明那时花寻哭的那么伤心求着阿燏带他离开，此时却又要违背自己的心意。
　　“你知道回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阿燏问花寻。
　　花寻看着他泛红的双眼，目光柔和，浅浅一笑。“过之前的生活，偶尔还可以见到阿燏，这就足够了。”回去又如何，只要他明白了阿燏未曾有过想要抛弃自己的心就可以了，在这个世上阿燏要牵挂的东西太多，自己能占有微弱的一份就是满足。
　　回去之后一连三天都下着暴雨，阿燏跪在春风来的后院里，暴雨不停地冲刷着他，浑身发抖到他难以克制，最后渐渐麻木。他在乞求丹橘的原谅，原谅自己的鲁莽害了那多人，他是多么的愚昧，他忘记了樱安姐姐，忘记了漾漾，忘记春风来里被拿捏在丹橘手中的一切。
　　阿燏以为这样就能换取丹橘的谅解，他还是太天真了。他不知道，樱安前脚放了花寻离开，后脚就被人押到地窖里面。
　　樱安挣扎着哭喊着没有人能理解，那些老鼠爬过她的身躯，吱吱乱叫着，企图想要咬破她的肌肤，撕扯些肉来果腹。在这黑暗阴冷潮湿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拯救她。
　　没有时间的概念，每一刻都是煎熬。不是说没有后悔，她更多的是不明白，为何乐安姐姐如今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丧心病狂。
　　在樱安觉得自己快要发疯的时候，地窖的门打开了。一缕光照了进来，那样的刺眼，她忽略了所有的痛意想要接近那光，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可是很快那门又被关上。丹橘手持烛台，走到樱安面前。
　　“我的好妹妹，你现在怎么如此狼狈？”丹橘假意将樱安扶起。
　　本以为是救命的稻草，没想到是阴狠的毒蛇。可是就算毒蛇带来的烛光，在黑暗里久了，樱安还是忍不住望向那光亮。
　　“我都照着你说的做了，曲意奉承那些男人，你还想要我怎样？”樱安擦干眼泪，倔强问道。
　　丹橘口气淡然，“那些都是你该做的。可是谁让你放走花寻了，那个贱人居然想要逃走，你以为自己是菩萨吗，自己都一身肮脏了还企图拯救其他人？”说完居然拿刀刺向樱安的腰腹。
　　樱安绝望地跌倒在地上，那些老鼠闻到血腥味又吱吱吱跑出来。
　　丹橘看到后，放肆地笑了出来：“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哈哈哈哈。”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没有人知道樱安在死前到底想着什么，她在这样的一个泥潭中苦苦挣扎着，最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也就认命了。
　　不吃不喝，阿燏在雨中跪了一天就晕了过去，雨依旧下，丹橘派人将阿燏拖到屋檐下，阿燏此时在丹橘的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不知昏睡了多久，阿燏才睁开沉重的双眼。丹橘光鲜亮丽居高临下站在阿燏面前，像逗弄小狗一样：“醒了，去看看你的樱安姐姐吧，那么久没有见到她了，你应该很想她吧。”丹橘将阿燏拉到地窖里，地窖门一打开，一股恶臭就从里面扑来。丹橘将蜡烛点燃，阿燏的眼睛适应黑暗后，看清了地窖里的一切。
　　他捂住嘴，想要压抑呕吐的感觉。泪水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来，樱安姐姐倒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老鼠吱吱地在她身上跑来跑去，倘若不是凭借衣服，阿燏完全认不出来那是樱安，她脸上的肉已经被老鼠啃食的面目全非，皮肉腐烂，脓液四溢，甚至有虫在其中蠕动。血从腰腹间流出，已经干枯。一股股腐烂又甜腻的气味混杂在空气中。
　　阿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双手麻木，使不出一丝力气。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偷穿了樱安姐姐的衣服，躺在地上的人并不是樱安。
　　丹橘看到阿燏这副模样，诡异地笑了出来。“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你好好看清楚了，樱安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说罢把阿燏推到在樱安面前。
　　阿燏看着樱安姐姐平日里姣好的脸庞成这个样子，吓到往后倒退，可是腿都软了，站也站不起来，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泣着。在那一刹那，他是害怕死亡的，尤其是害怕这样的死亡。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狠毒，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樱安姐姐。”阿燏哽咽着质问丹橘。
　　丹橘双眼上挑，嘲笑着看着阿燏。“我说过了，这就是她背叛我的惩罚，任何人只要背叛我，就是这个下场，你懂吗？”
　　阿燏尖叫着：“我不懂，她是你的妹妹，你凭什么杀死她，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丹橘伸手往阿燏脸上抽了两个耳光，“这是你的命，这也是我的命！”
　　“不，这不是我的命。”阿燏否定着，疯狂地摇头，他想要逃离这里，哪怕是死，也要逃离丹橘，她就是一个疯女人，她迟早要害死他们所有人。
　　丹橘拽着阿燏的衣领将他拉起摔到墙上“这就是你的命，你可以继续逃，天涯海角地逃，可是总有落在我手中的人，花寻，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他吃了逍遥丸，没有解药，发病的时候只会像狗一样跪在我脚边，我连都不看他一眼，任凭他如何乞求。对了还有江文漾，那不是你的未婚妻吗？她也吃了逍遥丸，哈哈哈哈。你逃吧，他们都在我手上，任凭我摆布。”
　　阿燏从墙上滑落到地面，他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苟且地活着，当初还不如死了去，省的生出那么多腌臜事来恶心人。